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竟然有种昨天刚从这里走的错觉,现在我怀疑这个寒假压根就没放。”
孙晓慧话音刚落,凌羽就推开了113宿舍的门。
她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达的,对屋内的几人打了招呼,最后朝杨陶笑了一下。
对方也朝她笑了一下。
凌羽的行李箱上挂了一点吃的,挨个分给她们。
孙晓慧道了谢,又端详凌羽的脸:“哎,你把头发染回黑色了啊?”
凌羽“嗯”了一声。
“感觉比以前更好看了,气色也好。”
邵梵梵闻言也瞧了过来。
凌羽笑了笑,没怎么搭话,飞快把东西收拾整理了一下,拎着包又出去了。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还算好,宿舍又是朝南的一楼,所以刚回到学校,阳台上就挂满了她们需要晾晒的衣物。孙晓慧捏着一个青皮的橘子,用肩膀撩开了衣服,走到靠近窗的垃圾桶前。
扣开一点橘子皮,酸涩的味道就弥漫了出来,她边剥边看向外面。
这是宿舍楼前的一条道路,路边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视线要比其他季节看得更远,还能看到宿舍楼前有许多进出匆匆的学生,孙晓慧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里,手中的动作一顿,又忽然擡头,目光落到了宿舍门口。隔着距离,也能看到那里有一对挺搭的情侣。
陈准在宿舍门口没有等多长时间,凌羽就出来了。
他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瞧她一眼:“我不在学校里住了。”
“哦,”凌羽一点也不意外,“那你们宿舍现在只剩三个人了。”
陈准想到了上午的那通电话,便又瞧她一眼。
凌羽察觉到了,更近一点靠近他:“那你现在住哪儿?”
他抿着唇角不说话。
凌羽就踮起一点脚,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抓了一下,笑:“陈准,方不方便我去看看呀?”
他说不方便。
“为什么?”凌羽顿住脚步,“难道怕你女朋友发现吗?”
她声音不算小,路旁有人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射了过来。
陈准一把把她扯过来,耳朵瞬间通红。
学校周围的房源不好找,陈准租的房子和他工作室在同一条街道,是路旁的居民小高层,两室一厅的空间,倒是很干净整洁,家具都是新换的。
凌羽进门脱掉鞋子,边看边问他:“什么时候找的?”
“寒假,”他蹲下把拖鞋递到她脚边,“前几天请了家政阿姨来打扫。”
凌羽微微弯腰,用手掌轻扶了一下他的肩,随后手指往上移动,碰到了他的耳朵。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到嘴唇边,轻轻碰了碰:“以后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凌羽故意道:“不是不方便么,万一——”
陈准直起身,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过来,干脆低头堵住了她的话。
开学忙碌了一段时间,凌羽再次见到了江予言。
他们约在学校的一个咖啡屋里,凌羽提前到了十分钟。
不一会儿,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江予言穿了黑色的外套,看着比以前清瘦了一些。
他们的位置在最里面,门口白日的光线很难照拂到此处,桌子上方垂下来的吊灯昏暗,衬得他的眉眼也如乌云缭绕。
凌羽想起十六岁时的他,和现在有一些不同,要比现在更稚嫩,眉目也更清爽俊朗,穿着干净的白T,看见自己时会笑得很腼腆。
他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凌羽听他说话还带着鼻音,把他面前的热饮往前推了推。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后,江予言先开口:“对不起。”
这个开场让凌羽有些猝不及防。
她起先没说话,就这么瞧着对方,慢慢说:“你对不起我什么?咱俩谁都不欠谁的。”
不知道话里的哪些词语刺痛到了江予言,他神色阴郁了起来:“我是为之前司倩语的事情。”
“你有选择的自由,”她说,“这件事情早就过去了。”
江予言闻言,神情变得更奇怪,重复了凌羽最后的话:“早就过去了。”
他擡眼问:“过去了吗?”
她说是啊。
“你为这件事情难受过吗?”江予言突然问,“你敢说你没有为这件事难受过?”
凌羽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背上,没说话。
江予言从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封面泛黄的笔记本,摆在了桌面上。
凌羽有些惊讶。
江予言目光直直地看向她:“我知道你给我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就是过去了的意思。”
他的指腹贴在笔记本的边缘,语速略微变快了一些:“你在笔记本上记下的事情,难道我就不记得吗?你凭什么觉得——”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激动,他停住了话,垂下眼睛:“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笔记本丢给我,心里想着放下了,自己一个人就走出去了。”
“江予言。”他说的话语太情绪,以至于凌羽想制止他说下去。
她原本觉得停在这里就很好。
少男少女的时代,那些模糊朦胧的情感,彼此未说出口的情谊,遗憾就应该像缓慢挪动的小昆虫,被树脂层层叠叠粘着包裹着,等时间冲刷过去,记忆里还能留下奇异瑰丽的琥珀。
他听到她喊她,擡眼望过去,满是浓郁地不甘心:“明明我们认识得更早——”
凌羽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打断他的话:“二十分钟后,陈准过来找我。”
他像被什么击打住,愣了两秒,随后笑了一下,说:“哦。”
凌羽轻声问:“你笑什么?”
“你喜欢他?”
