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一个热血沸腾的教,一个积极主动的学,学习气氛浓厚,家里其他人就不能去餐厅了。
张妈出来看了两次,着急道:“这还吃不吃饭了?占着餐厅让我怎么摆桌子啊。”
杨玉燕被挤回了自己的卧室学习,到了六点半,肚鸣如鼓,出来寻食,才发现餐厅被占的问题。
祝颜舒也肚子饿呢,画报都翻过三遍了。
张妈更发愁另一件事。
“这是又添了一个人吃饭?”她皱眉道。
杨玉燕:“她人小,吃不多呢。”肯定比苏老师吃得少得多。
张妈嫌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今天吃了,以后是不是每回都要留她吃饭?一节课才给一块钱,还要花五毛管她一顿饭!”
亏,太亏了,亏大了。
祝颜舒劝张妈:“人都来了,也不多她一双筷子,给她盛一碗粥吧。”
哄走张妈,祝颜舒使唤杨玉燕:“去,跟你姐说吃饭了,让她把餐厅让出来。”
这种事最适合没脸没皮的杨玉燕去做了,她不会尴尬啊。
杨玉燕果真就这么进去了,进去就说:“姐,该吃晚饭了。小萍一起吃吧。”
杨玉蝉嫌她打扰上课了,横眉冷对:“我们正上课呢,你不要随便进来!”
杨玉燕自己肚子正饿着,看眼色的功力本就没多少,此时更无限趋近于零,瞪回去:“你不吃我也要吃啊,妈也要吃啊,小萍也要吃啊,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吴小萍赶紧站起来说:“我我我先回家好了,我不吃饭!”
杨玉蝉赞赏的看了一眼吴小萍,转头再瞪杨玉燕:“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
杨玉燕还要继续顶,祝颜舒出来了,笑着说:“小萍啊,你不要走,你妈妈晚上下班会来接你的。只是一餐便饭,不要介意啊,随便吃吃而已。”然后她就拉着吴小萍去洗手了。
剩下杨氏两姐妹站在餐厅互不相让。
张妈端着碗和筷子快步进来,抱怨道:“那么大的姑娘了,看到我做事不帮忙也不知道让一让!哼!”
杨玉燕和杨玉蝉只得让开,收拾桌子,去洗手,再回来晚饭已经摆好了,吴小萍被祝颜舒按在椅子上。
祝颜舒对两姐妹说:“你们也快坐下吧。”
于是人人入座,开吃。
吴小萍吃得十分小心,只敢吃自己面前盘子的这一边。
祝颜舒给杨玉蝉使眼色,杨玉蝉才发现,赶紧用公筷给吴小萍挟了一碟子菜。
杨玉燕想起苏纯钧,他可从来不会客气。
张妈在厨房吃,吴小萍这顿饭吃得尚算安泰。一时饭毕,杨玉燕回屋继续用新钢笔写字,杨玉蝉继续占着餐厅给吴小萍上课。祝颜舒与张妈在客厅聊天。
祝颜舒小声说:“有吴小萍占着大姐的心神,她就没功夫想马天保了!你看她今天回来就没有在屋里藏着,也没提马天保一句。”
张妈摇头:“我看未必能这么容易,大姐平时话不多,心里可硬了,她拿定的主意,不好改!”
祝颜舒叹道:“只能先这么办了,说的多了,她心里逆反就更不好了。”
张妈小声说:“太太,家里的钱可要藏紧了。不能让大姐找到值钱的东西!”
祝颜舒点点头:“我晓得!我屋里的珠宝首饰都锁起来了,钱也锁着呢!”
张妈:“她没钱就跑不掉!马家那个样子,没钱寸步难行!他们要是真来了,十有八九是图大姐的钱!”
祝颜舒又是长叹一声。
养姑娘有什么好?怕她被人骗,她还就是会被人骗。
八点半,吴太太来接女儿了。
祝颜舒叫齐两个女儿一起送客,郑重得很。
杨玉蝉也十分有老师的样子了,与吴太太保证一定会好好教吴小萍。
杨玉燕也送了她的旧钢笔,勉励吴小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太太激动的立刻就拿出了五块钱,先预付了这一周的补习费。
宾主尽欢之后,祝颜舒亲自送吴太太和吴小萍出去,还偶遇了一楼的何太太,不知何太太是不是一直等着这场“偶遇”,几人又在楼下说了半晌的话,吴太太和吴小萍才终于脱身而去。
祝颜舒一上楼坐下就说,“那吴先生真不是个东西!他自己赌钱惹事,却天天打吴太太撒气!”
杨玉蝉更加震憾,她见过的最坏的男人就是杨虚鹤,以为已是人间恶人的顶锋,不想一山还有一山高。因为是认识的人,更加让她受惊吓,怎么突然之间周围多出这么多坏人了?她以前为什么都没有发现?
张妈骂道:“穷男人没本事最爱打老婆,别处他也没地方使威风呢!”
