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将军府的夫人李氏要举办茶话会,请帖不日便送到了京城里的各府上。请帖的内容写得很是诚恳,李氏特别强调了将军府颇是清冷,若是有几个孩子来热闹热闹就好了。
言下之意,收到帖子的人都明白。
威远将军颇得圣恩,而李氏又入得了太后娘娘的眼,府上的四位公子各有千秋,虽说目前而言年纪还是小了些,但一到适婚年龄,兴许就轮不到自个儿头上了。
李氏有这个心思,其他府里的各位夫人也有这样的心思,当即是一拍即合,高高兴兴地回了请帖,表明定会准时到府。
将军府的四位公子中,又属大公子最为炙手可热。
魏子昌这几日在宫中当值时,前前后后地受了不少上下朝官员的打量。魏子昌想起几日后的茶话会,俊朗的面孔上不由得有几分无奈。他想着那一日干脆与人调值好了,他可不想面对母亲别有深意的目光,也不想干笑着和一群姑娘家周旋。要晓得这世上是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咳,母亲除外。
夏氏小产后,又因一时怒火攻心,身子变得奇差,如今外边北风呼啸的,夏氏冻得只能在屋里取暖,沈府的一切事宜,夏氏也是有心无力,原先是强撑着身子打理的,可后来晕过一回后,夏氏也不敢勉强自己了,将大部分事宜交还给老夫人。
夏氏敢交出管家大权,心里也是有谱的。老夫人绝对不会交托给方氏,而陈氏平日里又是唯她马首是瞻,本是嚣张的性子在沈府里也被磨平得七七八八了,她明白陈氏不是管家的料,老夫人也会明白。且老夫人也上了年纪,等她养好身子,想要拿回管家大权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乎,夏氏放心地交还了。
如夏氏所想的那般,老夫人的确没有交托给陈氏或是方氏,而是亲力亲为。收到威远将军府的请帖时,老夫人很快就明白了李氏的心思。她左右思量,也觉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府里有四位姑娘,若能嫁过去一个,沈府便又多了个稳靠的姻亲。
好的姻亲要趁早下手,老夫人深歆此理,遂立马唤了陈氏和方氏过来,让她们俩带着府里的四位姑娘前去赴宴。
陈氏从老夫人那儿知道了消息,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嘱咐了沈莲一通。
陈氏从沈莲懂得说话之后,心里便开始惦记着女儿的婚事,平日里也有仔细留意京城里各府的情况。陈氏甚至列了份名册,而魏府的大公子二公子更是榜上有名。
陈氏斟酌了一番,倒是觉得二公子更是适合沈莲。
魏子骞今年十四,而沈莲再半月也要八岁了,如今看起来七岁之差是有些大,但再过些时候,七岁的年纪倒是刚刚好。
陈氏语重心长地对沈莲道:“莲儿,你过几日可要在魏夫人面前好好表现呀。”
茶话会那一日,天清气朗,碧空中万里无云,虽是有些风,但胜在日头颇是暖和。李氏早已为今日忙碌了好久,如今各种事宜都准备妥当,只待赴宴的人前来。
李氏今个儿的意思是一个不能少,包括年纪最小的魏子清。
日头升到半中腰时,府里的宾客也来齐了。李氏和众人相谈甚欢,看着众夫人身边的姑娘,心里乐开了花。不多时李氏见差不多了,便想把自己的儿子们叫来。
丫环前来悄悄地禀报,“夫人,大公子两刻钟前说是宫中有急事,被召走了。”
李氏心里只觉可惜,又问“子骞他们呢?”
