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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 正文 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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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可以出现!

    她应该自怨自艾,恐慌,无助,害怕,悔恨,整日沉浸在痛苦恐惧当中,足不出户,强颜欢笑。

    而不是像此刻这样,韶秀丰丽,英姿飒爽,一袭红装纵马疾驰在禁苑,在他们所有人的仰望中,笑得如此开心!如此得意!如此洒脱!

    在场诸人,如梦初醒,原来永安真师自那晚之后不再露面,并非是被吓破了胆子,从此消沉避世,而是暗中筹谋,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来一个斩草除根,釜底抽薪!

    众人牙关咯咯,眼睛里几乎能迸出血来。

    枣红马缓缓穿过山谷,所过之处,人群如潮水般纷纷退散,自动让出道路。

    裴英娘眼波流转,环视一圈,睥睨左右,目光淡然。

    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除了愤怒不甘之外,还有恐惧。

    害怕就好,恐惧有时候比忠心更好用。

    太宗后期和李治登基前期,长孙无忌把持朝政,掣肘皇权,但他毕竟是李治的嫡亲舅舅,而且扶持李治即位有功,李治真的就恨他到非要杀死长孙家的嫡系男丁不可吗?

    李治不恨长孙无忌。

    可是作为一位年轻的帝王,他不能退让,否则何以服众?

    无论长孙无忌是否有悔悟之心,李治必须消除所有可能的潜在威胁,震慑群臣,让天下人明白,他不再是那个跟在太宗身边唯唯诺诺的太子,而是天下之主。

    同样的,褚遂良,上官仪……这些重臣,看似因为废后风波而死,其实是李治在为太子李弘做打算,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年幼,皇后根基不稳。

    为了确保皇后、太子的地位,李治率先动手除掉隐患,哪怕老臣们并没有谋反之意。

    裴英娘知道自己的很多举动不合时宜或者太过引人瞩目,所以她尽量低调从事,大方将利益均分给所有人,以缓和矛盾。

    然而事与愿违,人的贪婪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总有一些人,妄想彻底击垮她,攫走她拥有的所有东西。

    她以不变应万变,小心翼翼保持中立,平衡所有派系,并未涉及朝廷内部争斗。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李治一样,主动出击,以绝对的权势,威慑所有可能对她抱有敌意的人。

    不过这一天来了,她也没有多么意外。既然决定要嫁给李旦,那么以后遇到的政治纷争只会越来越多,以前的她会害怕,现在的她不怕了。

    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辗转反侧,不如抓住时机,提早做好准备。

    她的镇定从容落在场中诸人眼里,有如月半时分镶嵌在碧空中的满月,孤傲淡漠,高不可攀,世间男男女女,不论贵贱尊卑,只能仰望她的清冷光辉,连耀眼的星辰,也不得不藏起锋芒,沦为她的陪衬。

    如果裴英娘能看懂这些灰头土脸的人在想什么,她会不屑一哂。

    月光再明亮,终究只是日光的反射。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李治和武皇后的支持,她处处受限,两位宰相不会装聋作哑,秦家、武家、王家、羊家、执失云渐和秦岩……没有人会陪着她得罪眼前这些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王公贵族。

    她可以狠狠报复,但也要注意分寸。

    当然,这个分寸,并没有严格的界限。

    裴英娘侧首看一眼李旦。

    李旦仿佛听不见林中虎啸,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笑容和煦,一如平时。

    她亦回以淡淡一笑。

    两人扯紧缰绳,停在一条只能将将淹没马蹄的小溪旁。

    李旦抓起鎏金长弓,拉开弓弦,嗡鸣声猛然响起,箭尖划破空气,如同电光闪过,正中张思忠的手臂。

    张思忠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心中先是惊恐,然后是哭笑不得:原来张思忠还没死。

    张思忠确实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那个脸上带疤的少年郎实在是太狠毒了!一刀刀划破他的手脚和脸,他浑身往外淌血,一路被拖行至山谷里,勉强只剩一口气,又被人一箭射中手臂,不是一口气撑着在,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蔡净尘一脚踩住张思忠的腰,不许这位国公府家的庶子挣扎得太厉害。

    他的刀上淬满了毒,却不能用在这群人身上,心里正不耐烦,一脚踩下去,张思忠那剩下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李旦垂下长弓,盯着张思忠看了很久,似是可惜没有一箭了结他的性命。

    众人心神不定,瑟瑟发抖。相王腰间的箭囊里满满当当,少说有三十支箭,难道相王要一个个把他们当场杀死?

    据说武三思就是相王亲手杀的……

    胆子大的,犹自强撑,胆子小的,已经瘫倒在地。

    山坡上重重甲士、金吾卫严防死守,根本冲不出去,往唯一好走的夹道跑,密林中藏有数只老虎。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只能任人鱼肉。

    冷汗湿透衣衫,场中诸人,除了极个别的,剩下的都在暗中后悔,为什么当初看永安真师只是一个娇弱乖巧的小娘子,就贸然对她下手?

