酒楼人杂,我担心会有人识破顾呆子的身份,便让小二来个雅间。
未料小二却是道:“客官不好意思,我们酒楼今天的雅间全都被包下了。”
我听罢,微微有些诧异。
这家酒楼在东来县里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包一间雅间便是要二三十两左右的银子,全都被包下……这可真是大手笔。
我刚想和顾呆子说不知是不是锦门门主来了时,就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那张方桌上坐了几个锦门的弟子。锦门弟子在这,想来云裳也不会在雅间里。
最后我将就着挑了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
我对文瑾道:“我既然认了你当弟弟,今日这餐便由我做东。这家酒楼的不少菜肴都不错呢。”
“晚晚姐姐如此盛情,我也不客气了。”文瑾问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趁小二在报菜名的时候,我迅速环顾了周围一圈,今个儿酒楼里人特别多,座位全都坐满了,且匆匆一看,就知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哪个门派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毕竟只要混江湖的,都大概记得各大门派的服饰,比如锦门,他们的服饰格外花哨,颜色也尤其鲜艳。
飞花山庄也有统一的服饰,不过一般而言,只有在武林大会时我们才会穿上。
我收回目光时,文瑾已是点菜毕。
顾呆子忽道:“再加一道三丝瓜卷吧。”他含笑望了我一眼,我心中甜丝丝的,呆子体贴,晓得我最近爱吃这道菜。
小二离开后,方青郞喝了口茶,方是笑道:“晚晚姑娘和顾兄两人伉俪情深,实在是教人钦羡不已。”
文瑾却是好奇地睁大着眼睛,一连串地问道:“那边是什么门派?这边呢?从这里数起第五张桌呢?”
我一一解答,最后我几乎都将在场的所有门派都说了一遍。
文瑾看起来相当好奇,又问:“那个角落里的两张桌又是什么门派?”
我顺着他所指一望,不由有些怔忡。
那两张桌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武林中人,但也不像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我正欲多看几眼时,他们有人擡头向我望来,面露冷光。
我知我这样盯着别人也不对,遂匆匆垂了眼,对文瑾道:“应该是路过的。”
文瑾也没追问下去,笑着点头应了声。
此时,方青郞和我们说了在海上所遇到的奇事,我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方青郞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起故事来十分吸引人。菜肴上来后,方青郞的奇事还未讲完。
我听得欲罢不能,便催促他继续讲。
方青郞奈我不何,唯好边吃边讲。
我也是边吃边听着,一不留神便吃了满嘴都是油。直到顾呆子拿了手帕替我擦嘴时,我方是晓得。我颇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是这个时候,我蓦然发现一事。
明明大家都是边吃边听的,我吃得狼狈,可文瑾却是吃得相当优雅,举手投足就像是戏文里的那些世家公子一样,甚至更要出色,且还面带微笑地望着方青郞,嘴角一点油滴都不曾有。
我给文瑾倒了杯茶,道:“你吃了这么多菜,不渴么?我给你倒杯信阳毛尖吧。”
“多谢晚晚姐姐。”
他喝了口,眉头轻轻地蹙了下。
我的眼睛闪了闪,“这儿的信阳毛尖是极好的,阿瑾弟弟你觉得与京城相比如何?”
“自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话音一落,文瑾的表情就有些懊恼。
我含了笑意,“原来阿瑾弟弟是京城人氏。”
文瑾面有恼怒之色。
“晚晚姐姐想问直说便是,哪需如此套话?”
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没试探之意。方才见你用饭时姿态非寻常人可以相比,遂有了随口一问。未料阿瑾弟弟当真是京城人氏。”
文瑾撇嘴,“晚晚姐姐巧舌如簧,我不与你争执。”他又道:“我的确京城人氏,也的确是出来历练的,家父在京中略有几分地位,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拿来说的事。”
我估摸着阿瑾弟弟的阿爹在京中怕是位高权重的那种,我笑道:“好了,方才是我的不对,在这儿以茶代酒同你致歉。”
我举杯仰头一喝,放下茶杯时,笑意盈盈地同文瑾道:“可还恼着?”