杨玉燕更是语出惊人:“有钱没钱都不妨碍男人打老婆,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力气大,更加暴力。”
杨玉蝉不想自己的小妹妹都有这份见识,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闭目塞耳良久,已经连妹妹都比不上了。
祝颜舒正想教一教杨玉蝉人心险恶的道理,借着吴先生与吴太太的事大说特说一番。
吴家没出事时,吴先生看着也是个好人,出事以后才露出真面目,令人瞠目。
杨玉蝉喃喃道:“是啊,没有事的时候,人人都是好人。有事以后才能看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今天在学校想找人救马天保,谁知同学之中肯伸手的竟然寥寥。大家平时都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痛说丑恶,不想身边亲近的同学出了意外,居然人人都避之不及。
只有两人愿意与她一起去找老师求助,可老师说马天保没有登记家庭地址,就是想家访也没有理由,更何况是闯进金公馆。
老师叹道:“我们到了金公馆,怎么向他们要马天保呢?只要金公馆说那里没有一个马天保,我们连一点证据都没有。”
杨玉蝉本想借学校之名询问金公馆,好叫他们投鼠忌器,结果老师和学校都不肯相助。
同学们也都纷纷缩头缩颈,没一个人肯问一问马天保的安危,她问得急了,反倒开始怀疑她与马天保是不是有什么茍且,马天保失踪是在躲她。
她既不能说出金小姐的事,也不能说出杨玉燕被绑到金公馆的事,整整一天,她在学校里找不到一点办法去帮一帮马天保。
难道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金公馆的良心,相信他们不会杀人,相信他们就算虐打了马天保父子却不会真的让他们去死吗?
这太荒唐了!太可笑了!
最可笑的是她在这之前以为自己与同学们一起努力,则改天换日也未尝不可。现在却发现她还是一个弱者,往日多少雄心壮志,全是空谈。
杨玉蝉垂头丧气回屋自闭去了,祝颜舒不放心进去偷看,出来对张妈说:“没事,正在写文章呢,这一点倒是方便许多。让她在纸上发泄去吧,写多少也只是费些纸墨罢了。”
到晚上关门时仍无他事,只有杨玉燕心心念念的苏老师今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来,张妈更发愁蒸好的米放久了会坏。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苏老师就准时上门吃早饭了,理由是他来替昨天祝女士替他打的那通电话道谢,让他得已换上新衣去上班。
毕竟虽然祝女士说他可以来吃早饭,但面皮薄的人还是不太好意思就这么直接登门用饭的,非要有一个理由敲门才行。
今日是今日,明日是明日。
苏纯钧已经想好了明日的理由,一坐下就笑盈盈的关心杨玉燕:“你的功课写的如何了?有没有不会的题目?”
杨玉燕起床后还没擦脸,只草草扎了头发出来吃早饭,虽然要见客,但既然是苏老师那就无所谓了,她黑着脸小声的说:“一大早就让人不痛快。”
杨玉蝉先是闷在房间里读书,出来后也不肯吃早饭就要去学校。祝颜舒见状只是叹气,也没有多给她钱让她在外面买早饭吃,就这样送她出了门。
张妈拿了个盘子,盛了结结实实一盘炒米饭,放在苏纯钧面前,笑道:“昨晚上想着您要来,特意蒸了一锅米饭,不想您昨晚上没到,今早就只能这么炒一炒了,您不介意吧?”
炒米只放了葱花虾皮酱油,热腾腾香气扑鼻。
苏纯钧喜道:“如何会介意!”
张妈笑道:“您不介意就行,我炒了一锅呢,不够再添。”
杨玉燕闻到香气,发言:“我也想吃!”
张妈瞬间便不高兴了,“你不是只吃包子喝粥吗?我一大早起来就煮上的粥,特意去买的小包子,我在那里盯着他现包的呢!这炒米有什么好吃的!”
杨玉燕嘴甜道:“都是张妈手艺太好,随便炒炒都这么香!”
张妈重重哼了一声:“就你最爱作怪!”
扭身回厨房,重新开火,打了个蛋下锅,炒成碎蛋花,倒进去半碗米炒一炒,再盛出来端过来,杨玉燕面前就多了一盘加了炒蛋的炒米饭。
与另一边只加了葱花虾皮的炒米饭相比,这一边就是加上了金光啊。
杨玉燕吃着自己的,斜眼看着苏纯钧笑。
苏纯钧便去挟她的包子。
杨玉燕陡然变色,立刻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拉,被张妈和祝颜舒看见,一个瞪,一个叫:“燕燕!没规矩!”
苏纯钧筷子一转,去挟旁边的小菜,仿佛对包子从无邪念。
挨了骂的杨玉燕努力想保护所有的食物,无奈心有力而身不足,最后也没吃完自己的炒米,包子倒是全吃了,粥却剩了一半。
没办法,她真的尽力了。
张妈又抱怨起来:“剩下的可怎么办?放又不能放,扔了多可惜!”
祝颜舒:“她胃口小,今早已经吃多了。算了,还是倒了吧。”
杨玉燕望着碗,既吃不下,又不想浪费,十分为难。
苏纯钧已经吃光第二盘炒米了,道:“这粥给我吃了吧,我正好口渴了。”
祝颜舒要说不行,张妈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反庆幸东西没浪费,只是不肯让他用杨玉燕的碗,立刻端起来说:“我给苏老师换个碗。”
杨玉燕觉得很不好意思,小声问他:“不好吧?你不嫌弃吗?”
苏纯钧把目光定在她面前的鸡蛋炒饭上,“往日我与二小姐坐对面吃点心,不知吃下去多少二小姐的口水了,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杨玉燕顺着他的目光看自己的蛋炒饭,试探着推给他。
苏纯钧立刻全拨进自己的盘子里,在张妈回来前几口吃得干干净净。
待张妈将粥重新热好端出来,他赶紧上前接过,边吹边喝,一边赞道:“张妈真是善心人,对我真好!”
张妈也觉得苏纯钧这样不浪费食物的人好,此时此刻看他比往日要顺眼一些。
苏纯钧喝完粥,一抹嘴,就要出门,杨玉燕便起身去送。张妈收拾桌子,看到杨玉燕的炒米竟然吃完了,嘀咕道:“哎哟,一会儿要找一丸山楂丸出来让燕燕吃了。”
祝颜舒也省得费口水解释,笑道:“应该,应该,就是今天不吃也备上,以后桌上多个人,一起比着吃饭,总有人会吃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