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你死,换他十年寿数?
众人慌不择路,连忙攻之,一道汇集仙力猛然击去,却发现根本伤不到她一丝一毫。
仙力到她周围便随风四散而去,归于阵中,加速他们的毁灭。
再细看,才发现这四方阵真乃她所出,阵眼就在她自己身上!
四方阵集天地之力,她将阵眼放在自己身上,谁又能奈何她?!
他们便是神仙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看着这九天寂灭。
巨龙在一旁扫荡左右,根本不让人靠近夭枝半分,转眼间,无尘境已是血流成河,满天血雾。
众人想要自救,却无力遁逃,如困在笼子等死一般,死亡的恐惧无限压近,此时方才明白,当日暨白所尝苦楚。
仙人高高在上,视苍生如蝼蚁,如今他们也是苍生,也是蝼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一场浩劫之中了。
一时间天塌地陷,众人倒得倒,伤得伤,死得死,惊恐呼救的人有,跪地求饶的人亦有。
夭枝充耳不闻到处哀嚎声,恳求声,坍塌声,心中只有恨意。
狂风骤然而起,风越来越大,卷起她的衣裙发丝,力道大得将人慢慢托起。
她脚离地面,慢慢往上腾去。
下一刻,有人拼尽全力冲进阵眼之中,伸手而来,扶上了她的鞋面。
圻隐强行冲阵,已被阵法反噬,压得口吐鲜血,他艰难往前爬去,扶着她的鞋面,擡头看去,“……仙子,当年之事,是我撕开天际结界,闯下大祸。
当时我族有十一人参与其中,施压于天界,将此祸事东引于暨白。
如今已有四个长老寂灭于天地,其余人还在,我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我贪生怕死,逃脱至今,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终结罢。”
夭枝闻言未语。
阵中刀刃依旧在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圻隐花尽所有力气,用力抓着她的鞋,艰难开口,“九重天确实诸多不公,我等做得不好,叫这天界乌烟瘴气,才需你们这些更年轻的神仙来改变这天界腐朽……”
余下存活仙者惊恐至极,听闻有一线生机,连滚带爬躲开头上利刃,纷纷跪下,苦苦哀求,“仙子饶命,仙子饶命!是我等不成体统,枉顾人命,请仙子莫要怪罪!”
有人勃然大怒,“方才是谁说该宽善饶之,还不站出来!”
一时间众人安静无声,全没了方才嚣张之意。
有仙人看向上古族人,看向老者,“你们惹出的祸事,岂能叫所有人给你们陪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何你们就高人一等!”
“这天界太乱了,往日冤屈之事可不止这些!”
他们忿忿不平,与方才判若两人。
夭枝只觉可笑,也只有死到临头,这些人才能感同身受旁人的痛苦。
慷他人之慨也不过是因为没伤及到他们的利益罢了。
圻隐眼眶含泪,满面愧疚,“仙子,他们已经得到了教训,暂且饶过九重天罢。
你师父教你成仙,必定也是有所期许,九重天也有许多神仙倍受欺压,他们且是无辜的……”
夭枝眼睫一颤,看向远处天际,天宫到处坍塌,不断砸落而下。
远处似有哭声不绝于耳。
她是可以杀尽仙人,是可以将九重天尽数毁去,可终究不全是恶人……
与她往来亦有良善仙者。
她收回视线看去,“我报师父之仇,胆敢有人再言一二,莫怪我心狠手辣!”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夭枝停下利刃,空中利刃悬于半空。
她慢慢落于地上,看着他未言。
圻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艰难起身,往外而去,到了那老者面前,对着几人道,“诸位长老,往日债责其实早该分辨清楚,我等也该偿还了。”
老者坐在血堆之中,自是不知为何一个区区的凡仙,能教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赴死。
他不知低贱的蝼蚁为何需要赔命?
但眼前种种让他知晓大势已去。
他开口,“孩子,我们可是为了护你啊。”
其余几人亦是色变,“尊主,我们因为父亲救了你,让你做上古尊主,你就是这般回报我们的,还要我们一同赴死?!”
圻隐闭上眼睛,眼眶微红,“当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高于天规之上的位置?”
几位老者皆回答不出。
圻隐哽咽开口,他是两难,往日之错,也该他受这苦果……
他伸手施法,画地为阵,周围上古族人皆是惊吓,连连后退避开。
几位长老惊恐非常,可在四方阵中已是重伤,抵抗不了一分。
阵起之时,阵中人神魂晃动,模糊不清。
阵中人垂死挣扎,却是爬不出去,生生困死其中,随风而去,散为烟尘。
圻隐寂灭之际,转头看来,“来日祭拜,替我告知你师父,是我对不起他,原本我们约定好一道扶世,却不想早失本心,实乃我之过。”
声音随风散去,了然无痕。
等所有人再回过神来时,阵中之人已经寂灭。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不曾想无尘境的唯一继承人就这样消失了,亦没想到这么多年,那暨白上神竟然替了这么久的罪。
夭枝看着他神魂寂灭,默然未语,大仇得报,一切终方休。
她慢慢擡眼看向活下来的众仙,“我知道你们两面三刀,知道你们虚伪自私,今次饶过你们,不过是我杀够了。
你们且记住,仙有仙责,何处有不公,何处便生变,若处处不公,便处处生变!
