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骞与沈菱到达江北后,没有直接去找沈婠。
两夫妻投宿了间客栈。
魏子骞与沈菱成亲已有两年,两夫妻相敬如宾,过得倒也是和和美美的。李氏也疼爱沈菱,在魏府里待她也是极好的。
新帝登基后,威远将军便解甲归田。新帝心胸宽广,对威远将军也没有猜忌,魏平要解甲归田一事,新帝挽留了好几回,不过魏平十分坚持,最后新帝也不曾勉强,但对于魏平的四个儿子,新帝也予以了重用。
长子魏子昌如今已是官拜三品的郎将,二子魏子骞也是进入了兵部,年方二十五,就已是担任兵部侍郎一职,三子四子也相应地朝中担当大任。
一时间,魏家的风头依然是无人能及。
沈菱嫁给魏子骞后,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
当初魏子骞与沈婠第一次相见,沈菱也在他们身边。虽然她常常沉默不语的,但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一清二楚的。从小方氏就教导沈菱,在沈府的后宅里,少说话才是正事,要用眼睛去观察,有些东西自己知道便好,莫要说出来。
沈菱是喜欢魏子骞的。
她第一次见到魏子骞时,刚好是夏远帆命人捉了小青蛇来吓唬沈婠。魏子骞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欺负回了夏远帆。她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对魏子骞也有了不少的好感。
不过当时她看得很清楚,大姐姐冷静沉着的模样让魏子骞的眼里有了异样的神色。
沈菱当时回了明兰园后,就拉着方氏的衣袖,她说道:“母亲,大姐姐从舟城回来后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和她记忆中的大姐姐有所出入,胆子变大了,遇事也不慌。明明是那么可怕的青蛇,把她都吓了一大跳,可大姐姐却一点也不慌,甚至还能与魏子骞谈笑自如。
方氏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说道:“舟城是磨人心性的地方,苦日子过多了,便想着要过好日子了。为了好日子,以大姑娘现在的处境,她必须要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沈菱似懂非懂地听着,脑子里却是浮起沈婠与魏子骞谈话的场景。
后来沈菱再见到魏子骞,也多留了几分心思。很快的,沈菱就注意到魏子骞总是悄悄地看着大姐姐,一旦与大姐姐的目光有所接触,耳根子便会红通通的。
沈菱心思玲珑,马上便知魏子骞喜欢沈婠。
这事,沈菱没有告诉方氏,只是悄悄地埋在心底,然后静静地观察着他们两个人。她心里虽然有一点点黯然,但是也不会太过失落。
她就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抢来也没有用。
若是属于自己的,即便自己不去争取,上天也会将它送到自己的面前。
不过想归想,当老天爷当真将魏子骞送到自己的面前时,沈菱还是十分出乎意料的。她也注意到了沈婠的表情。
沈菱头一回感到慌张,觉得自己像是抢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
她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她希望大姐姐会想出办法来让皇上收回圣旨,可另一方面她却又有些不舍。魏家是个好去处,魏夫人李氏十分和蔼可亲,且魏子骞又是自己有好感的,能嫁这样的夫家,可以说是她之幸。
方氏与她说:“只能听天由命。”
沈菱也只好点点头。
老天爷仿佛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心愿,此事最后竟是不了了之。大姐姐没有再提起这桩婚事。沈菱一直觉得愧对于沈婠,因此也少了与沈婠的来往。
直到后来沈婠与裴明泽定亲后,沈菱才渐渐安心。
尤其是看到大姐姐面上遮掩不住的喜色时,她心底的愧疚感才完全消散。
她成亲的前一日,母亲与自己说:“夫君待你好才是真的好,不管他心里有没有人,你嫁过去就是正妻,只要生了儿子,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情爱之事,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再深再厚的情意,夫妻几十年后也只会所剩无几,把握好自己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沈菱明白方氏的意思。
她哪来会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嫁的夫婿有道影子,且那道影子还是自己的大姐姐。
沈菱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没想到洞房花烛夜,魏子骞待自己十分温柔,他说:“你是我的娘子,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待你好的。”
魏子骞不提沈婠,沈菱也不提。
偶尔半夜时分,沈菱醒来,看着魏子骞的睡颜,她忽然有些心酸。母亲说情爱之事,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可是子骞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会不去喜欢他,不去爱他?
