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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年明月夜 正文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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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夜枭既然出现在汤泉宫,就证明李楹所料没错,金祢的确在汤泉宫,崔珣与李楹又寻了一会,但只在一个山洞中看见了一串凌乱的脚印,还有一只竹鼠的尸骸,想必是金祢发现不对,又逃了。

    但没有关系,夜枭已死,等于金祢耳目已除,就算他会鸟语,想训练一只像夜枭这般聪明的暗探也是难上加难,相信他也躲避不了几日。

    崔珣和李楹回了崔府,崔珣准备等翌日天明,再入大明宫向太后禀报,但四更时分,一辆黑布遮盖的马车,却从大明宫悠悠驶出,等到达位于胜业坊的裴观岳府邸时,马车上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在宫人的搀扶下出了马车,进入厢房,她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纹着明艳莲花印记的脸。

    厢房内,阿史那兀朵兴致缺缺的听着裴观岳的谋划,似乎对他的计策不太感兴趣,裴观岳真是不懂了,眼前这个突厥公主入宫三年,虽然独得隆兴帝宠爱,但向来不参与政事,此次突然主动找到他,说知道他和崔珣不睦,要和他一起除掉崔珣,他大喜过望,但真当他费尽心思想出妙计时,她又显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裴观岳试探道:“惠妃是有更好的妙计么?”

    阿史那兀朵摇了摇头:“我们突厥人不擅长阴谋诡计,这是你们汉人擅长的,所以,你要做什么,便做吧,我没意见。”

    裴观岳愣了一下,他讪讪道:“既然如此,那某就依计行事了。”

    阿史那兀朵点头,但她又加了句:“随便你怎么行事,但是,你要将一个活着的崔珣还给我。”

    裴观岳瞠目结舌:“但是这个计策,就是要崔珣的性命啊。”

    “不过是让他明面上死了罢了。”阿史那兀朵道:“找一个死囚代替他被砍头不就行了吗?你和卢相公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这……”裴观岳为难了,他处心积虑就是要杀了崔珣,而不是要找一个死囚代替崔珣被杀,他道:“敢问惠妃,为何不想让崔珣死?”

    阿史那兀朵转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红宝石如鸽蛋大小,鲜艳如火,价值连城,这是隆兴帝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良久,阿史那兀朵才定定说了句:“我的鹰,还没熬完。”

    裴观岳没听懂,但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个惠妃不是阿史那迦,而是冒名顶替的阿史那兀朵,说起来,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府中有一个突厥家奴,随他入宫时,禀报他说,惠妃长得不像苏泰可汗的女儿阿史那迦,倒是很像已故尼都可汗的女儿阿史那兀朵,他当时大吃一惊,阿史那兀朵传闻中和崔珣关系不清不楚,连完璧之身都不是,怎么能来大周和亲呢?兹事体大,裴观岳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尚书右仆射卢裕民,至于卢裕民有没有禀报给隆兴帝,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此后惠妃还是荣宠依旧,她这般盛宠,裴观岳只好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再没提过。

    只是他以前可以装聋作哑,但现在,他还是不得不提醒阿史那兀朵,让她不要因为旧情就放崔珣一马,他委婉说道:“惠妃,熬鹰是突厥人的喜好,但惠妃如今,在大周。”

    阿史那兀朵闻言,没反驳什么,而只是问了句:“裴尚书,你是大周寒门出身吧?”

    裴观岳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他犹疑着点了点头,阿史那兀朵道:“圣人教我,说大周有寒门和世家之分,你出身寒门,却背叛了他们,反而靠投靠世家步步高升,其实你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权力吧,从你二十岁,到五十岁,都没变过这个目的,你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做一件事,我为什么不可以?”

    裴观岳被她的直言不讳说到脸上无光,他只觉她说的全是歪理,男人攫取权势,和女人沉溺旧情,是一回事吗?但惠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他不能得罪她,于是只能问道:“那惠妃准备如何处置崔珣?”

    阿史那兀朵瞥了眼他:“你放心好了,苍鹰折了翅膀后,就再也没机会和你作对了。”

    裴观岳这回倒是听懂了,他勉强道:“那也不是不行。”

    阿史那兀朵没有再和他在此问题上纠缠,反而问道:“卢相公今夜为何未来?”

    裴观岳怔了下:“这……”

    “罢了。”阿史那兀朵哼了声:“我知道,他对圣人忠心耿耿,他肯定想着,我一个突厥胡女,凭什么获得圣人的宠爱?他觉得我是你们圣人的污点。”

    裴观岳尴尬笑了笑:“卢相公向来孤高自许,惠妃不必放在心上。”

    “孤高自许?孤高自许还……”阿史那兀朵忽住了口,她道:“算了,反正我这辈子,是搞不懂你们大周人了。”

    和裴观岳谈完后,阿史那兀朵便又戴上帷帽,上了马车,马车凭圣人所赐鱼符,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大明宫。

    进入大明宫后,阿史那兀朵便摘下帷帽,缓步走回自己寝宫,她心中是止不住的快意,那日她在芙蓉园被崔珣吓到落荒而逃,回去之后,却是越想越怒,怒气变为不服输的劲头,很快,又转变了夹杂着恨意的征服欲。

    她从第一眼见到他,就想征服这个漂亮的汉人俘虏,但她折磨了他整整两年,他始终都没有屈服,到最后,还送了她一场大火,让她父汗葬身火海,让她毁了引以为傲的容貌。

    这算不算熬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

    阿史那兀朵不甘心,她对他已不止是征服欲了,还有夹杂着杀父之仇的恨意,她是一定要杀了他的,为她的父汗报仇,但是杀之前,她必须要先征服他,完成属于她阿史那兀朵的骄傲,征服他之后,她就杀了他,再跟他一起去死。

    阿史那兀朵思绪万千,都没有发现千牛卫快步而来,将她包围住。

    蓬莱殿中,本该已经安寝的太后端坐于殿上,她漠然看着千牛卫将一身狼狈的阿史那兀朵押跪在地上,阿史那兀朵虽自知不好,但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惧色,她昂首道:“不知太后押妾前来蓬莱殿,是何意图?”