    虎啸阵阵,秋风扫过苍翠的山林,发出沙沙声响。

    裴英娘忽然浅笑一声,轻声说,“阿兄,这里人太多了,你小心些,别误伤别人。”

    李旦勾唇一笑,第二次弯弓搭箭,这一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张思忠的另一只手臂。

    张思忠的惨叫声再度响起。

    “阿兄,你又伤着人了。”裴英娘面带懊恼之色,摇摇头,“算了,我们去别处玩罢!”

    这一个轻飘飘的“玩”字,差点击溃场中人固守到现在的自傲。

    李旦沉声笑,“好。”

    两人视场中所有人如无物,夹一夹马腹,驰向密林。

    二十名穿窄袖窄裤,手持长弓,肩负箭囊的甲士引马跟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将人群冲得七零八散,转眼就不见踪影。

    来时如惊雷骤响,威风凛凛。

    去时亦如惊雷,迅疾飘忽。

    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相王和永安真师闹出这么一场,只是为了当着他们的面教训一下张思忠?

    蔡净尘望着裴英娘离去的方向,收起长刀,退后两步。

    五十名扈从紧随其后。

    张思忠感觉到腰上压力顿轻,裴英娘和李旦好像也走了,抬起被划花的脸:好险,虽然受了一番折辱,但是命还在,等他回到国公府,迟早要找裴英娘清算……

    下一刻,他的狞笑凝结在脸上。

    武承嗣眼眸微垂,看一眼在爱驹马蹄下垂死挣扎的张思忠,抬起头,眼神阴鸷,“谁是武三思的同谋?自己站出来。”

    走了裴英娘和相王,又来了武家人!

    众人心底发寒。

    蔡净尘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骏马,很快追上裴英娘一行。

    李旦和护卫在林中围猎,她手执软鞭,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一处地势高的地方,遥遥看着山谷的方向,静默不语。

    “娘子……”蔡净尘不甘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审问他们?”

    他的手段更直接更狠辣,一定能查出所有想对贵主不利的敌人!

    裴英娘轻笑一声,“你是我的亲兵,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能由我的人亲手去做?”

    拉仇恨的事,裴英娘不想冲在最前头,也不想李旦为她承担所有压力,正好武承嗣事先得知武三思欲行不轨,没有加以劝阻,有听之任之的嫌疑,这种阴私之事,全部交给他去办,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其实她并不关心武三思的同谋到底是哪些人,这些人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说明他们都有份参与武三思的行动,那么就让武承嗣一个个揪出他们。

    他们认不认罪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朝臣们看到今天捉凶的赫赫威势,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就如李治并不是真的要给长孙无忌定罪,拔除长孙一系的势力,敲打文武大臣,把皇权重新收拢到他的手中,才是他的目的。

    蔡净尘握紧缰绳,心里发颤。

    他是贵主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贵主的意思。

    他抿紧唇,痴立在风口处,呆了半晌,直到骏马不耐烦地甩甩尾巴,才回过神。

    几面山坡上站满了人,风过密林,有草木皆兵之感。

    秦岩一手搭在前额上,左看看,右看看,啧啧道:“裴家的郎君们,袁家的小郎君,弘农杨家的人……其他人都来看热闹也就算了,为什么武家人和王家人也放下彼此的成见,一起来为永安真师出气?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一旁传来两声讽笑,王浮骑着一匹黑色宝马,行至执失云渐身边,“谁说我们和武家人放下成见了?不死不休,不是说着玩的。”

    秦岩吐吐舌。

    山谷中传来模糊的惨叫声,饶是几人心志坚定,也由不得皱起眉头。

    王浮冷笑几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武三思的同谋到底是何人,相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山谷里的人,人人有份。皇亲贵戚,大理寺得罪不起,这事闹出来也不好收场。我正头疼呢,好在这一回用不着我们出力,出面刑讯的人是武承嗣,十七娘真是慧眼如炬啊!”

    秦岩翻个白眼,因为挑中了武承嗣去做这个得罪人的事,所以你才夸她的吧?

    执失云渐一言不发,拨转马头,朝山林中行去。

    “执失,你去哪儿?”秦岩在背后叫他,圣人吩咐过让他们在一旁盯着相王,不能让他大开杀戒,眼下相王和裴英娘走了,但武承嗣那厮还在底下呢,他们得随时注意谷中的动静。

    执失云渐头也不回,“我去把那几只老虎杀了。”

    秦岩哦一声,随即恍然大悟:裴英娘好像往林子里去了,执失是怕她被老虎伤着?

    “执失!”王浮开口叫住执失云渐,驱马走到他身边,“那几只老虎是宫中胡奴豢养的家畜,自幼通人性,不会无故伤人。”

    放出老虎,只是制造骚乱,找个借口抓人罢了,并没有真的伤到围猎之人。

    亲王们都在林中,借给王浮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建议相王真放会伤人的野兽啊!

    执失云渐没有回头,“还是杀了更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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