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六日,元平帝总算能在青玉宫的地砖上健步如飞。他整个人精神奕奕的,白了好些时日的脸色此时有几分红润。
回想起过去的那几日,元平帝只觉度日如年。在床榻上翻个身或是稍微挪动一下,元平定都能感觉到身下如同黄河决堤一般,洪水滔滔。
尤其是早上刚起来时,人还未清醒,那儿就已经翻滚起来,登时睡意就被吓走了大半。
幸好如今熬过去了,体内的蛇毒也清光了。元平帝今早醒来时,可谓是神清气爽,心情也相当愉悦,连素红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他也颇有耐心地听着。
自家主子的伤口好了,身子也完全没有大碍了,素红比元平帝还要高兴。
元平帝在用早膳时,素红就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说道:“娘娘的月事走了,伤口也好了,今晚陛下一定会招娘娘侍寝的。”
元平帝这几日疼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每次叶凝过来的时候,元平帝忍着疼批完奏折后已经没有力气与叶凝说话,甚至连叶凝是何时离开的也不晓得。如今听素红一提,元平帝就想起来了。
打从他被蛇咬后,叶凝就没有在青玉宫过夜。虽说是妃嫔来了月事皇帝要忌讳的缘故,但粗粗一算也有十来天了,叶凝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在哪儿过夜的?
元平帝刚这么想,就瞥见素红神情忐忑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元平帝说:“想说什么?”
素红咬咬唇,方说道:“娘娘,陛下这几天都招了顾昭仪侍寝。”
元平帝一怔,想了会才记起顾昭仪是谁。他不由得蹙起眉头,他是知道的,叶凝与顾昭仪是一同入宫的,两人情同姐妹,现在叶凝招顾昭仪侍寝,莫非是借着他的身体和顾昭仪谈心去了?
素红见自家主子眉头轻拧的,又说道:“娘娘,顾小主好歹与娘娘交好,陛下招顾小主侍寝,也总好过招宁昭仪呢。”
元平帝搁下碗筷,说道:“陛下也快下朝了,去干和殿吧。”
去干和殿的路上,元平帝遇到了淑妃。淑妃与三皇子坐在五角凉亭里,淑妃低着头在三皇子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三皇子笑哈哈的。有宫人从食盒里捧出精致的糕点,三皇子拈来一块递到淑妃的嘴边。
元平帝看得心中一柔。
虽说之前淑妃对叶凝起了狠毒的心思,但怎么说她也是三皇子的生母。这样的场景无论落在谁的眼里都会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吧,母慈子孝,天道人伦便是如此吧。
元平帝是这么想,但他身后的素红则不然。上一次,淑妃险些害死了叶凝,素红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若不是顾昭仪来得及时,她就成为害死主子的凶手了。
素红警惕地说道:“娘娘,是淑妃。”
刚好此时,淑妃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良妃,她眸色微闪,轻轻地捏了下三皇子的手,低声说道:“昌浩,良娘娘来了,去给良娘娘行个礼吧。”
三皇子给元平帝行了一礼。
元平帝扶起三皇子,道:“昌浩真是懂事。”
三皇子说道:“多谢良娘娘夸奖。”
淑妃这时也站起,走下凉亭,笑吟吟地看了元平帝一眼,含笑道:“妹妹的伤口可有痊愈?之前听说妹妹被蛇咬了,我也担心了好几日,如今再见着妹妹,我也总算是安心了。妹妹再这么病下去,陛下都会寝食难安。”
淑妃牵起三皇子的手,又说道:“之前妹妹生了病,我又感染了风寒,所以也不便常去探望妹妹,只让流春和李嬷嬷给你送了些补品,妹妹可不要生姐姐的气。”
有了前车之鉴,淑妃送来的补品,元平帝一口也没有碰。
此时此刻的元平帝心里是矛盾的,淑妃虽是心思恶毒了些,但始终是三皇子的生母,且他为登基前,淑妃便已是在他身边了。毕竟是多年夫妻,若要他当真狠下心来对淑妃,元平帝心中也有几分不舍。可一想到她之前所做的事情,元平帝又难以释怀。
三皇子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
“良娘娘现在的身体好些了吗?”