    “意图?”太后不怒反笑:“身为后妃,私自出宫,勾结外臣,还好意思问吾是何意图?”

    阿史那兀朵脸色一白,原来她今日从出宫到踏入裴观岳府邸,都在太后监视之下,太后讥讽的看着她:“怎么?说不出话了?”

    阿史那兀朵索性也不辩驳:“你要杀便杀吧。”

    太后也不欲和她废话:“好!那吾便成全你!”

    她瞥了眼殿下内监,内监会意,于是几人手持白绫上前,绞紧阿史那兀朵的脖子,往两边一拉,阿史那兀朵瞬间呼吸艰难,眼前一片模糊,将死之际,她却笑了。

    真可惜,要死在你前头了。

    但她命悬一线之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隆兴帝已挥手将勒住她的几个内监推搡开,阿史那兀朵倒在他怀中,隆兴帝又惊又怒,他擡首看向太后:“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杀她!”

    “为何要杀她?”

    “她私自出宫,前往裴观岳府邸,这还不该杀吗?”

    隆兴帝不由错愕看了眼阿史那兀朵,但很快他就抿了抿唇,对太后道:“此事朕也知晓,是朕让惠妃去裴尚书府邸办事的,惠妃无罪。”

    太后大怒:“圣人,你这借口,自己不觉得荒谬吗?是什么要事,需要你的后妃深夜前去外臣府邸?”

    “是何要事,不便向阿娘言明。”隆兴帝道:“总之,惠妃是奉朕的敕令出宫的,她无错。”

    太后闻言,气到咬牙,隆兴帝却命先左右

    将阿史那兀朵送回,自己则独自留在蓬莱殿中,承受太后的怒火。

    到底顾及他的颜面,太后呼退殿中众人,偌大蓬莱殿,只剩下母子二人

    太后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稍稍缓解怒气,她开口道:“你是执意要维护那个胡女了?”

    隆兴帝向来仁孝,但此次却寸步不让:“阿娘问朕是不是要执意维护惠妃,那朕也要问一句阿娘,身为太后,统御后宫,不是应该宽厚仁慈吗,为何要擅自处置朕的妃嫔?”

    太后提高音量道:“这不是太后对妃嫔的处置,而是一个母亲对危及自己孩子之人的处置!”

    隆兴帝愣住,太后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她来大周三年,你封她做惠妃,宠冠六宫,这些吾都可以不管,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吾可以顺你心意,但她如今不安分了,吾断不能容忍!”

    “惠妃就算不安分了,那也不是冲着朕。”

    太后简直要气晕了头:“等她冲着你时,那就迟了!这后宫,谁都可以留在你身边,但是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胡女,不可以!”

    隆兴帝闻言,反而苦笑了声:“这后宫,皇后是阿娘选的,德妃淑妃是阿娘选的,昭仪婕妤是阿娘选的,朕想自己选一次,有错吗?”

    “有错!你选谁不好,选这样一个女人?”太后挑明道:“她到底是不是苏泰的女儿阿史那迦,你当吾不知道?”

    隆兴帝一惊,但他又道:“不管她以前是谁,但现在,她就是朕的惠妃。”

    太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什么时候,他变的如此陌生,居然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胡女和她争锋相对?她不由问道:“你到底喜欢那胡女什么?这天下,论美貌,比她美的有的是,论才情,她写不出一句诗,论品性,她不温顺,不善良,反而自私、残忍,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隆兴帝喃喃道:“阿娘说惠妃自私、残忍,问朕喜欢她哪一点?可朕就喜欢她的自私和残忍,从小,阿娘就教朕,要做一个圣人,要做万民表率,可是,朕也会累啊,也会羡慕别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是皇帝,你怎么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太后斥道:“你既然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要接受权力带来的拘束,否则,世间好事岂不是全被你占了?天底下有如此舒心的事情吗?”

    隆兴帝被斥到双眼茫然,正如同他幼时无数次被斥责的反应一样,太后忽觉一阵无力感袭来:“你真是太让吾失望了,明月珠就不会像你这样。”

    听到“明月珠”三字,隆兴帝猛然擡头,他愤然道:“够了!朕受够了!阿娘为何总拿阿姊和朕相比?阿姊她死了,死了整整三十年了,可朕还活着,难道活人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吗?难道一个给母亲带来无上尊荣的儿子,还比不过一个早死的女儿吗?”

    太后睁大双眼,她忽轻笑了声:“好,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隆兴帝也平静下来:“是心里话,说出来,痛快多了。”

    母子二人,一坐一立,不再争吵,反而只是彼此静静对视,片刻,太后才张口,唤着他的小名:“菩萨保……”

    她话音未落,隆兴帝却说道:“阿娘,这里没有菩萨保,只有你一手教出来的,圣人。”

    太后怔住,隆兴帝也不再多言,而是向她跪拜叩了首,便起身,木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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