其实此刻我动机颇是不纯。
我想起苏锦阳是站在汾亲王那边的,想来苏家早已和朝廷有了瓜葛。我向来不知朝廷事,朝廷和江湖这些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若当真朝廷要干涉江湖之事,即便整个江湖倾尽全力也是拼不过朝廷的。
苏锦阳先寻了汾亲王当靠山,我现下与文瑾交好,想来以后还是有些好处的。
“不恼了不恼了,阿瑾才不舍得恼晚晚姐姐。”
却在此时,方才我观察的那两桌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物忽然同锦门的人吵了起来,看起来吵得有些激烈,也就差动手动脚了。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的。
我打听了一会才晓得原是锦门的人经过那两桌时,裙摆不小心被踩了下,接下来就有了现在的争吵。
锦门弟子气势汹汹,三个女人三张嘴,同时讲话时像是有上千只鸭子在呀呀呀地叫着。那两桌的人大多数是男子,只有两个女子,她们也不甘示弱,张嘴就吵得轰轰烈烈。
周围的人不停地猜测那两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有在猜最后会是谁吵赢。
约摸有一刻钟,二楼雅间的门倏然开了。
若干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簇拥着一身穿月白锦袍的男人缓缓而下,那男人生得甚是俊雅,举手投足间极是温文儒雅,他手中持有一柄玉扇,只见他踱步至争吵之处,还未出声,面上便有威严之态。
“因何事吵闹?”
方才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数人瞬间噤声,锦门的三个弟子面有惊艳之色,而剩余的那两桌人却是面有惶恐之色,尤其是开口争吵的那两个女子,身子似极了于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草。
我低声同顾呆子道:“奇了,这男子又是何方神圣?”
顾呆子久久没有回我,我扭头一瞧,顾呆子和文瑾都不见了人影。方青郞轻声笑道:“他们去了茅厕。”我也不甚在意,继续瞧着他们。
此时,锦门的一弟子微微赧着脸同那男子说了前因后果。
那男子一听,玉扇轻摇,缓缓地道:“此事是你们两人有错在先,阿雨阿霜,还不同这三位锦门弟子道歉?”
名为阿雨阿霜的两个姑娘忙不叠地道:“对不住对不住,还请三位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
那男子又是笑容可掬地道:“此次是本王管教下属不力,让三位平白无故受罪。阿雷……”微微一顿,便有一侍卫奉上一锦盒,那侍卫道:“此份礼物还请三位笑纳。”
想必现在所有人都震惊在方才那男子的自称中,本王本王,也就是说,这是一位王爷。
蓦地,我听得有人感慨一声。
“隆亲王果真如传言那般,待百姓极是温和,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
原来是隆亲王。
我并不怎么晓得朝中之事,遂压低声音同方青郞请教,“这位隆亲王是何人?”
方青郞回我:“当今圣上有九子,这位隆亲王便是六皇子。”
我又问:“汾亲王呢?”
“三皇子。”
我又道:“还有多少个亲王?”
方青郞道:“没有了,封了王的便只得这两位。当今圣上虽有九子,但真正活下来的却只有三个,除去这两位之外,还有一位九皇子。”
九皇子我晓得,上回我还听说过九皇子走丢了。想来这天家的孩子实在不易,斗来斗去的,九个如今只活了三个,九皇子名义上是走丢了,是生是死也无人晓得。
幸亏我生在江湖。
用完午饭后,我们就和方青郞还有文瑾分道扬镳了。文瑾说是不曾见识过武林大会,想去凑凑热闹,方青郞奈他不何唯好应承。
我本想邀请他们两人来飞花山庄小住几日,待我们启程去华英山时再一道前去。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顾呆子身份不能给外人晓得,若是哪天宇文墨泽又要召见顾呆子,不小心被他们两人发现就糟糕了。
同他们告辞后,我笑吟吟地同顾呆子道:“方才实在可惜,呆子你没有见着隆亲王。我原以为王爷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这位王爷却是相当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还生得不错……不过当然了,论相貌的话,无人能及我的夫君。”
顾呆子认真道:“娘子在我心中也是无人能比。”
我嘿嘿一笑,嗔道:“你的嘴巴最近越来越甜了,不过这些话我喜欢。”
“晚晚喜欢,我以后就多说。”
我道:“不过话说回来,隆亲王看似温和,但手段定是不差。不然九个皇子活剩三个,没点本事和手段断不可能活得下来。”
顾呆子“嗯”了声。
之后我和顾呆子去医堂里,林大夫替我把脉后,面上出现疑惑的神情。
顾呆子面色一紧,急问:“我娘子如何了?”
林大夫摸着下巴,道:“夫人脉象与常人无异,按理来说,怀上孩子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道:“可是这几个月下来都无任何症状……”
林大夫笑道:“夫人且安,这种事急不来,许是哪一日不经意间夫人便有了喜脉。”他又道:“我开几剂宁神安心的药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夫人切莫操之过急,这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我失望地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