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郎只觉这几日颇是倒霉,连着数日都有人上门闹事,尽是些无赖之徒。谢三郎开了这么久的铺子,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
谢三郎非常苦恼,也不知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只好吩咐掌柜暗中彻查。
掌柜查了几日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他顿觉这事有蹊跷。要知道这家香囊铺子开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敢来闹事,怎么这几天就这么凑巧了,闹事的一波一波地前仆后继地赶来。
掌柜与谢三郎道:“谢老板,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且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事,背后定是有人撑腰的。”
谢三郎仔细回想,这段日子以来他也并不曾得罪人,到底是谁在和他作对?
沈婠上回应承了长公主再带一柄新的团扇过去,恰好今日容铭得闲,沈婠便央求了容铭在扇上题字。之后,沈婠带着团扇去了长公主府。
马车路经香囊铺子时,沈婠刚好瞧见脸色憔悴的谢三郎,不知在和掌柜商量着什么。
铺子里的生意比起以往而言冷清了不少。
沈婠放下车帘,目光微微一深。
到了长公主府后,林管事领着沈婠在偏阁里坐着,笑着道:“沈姑娘稍等,长公主殿下方才在歇息,现在已是起来了。”
沈婠笑吟吟地道:“婠婠是来给长公主送扇子的。”
林管事说道:“沈姑娘当真有心。”
瞧见扇柄上的扇坠,林管事又道:“这坠子真是精巧,沈姑娘的手艺是愈发地好了。”
沈婠含笑道:“林管事这可夸错人了。婠婠本是想着在扇柄上挂一个扇坠的,不过做出来后只觉难登大雅之堂,便去外头的香囊铺子买了个扇坠。”
说到这儿,长公主也来了。
刚刚睡醒的长公主一副慵懒之态,她懒懒地打了哈欠,随口道:“在说什么扇坠?”
沈婠先是行了礼,而后才笑意吟吟地道:“回长公主,方才林管事夸这把团扇的扇坠手工精巧,以为是婠婠所做的。婠婠的手艺哪有这么好,本来的确是想着配个自己做的扇坠,但挂上去后倒是有几分不伦不类,遂婠婠便去了外边的香囊铺子里买了这扇坠,长公主您瞧瞧,可是与这把团扇相配得很。”
长公主一看,第一眼就认出了扇坠是从那儿来的。
她笑道:“的确十分相配。”三郎的手艺向来都是极好的。
长公主想起了谢三郎,这段时日长公主常常进宫伴驾,倒也少了与谢三郎相见的机会。如今见到沈婠手里的扇坠,长公主顿时思念起谢三郎来。
沈婠眨眨眼,又说道:“长公主也觉得相配呢,这扇坠也就是在京城里闻名已久的香囊铺子里买的。婠婠前几年还听人说那家铺子的老板与长公主相识。”
长公主含笑不语。
沈婠又道:“不过今日婠婠经过那家铺子时,他们家的生意看起来有些清冷,兴许与这几日总有人去闹事有关。”
长公主微微一怔。
“闹事?”
沈婠道:“是呀,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是连长公主也不放在眼里。”
长公主的眉眼不知不觉中有了几分凌厉之色。
初夏时节,京城里不少人家都收到了长公主府的请帖——长公主于五月初六在长公主府里设夏日宴,邀请了各家贵女贵子前来。
长公主甚少设宴,这回请帖一出,倒是让不少人都颇为受宠若惊,尤其是平南侯府的裴渊。在裴渊的印象中,这一世自己的皇姑与自己并没有多少交集。且不说这一世,上一世亦是如此。
不过裴渊收到了请帖,自是不可能不去的,况且裴渊知道沈婠一定会去。
沈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收到了请帖。
五月初六的那一日,长公主府里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宴席设在府邸的水榭上,宾客临湖而坐,湖风拂来,也不失夏日的凉快。
沈婠坐在长公主身侧,时不时与长公主轻声交谈几句,惹得坐在底下的沈妙颇是眼红。不过沈妙转眼一想,她以后要嫁的人是平南世子哩,沈婠再得长公主喜爱,也嫁不了这京城里最好的男子。
如此一想,沈妙心里也舒服了。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裴渊,唇角悄悄地绽开来。沈莲坐在沈妙身边,察觉到沈妙的目光后,也偷偷地望了一眼裴渊,她一脸羡慕地道:“二姐姐,你真是好呢。如今坐在这儿的多少闺中女子,都不知有多羡慕二姐姐你呢。”
沈妙矜持地一笑,“三妹妹以后定也能寻一个好夫婿的。”
听到沈妙这话,沈莲恨恨地看了眼沈菱。
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福气,这样的婚事怎么就砸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今日的长公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众人中游离,偶尔应沈婠一两句。沈婠见状,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
此时,林管事送上一坛酒。
长公主似是见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朗声道:“本宫新得一坛陈年好酒,平日里也舍不得喝,今日难得设宴,便与你们众人一同分享。”
酒坛不大,每人也只得一小杯。
长公主带头举杯,一饮而下。此时有人赞叹道:“果真好酒!”