便我不在,亦有旁人,为仙者且记仙家本分,否则天界覆灭也很有下一次!”
众仙纷纷跪下,“仙子有理,吾等谨记于心。”
他们不敢擡头对上她的眼,也再没了先才高高在上的傲慢。
不敢多言丝毫。
此番动静太大了。
面前白光一闪,天帝去而复返,带着众仙家出现在这处,入目便是端坐在阵中,已经寂灭的圻隐。
他视线直直看来,显然知晓是她所为,天界终有天规,自不许这般毁天之势。
“大胆,竟敢毁天!”天帝大怒,当即施法而来,浩瀚仙力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夭枝看着却颇为平静,她本就没可能活着离开九重天,如今大仇得报,她心愿已了,自也安息。
她低头看着手中命线,慢慢淡去,快要消逝无痕了。
磅礴仙力而来风卷起她的衣裙,连带空中利刃都一道卷来。
下一刻,忽而眼前立起一道屏障,一股仙力而去,浩瀚如海,将风浪尽数翻覆而去。
天帝见状正要生怒,却见阵法高悬天际,只能先行解
止阵。
夭枝阵法反噬,往后倒去,落在一怀抱里,满怀温暖檀木气息。
她擡眼是一片空净的天,下一刻,落入那人眼里,眉目清隽。
他急疾而来,似半刻都不敢耽误,难得匆忙狼狈。
夭枝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眶瞬间湿润。
她视线都有些模糊,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力将泪憋回去,唇瓣微启,开口声音都是无力,“你又何必过来?”
他面容苍白,眼中像是平静的绝望,又像是透入了几分微薄的希冀,“我总要问问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他这般轻问,夭枝呼吸一滞,不敢看他,却又不忍少看一眼。
她以后都没有机会看了……
她回答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她这次无力回天,再也不可能与他一道了。
怎么办呢,簿辞?
她也真的毫无办法……
她身体越来越痛,手都不住发抖,她伸手拉着他的衣摆,命线完全淡去,内丹已然渡去于他。
她如今只信他。
她开口只觉满口腥甜,血顺着唇角不住落下,她抓着他的衣摆,“簿辞,替我将内丹渡给师父,好吗?”
宋听檐看着她细白的腕子,慢慢淡去的命线,眼中含怨,声音压制不住的沉,“你死,换他十年寿数。”
夭枝眼眶润湿,却固执开口,“我的内丹本就是师父给的,自然要还。”
她的命也是。
她也只有如此办法了,她不可能杀他,更不可能对不起师父。
便只能用她死,换师父十年寿数。
哪怕只有十年,她也愿意。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他眼中唯一的光慢慢暗淡下来,依旧这么平静,如同她在凡间杀了他一样,如今好似一样。
或许他早已猜到结果如何,便是一丝情绪都无力,绝望。
他眼中尽湿,笑起来,尽是苍白无奈,很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离我而去了……”
他的话那么清晰地传来,一瞬间耳旁似乎都没了任何声音,像是聋了一般只有尖利的疼痛。
他慢慢闭上眼,似是坦然接受这样的天命。
见他这般心如枯槁,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只觉一滴泪落在面上,很烫。
她眼里的泪哗然而出,再也止不住半分泪,心口如有一把钝刀不停划动,疼得她说不出话。
她思绪已经渐渐稳不住了,只有那滴泪的温度越发明显。
周围的风越发大起来,像往日凡间,他死在她怀里的那一瞬间。
那日,也是这样刮了极大的风,连天都黑沉下来,从那以后,她再也听不到他唤她一句先生。
如今又是死别,这一次,再无相见之日。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感觉他抱得越发紧,耳旁尽是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有谁在唤她的名字,可她已经回应不了一句。
她也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花了千年来设的局,连她自己都解不了。
她总归最是对不起他了,他们才做了几日夫妻……
日子少得可怜……
宋听檐看着她慢慢闭上眼,气息渐止,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呼吸生生止住,一字未言,像个茫然的孩子,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眼中思绪静止。
天帝施法禁住四方阵,这一场天力浩劫,九重天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休养生息,回转而来,眼中生怒,“檐儿,你这般叫众仙如何看你,还不放手,让人将此女尸首理去!”