元平帝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好些了。”
他又和淑妃说道:“多谢姐姐的关怀,妹妹怎会生姐姐的气?”他伸出手摸了摸三皇子的头,心想:罢了,也不与淑妃计较了,圣人也会犯错,更何况淑妃不过是个女人。
淑妃问道:“眼下妹妹是要去干和殿吧?”
元平帝颔首。
淑妃牵起三皇子的手,说道:“妹妹快去吧,陛下这时也该下朝了。陛下这几日心情不佳,若有妹妹这样的解语花伴在身侧,想必也能多些笑容。陛下高兴,我们后宫里的妃嫔也才能高兴。妹妹担负重任,我也不与妹妹闲聊了。待妹妹以后得闲时再来一聚。”
淑妃离开后,素红低声说了句:“假惺惺!”
元平帝看了素红一眼,喝斥道:“胡闹,这里不是青玉宫!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又不知会怎么编排本宫。以后不得再这么胡闹了。”
干和殿。
叶凝屏退一众宫人,殿里只剩她与元平帝两人。叶凝刚想说些什么,元平帝就劈头盖脸地说道:“你这几夜都是在顾昭仪那里?”
叶凝轻叹一声,说道:“陛下,臣妾这也是无法呀。这几日陛下病得厉害,臣妾也不敢多加打扰。前几日……”
叶凝顿了下,神色凝重地道:“陛下,淑妃她……似乎察觉出来了。”
元平帝面色一变。
叶凝又道:“淑妃假意说错话来试探臣妾,幸好臣妾反应及时,含糊了过去。但有无打消淑妃的怀疑,臣妾也不知道。而宁昭仪的父亲出了那样的事,臣妾也不能再招宁昭仪就寝,为了消除淑妃的怀疑,臣妾也只好招顾昭仪侍寝。陛下可以放心,臣妾与顾昭仪情同姐妹……”
元平帝打断了叶凝的话。
“你跟她说了?”
叶凝道:“当然没有,臣妾断不会告诉其他人。顾昭仪弹得一手好琴,刚好前段时日太医说了顾昭仪不宜侍寝,臣妾便让顾昭仪弹了一整夜的琴。”
元平帝也不在意这个。
他问:“淑妃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叶凝说道:“臣妾也不知,不过后来臣妾让小永子去打听了一番,说是淑妃来干和殿前,曾与宁昭仪在鸾祥宫里密谈了小半个时辰。臣妾心想,兴许是宁昭仪将侍寝时的事与淑妃说了。之前臣妾是说过说以宁昭仪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对外声张的。可如今宁昭仪的父亲办砸了中林城赈灾一事,眼下罪责将至,宁昭仪在后宫里能求助的人又只有淑妃,为了向淑妃投诚,宁昭仪为表诚意,难保不会说出来。毕竟比起自己父亲的安危,些许屈辱也算不了什么。”
叶凝没和元平帝说起阿一的事情,更没说她私自开启了书架子后的机关,还险些害得他这具身体成为箭猪。
元平帝道:“淑妃素来心细如尘。”
听得此话,叶凝敏感地擡起眼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元平帝的神色。
莫非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之前元平帝提起淑妃时,眉头都是紧皱着的,现在的神色却是有所改变,虽说不像她刚入宫时那般温和,但此刻眼里的赞赏之色,叶凝是看得分明的。
叶凝转移了话题。
“陛下,宁守青不出五日便能回到丰阳城了。陛下想要如何处罚宁守青?”
元平帝道:“宁守青是留不得了。”
叶凝道:“但之前宁守青立了不少功劳,此次虽有过错,但也罪不至死。若是罚得重了,恐怕朝臣会颇有微词,且臣妾这段时日以来发现朝中不少大臣都与宁守青来往得颇为亲密……”
元平帝淡淡地道:“宁昭仪的性子倒有几分像宁守青。”
叶凝一怔。
只见元平帝眼神微冷:“嚣张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陛下的意思是……”
元平帝道:“让人去查一查,宁守青曾犯过什么错,当官这么多年,定会落下些把柄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今天双更的,但一到周末就想碎觉,明天再来双更好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