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沈菱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忍受子骞心里的那道挥之不去的人影。
母亲劝过自己几回,可是沈菱还是一意孤行。
她决定要问清楚魏子骞。
于是有了这一趟江北之行。
写信前,沈菱还试探地与魏子骞说:“子骞,我很久没有见过大姐姐了,你能陪我去一趟江北么?”她盯着魏子骞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生怕会错过什么神色。
魏子骞愣了下,然后说道:“好呀。”
一路上,魏子骞表现得与平常没有差别。可沈菱看在眼底,却总觉得有一丝丝的不一样。
沈菱满怀心事,魏子骞也看在眼底。
他问:“菱儿,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沈菱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
次日,沈菱与魏子骞去拜访了沈婠与裴明泽。
时隔两年,沈菱再见到沈婠,心中的高兴还是占了大多数的。一声“大姐姐”喊出口,沈菱便觉得格外亲切。
沈婠亲亲热热地拉了沈菱到一边说话。
裴明泽瞅了眼魏子骞。
魏子骞只觉背脊骨寒意森森,他咧开唇角,笑道:“王爷,很久不见了。”
裴明泽道:“是呀,听说你现在已是升到兵部侍郎一职了?”
“多得皇上赏识。”魏子骞说着话时,也不忘往沈菱那边看几眼。裴明泽见状,忽然觉得之前婠婠说的话对极了。都是陈年往事了,年少时的事情至今哪里能记得这么多。
裴明泽的眼里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他道:“算起来,你成亲也有两年了,怎么四妹妹的肚子还没有消息?”
魏子骞笑道:“菱儿年纪还小,我打算再等一两年。且现在兵部事忙。”裴明泽也是这么认为,他多看魏子骞几眼,顿时也觉得魏子骞变得顺眼起来。
“我有几幅字画,且来与一同观赏?”
“好。”
裴明泽与魏子骞离去后,厅堂里便只剩下沈菱与沈婠两人。
沈婠轻咳一声,说道:“四妹妹,你可是有心事?”
沈菱一怔。
沈婠笑道:“我看人可是很准的,你若真有心事,不妨与我一说。你这回来江北,定是有其他事情吧?”
沈菱听罢,见到沈婠温婉的神色,一咬牙,与沈婠说了。
沈婠没想到四妹妹的心结竟会与自己有关。
半晌,沈婠忽然笑出声来。
沈菱问:“姐姐因何而笑?”
沈婠拍拍沈菱的手背,“傻妹妹呀,我与义兄的事都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呀。你不提起我也都快记不得了,想来义兄也是如此。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你莫非没有发现义兄心底也是有你的么?打从你进屋以来,他的目光隔一会便要注意一下你,仿佛我会吃你了你似的。”
沈菱迟疑地问:“真的么?”
沈婠说:“夫妻间坦诚一些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若不信,今晚你可以试一试他。”
是夜。
魏子骞宽衣躺下,刚打了个哈欠时,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道柔软。
沈菱轻轻地握住了魏子骞的手臂。
“菱儿?”
沈菱说:“子骞,你还喜欢大姐姐么?”
魏子骞愣了下,他说道:“菱儿,你在想什么?”沈菱神色黯然地道:“若不是圣旨来得太过突然,现在子骞娶的人是大姐姐吧。”
魏子骞失笑道:“菱儿,这几日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便是在想这事?”
他坐起来了,一脸认真地道:“我与你成亲时便对你说过,你是我的娘子,我会待你好的。我之前是喜欢过义妹,但现在在我心里的人是你。陪伴我下辈子的人也只有是你。”
有他这一句话,沈菱觉得现在让自己去死也甘愿了。
她红了眼眶。
魏子骞揉揉她的脑袋,“以后有事要和我说,不许藏在心里头,知道么?”
沈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