宋听檐却充耳未闻。
上古族人见危险尽除,一时怒意横生。
他们享尽了所有权利,自然是跋扈惯了。
“殿下,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上古族中有人愤怒站出,“此人乃是魔界之人,当初事情已经过去如此之久,她无端而来,逼死了我们的尊主和诸位长老,是何道理?!
难道我们上古众族当初舍命护住天界,便是长辈后代子嗣都不能保住吗?!”
此言一出,上古族人纷纷跪下,“陛下!殿下!请给我们上古族一个交代,否则岂不叫我等众族寒了心!”
众仙中非上古族人的,皆是不敢言说,静看几许。
毕竟此事过去已久,似乎怎么说都有一番道理。
上古族人自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只觉委屈不甘,况且退一步,他们的地位自也退了千万步!
“陛下,圻隐可是前任尊主唯一的儿子啊!”
天帝闻言未语,自然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那族人继续开口,步步紧逼,“陛下,这人可是殿下弟子!”
天帝身旁的老仙人怒而开口,“怎么,你们还想殿下给你们赔命不成?!”
宋听檐缓缓擡眼看去,将夭枝揽进怀里,看着他们淡声道,“你们想要如何?”
那族人颇为硬气,“赔命倒不至于,但殿下您教导此人如此之久,才纵使此人来无尘境做乱,惹出如此天祸,理应给我们上古众族赔礼道歉才是!”
此言一出,众仙哗然,竟叫储君给他们赔礼道歉,简直欺人太甚!
这往后新帝登位,岂不是压不住他们半分!
老仙人怒之,“简直是荒谬!”
天帝拧眉几许,闻言自是生怒。
那些族人理直气壮,“我等亲长为了天界,为了众仙,尽数牺牲于上古战场,如今才有了诸仙的太平,要一个道歉都不许吗!”
宋听檐话间淡道,“你们上古族滥用私权,嫁祸旁人,已不止一次,此罪诛杀理所应当。”
此言可叫那族人心中大喜,当即作态,“殿下,你此言可是寒了我等的心啊!
我等长者可是为了仙界付出了性命!倘若没有我们的牺牲,哪还有仙界的存在!”
他夺泪而出,跪行往外,看着众仙,“诸位仙家看看,我们亲长这般牺牲,却终究得不来一个宽容啊!这往后谁还敢为天界牺牲,倒不如反出天去,下凡做魔罢了!”
他言罢,所有上古族人纷纷哭泣不止。
众仙见此心中戚戚然,
宋听檐却平静依旧,淡声道,“你们的亲长便代表你们吗,便是你们作恶的免死金牌?
你们是上古遗族的血脉,便可以为所欲为,欺压旁人吗?”
那人微微一顿。
“你们是功臣之后,天界自给你们应有的照顾,但犯了错便该与众仙同罪!而不是特权而行,以血脉要挟!”
他冷声直道,“如今天界唯一错处便是杀得太晚了,叫你们心中生了私心,生了妄念,为非作歹,仙不是仙。”
他话间伸手施法而出,浩瀚仙力而去,牵动四方阵,冷然厉声道,“天有天规,家有家法!为仙更甚!
若任凭何人一句亲长如何,一句血脉如何,包庇纵容,阿党相为,岂不叫天界乌烟瘴气!”
诸位仙家若丢下仙责,毫无仙者之心,实乃本君之过,与其乱了六界秩序,倒不如如今便叫天界覆灭!”
天帝闻言顿住,大惊失色,“檐儿,此乃逆行天道,万万不可啊!”
宋听檐冷然催动阵法,“逆行天道又如何?!
我乃天界储君,未来天帝,我所为既是天道,这仙界若是终日如此,养痈遗患,全盘覆灭也在所不惜!
六界最不缺的便是人,能修行成仙,他便是仙,此仙界不存,还有另一个仙界起来,永远有的是人修仙!”
众仙闻言惊骇至极,没想到这第二次来得这么快!
立时哗啦啦跪倒一片,“殿下,我等万万不敢叛出仙界,殿下息怒!!!”
其余上古族人皆是慌乱,纷纷惊怕跪下,却依旧有硬挺着不跪的。
一时间众仙大怒,怒而骂之,“你们上古族已然享过无尽荣华,如今做错事反倒不认,是何道理?”
“这天界如何终究是陛下,殿下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为非作歹!”
众仙你言我一语,那些站着的迫于压力,只能跪下,却还是不服,喃喃道,“殿下也是上古遗族出身,身份尊贵,以后还会做天帝,却来与我们说公平,又算哪门子的公平?”
“若觉得我以血脉之亲才坐上储君之位,可来一试,你们各中谁能胜我,储君之位拱手相让,无论何人。”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寂静。
众人哑口无声,自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那千万道天雷劫,可不是白历的,殿下实力毋庸置疑,当初便是因为其实力,才叫上古诸族对储君人选没了话说,如今更不可能有话说,自是心服口服,再无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