凌羽也笑了,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我在想,”江予言仍旧摸着她的日记本,“我还是有一点了解你的,你从前就是这样,轻轻松松拿捏别人,但你只是玩玩。”
凌羽歪头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却左右而言其他:“陈准应该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
“我们学校有2+2双学位本科交换生的项目,”江予言看她,“你知道谁会去吗?”
凌羽面无表情,好像不为所动。
“一般到那里的交换生,因为有优势,都会继续申请硕士——”他没说下去,但看向她,随后断言,“你们不长久。”
“我没想这么远,”凌羽说,“享受当下就好了,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嗯,”他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现在我们是没关系。”
他垂眼看着面前热气逐渐消失殆尽的咖啡:“我看的是以后。”
凌羽觉得江予言疯了,又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那个清爽的男孩,那个会一眼看破她的窘迫来帮忙的男生,和面前的人有些重合不上。
她先笑了,挑着眉,又是无所谓的模样:“江予言,你……疯啦?”
“你们既然早就在一起了,”他自顾自说着,“寒假……还有之前,他在场的时候,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只要一想,才是要疯了。”
凌羽垂着眼,过了半分钟,什么话也没说,起身拿包离开了。
她走出门才发现门外飘了小雨,像细细密密的网一样,从晦暗的天色上飘落下来。
咖啡屋在二楼,凌羽踏出去一步,又退回来,拿包遮了一下,突然扫到了拐角处慢慢升腾上来一把黑色的伞面。
这种雨伞常见,但伞下面的人,她更常见。
陈准穿了冲锋衣,帽子和肩背上也带着细雾一般的潮湿,他把伞柄往后压,额头眉眼从伞边缘下露出,瞧过来的眼神也清透。
凌羽一见他就笑了,又看了一眼手机,奇道:“不是约好六点见嘛?你还来得挺早。”
陈准伸手他过她的包,又把她揽到伞底下。两人小心翼翼下了楼梯,他才不咸不淡地回复:“我看天要下雨,就提前过来了。”
海城从三月末开始,就进入了阴雨绵绵的季节。
偶尔一晴,陈准就把窗户和窗帘打开,但仅仅只是打开一小会儿,因为天很快又阴沉了下来,下的还不是暴雨,连小雨也算不上,像细雾一样的水珠在空气中飘浮着,出门打伞也没用,因为水汽会从伞下面袭过来,衣服就开始变得潮乎乎。
阳台上的衣服也总是不干,陈准把挂着的衣服取下来,准备送到楼下的干洗店。
叠了几件就顿住了手,因为有几件贴身的衣物是凌羽的,他想到或许应该买台烘干机,又想到凌羽好像三天没有过来了。
她好像总是很忙,学习之余总爱去干各种各样的兼职,之前一个星期来这里一两次,偶尔才会过夜,但最近总是下雨,她没课的时候便愿意腻在他这儿了。
阴雨天总是勾起一些隐秘的情绪和心事,有时候他们也不开灯,客厅的黑色皮质沙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昏暗中也能把凌羽的皮肤颜色衬得像细雪一样,但并不同雪一样凉,因为他吻过去的时候又能感到她是微微发烫的。
在客厅的时候他们会开窗,能听到细雨绵延不绝的声音,楼下的路旁好像种了几株玉兰,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就隐隐约约传过来。陈准把凌羽捞回身上,手指轻柔地去撩她粘在额头上的碎发,身下却是一下比一下用力。
沙发压着暗棕色的毯子,因为没有靠墙,同最初搬来时相比,位置这段时间偏移了不少,他捏住她的下巴,耳边是细细密密的水声。
滚到地毯上的时候,他去接住凌羽,又腾出手去捂她的嘴巴,眼里带了点无奈。
凌羽有些喘不上来气,面色泛粉,半眯着眼看他:“怎么了?”
他靠过来亲她,从鼻尖到唇角,一下又一下,最后说没事。
凌羽下次再来的时候,发现他买了带音响的投影仪,她有些兴致勃勃:“我们要看电影吗?”
陈准瞧她一眼,说:“现在吗?也行。”
他挑挑拣拣,最后放了一部冷门的德国艺术片,主演是汤姆·希林,他有着一双让人难忘的、忧郁的蓝色眼睛。
拉上窗帘,两人靠在沙发前,又盘腿坐在地毯上,陈准用白色的水果盘盛了洗好的草莓,递到了凌羽膝上。
灯光轮换下她的面容也模糊,凌羽把草莓递到他唇边,他便低头咬住。
等她再喂第二颗的时候,陈准仍然下意识张口,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果不其然,等下一刻递到唇边的时候,她又收了回去。
他偏头看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叼着草莓朝他轻轻擡了擡下巴。
陈准凑过去,捧住她的脸咬住。
交缠之中有甜的汁水流下来,他用手指蹭了蹭她的下巴,凌羽便下一秒拉住他的手腕,低头含住,他的指尖抵住了她温软的舌。
陈准眼中的颜色浓郁了起来。
凌羽终于知道他买投影仪的真正用意,抱着她去卧室前他还把音量调到最高。
凌羽拽他的衣服,倒在被褥上的时候还问他:“我声音很大吗?”
陈准跪在床前的垫子上,手指往下探到了幽暗潮热的地方,随后捏着她的脚踝架到自己肩上,热热的气息扑到她滑腻的腿心,声音含糊:“没有,我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