丫环说道:“林嬷嬷正带着三位公子前来。”
话音刚落,魏子骞三兄弟便已是到了正厅,与各位夫人打了招呼。李氏脸上笑了开来,与众位夫人侃侃而谈,很是谦虚地道:“我这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不像章夫人的公子,年纪小小就文采过人。”
马上便有夫人说道:“魏夫人说的是哪儿的话。”
陈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魏子骞,心里是越看越满意,只觉魏家的二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那面相一看就知以后是个能够飞黄腾达的。
沈莲并非是第一次见到魏子骞,上次魏子骞过来时,沈莲也有见到,只不过当时也想那么多。但前几天夜里头听得母亲的嘱咐后,沈莲便将魏子骞放在了心上。
今日细细地一瞧,沈莲只觉母亲的眼光真是好,这魏家的二公子可比夏家的两位公子俊俏得多了。沈莲微微垂首,有些害羞。
陈氏见着女儿的表情,哪里会不知女儿心底也是属意的,她更是殷切地与李氏搭起话来。
沈婠安静地坐在一旁,心里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哪儿是茶话会呀。
瞧见陈氏的表情,沈婠顺着她的目光一望,刚好碰上了魏子骞的目光。沈婠礼貌性地一笑,又垂首下来,心想:原来陈氏看上了魏子骞。
魏子骞只觉藏在衣襟里的手镯热得发烫,仿佛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他站在厅堂中间,浑身有些不自在。
这时李氏开口说道:“我暖阁里备了些孩子家喜欢的吃食,我们大人在这儿慢慢闲话家常,让孩子们出去玩乐吧。瞧瞧他们,都快在脸上写着无趣二字了。”
众夫人捂嘴笑着。
李氏给林嬷嬷使了眼色,林嬷嬷明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地观察几位公子到底有没有看上哪一家的姑娘。
暖阁里搁上了好几盆炭火,再加上地龙烧得暖暖的,进来暖阁后,不少姑娘都觉得有些热,便脱了身上的斗篷,围着桌子坐在一块。
湖蓝,碧绿,樱红,桃粉……姑娘家们的衣裳一件赛一件地漂亮,坐在一块,就像是冬日里头绽开了百花一样,远看近看都像是一幅画。
沈莲今日打扮得格外出彩,身上是橘红鸾尾花图案云锦对襟襦裙,脖子上戴着的璎珞也是与衣裳互相映衬,方才一进来就惹来了不少的瞩目。沈莲心里得意,面上笑容愈发灿烂。
沈妙因夏氏的事,倒是没有心思特地打扮,不过穿得也不差,与沈莲站在一块时,反而是显得沈莲打扮得有几分刻意了。沈莲并不曾想到自己今日的打扮让不少在场的姑娘家们留了个不少的印象,尤其是几位较为年长的姑娘,她们的眉眼间都有一丝微不可见的不屑。
沈妙与夏远华说着话,这回沈妙并没有想着如何去让沈婠出糗,夏氏的事情让沈妙闷闷不乐了许久,以至于也顾不上沈婠了。
沈婠和沈菱坐在一块,离沈妙沈莲不远。
沈婠身上穿的是莹白蝶戏水仙齐胸儒裙,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姑娘家里并不怎么显眼。她一边与沈菱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暖阁里的其他姑娘。
同时的,沈婠在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对于政事,沈婠上一世知道得并不多,她深居后宅,并没有多少机会了解,除去有时候进宫拜见太后和皇后时,才有机会了解一二。
沈婠晓得靠一人之力,无法扳倒平南侯府,所以她要寻找有能力扳倒平南侯府的。
威远将军府在沈婠心里头是第一个被排除掉的。
若是这一世政事不变的话,威远将军府在十年内就会衰败。威远将军是一品大将军,身掌帅印,六年后蛮夷来侵,威远将军率兵迎战。
沈婠还记得当时威远将军凯旋回京时,京城里万人空巷,在城门前欢呼接迎。
沈婠那时也在,她记得裴渊在她身边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沈婠不解,裴渊笑了笑,并未与她多说。而半年后,威远将军意图谋反,皇帝慈悲,只收回了帅印和赐死了威远将军,其四子官阶连降两级。
从此威远将军府没落。
沈婠偶然见过威远将军一面,威远将军平易近人,沈婠听到威远将军谋反时,吃惊了好久,总觉得威远将军不像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她又非仙人,怎能琢磨清楚每个人的心思。
沈婠擡眼看了下魏子骞。
魏子骞一直都有在留意着沈婠,见她擡头望自己一眼,马上准确地捕捉在眼底。魏子骞的胸腔里又开始噗通噗通地跳着,耳根子又慢慢地变红了。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弯开了弧度来。
沈婠在心里叹道:真是可惜了。
沈菱凑到沈婠耳边,小声地说道:“姐姐,魏二公子的耳朵又红了。”
沈婠一看,果真如此。
她的眼里浮起笑意来,心想这二公子倒是个有趣的,真是个孩子呀。
魏子骞见沈婠一笑,整张脸也烧起来了,他连忙咕噜咕噜地一杯热茶,喝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舌头都烫麻了。
魏子清说道:“二哥,你喝错茶了。”
魏子骞顿觉窘迫。
沈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沈婠亦是不禁莞尔。
而将一切看在眼底的沈莲表情阴恻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