长公主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裴渊刚刚放下的酒杯,轻笑出声,又道:“本宫今日还特地从宫里请出了御用的舞姬来助兴,宫里的东贵人曾编排了一支只应天上有的莲上舞,今日大家亦可一饱眼福。”
莲上舞,顾名思义,莲上起舞。
东贵人身姿轻盈,美貌无双,在宫中家宴时作莲上舞。舞毕,全场哗然,东贵人亦是一时宠冠六宫。之后宫里舞姬纷纷效仿,可谓风靡一时。
若干舞姬身着杏色舞衣,手持莲花翩翩起舞,旋转时的身段极是好看,仿若一朵盛开的莲花。在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时,忽有一位身着素色舞衣的舞姬在莲心中一跃而出,纤纤玉足依次踩在众舞姬手中的莲上,裙摆迎风飞舞,好似层层花瓣逐一飘落。
长公主开口道:“着素色舞衣的名字唤作素莲,是皇兄最为喜欢的舞姬。”
沈婠打量着素莲,笑着道:“果真人如其名。”
话音落时,沈婠蓦然发现魏子骞望过来的目光。今日长公主府里的夏日宴,李氏亦是带了魏子骞前来。打从知道无法扭转局面后,沈婠就没再见魏子骞。如今一见,沈婠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垂下眼帘。
长公主忽然笑道:“你们瞧瞧,平南世子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看来素莲的美貌连平南世子都为之倾倒了。”
众人一听,齐刷刷地望向裴渊。
果不其然,裴渊看得全神贯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素莲舞姬。沈妙一瞧,贝齿轻咬,恨恨地看了眼素莲,心里暗骂了声“狐媚子”。
裴渊迟迟方是回神,察觉众人的目光,他道:“此舞当真称得上只应天上有。”
舞毕,长公主含笑道:“本宫再敬各位一杯。”
长公主又是一饮而尽。
此时在裴渊身边侍候的侍婢为裴渊倒酒,不知怎么的竟是忒不小心把酒倒在了裴渊身上,侍婢吓得连忙跪地道:“奴……奴婢不是有意的。”
长公主不悦道:“林管事带世子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裳,其他人大家移步去信芳园,本宫还备了出好戏。”
众人应“是”。
长公主又笑着和沈婠道:“你陪本宫一起走过去。”
众人把长公主和沈婠的亲密看在眼底,不少人不禁在心里感慨,看来果然与传闻所言,沈府的大姑娘极得长公主的喜欢。这儿这么多的贵女,可能让长公主这般对待的却只有沈大姑娘。
戏台上的戏演到一半时,忽有尖叫声传来。
众人皆是一惊。
有一侍婢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长公主,大事不好了。”
长公主眉头轻蹙,“什么大事不好?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侍婢紧张地道:“素莲姑娘欲要寻死,奴婢们拉也拉不住,之后素莲姑娘一头往墙上撞去,如今正昏迷着。”
“好端端的为何寻死?”
侍婢支支吾吾的。
长公主喝道:“有话便说。”
侍婢这才道:“回禀公主,平南世子换了衣裳后出来刚好见到素莲姑娘,似是喝多了酒,然后……然后就抱着素莲姑娘不肯放手,还……还做了些……些……”
侍婢说不出口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不过周围的人都听明白了,不由得哗然。
平南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当众调戏宫里皇上的御用舞姬,这罪名可是非同小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