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个秘密(6)
关t奏陈说:“你们也进去过,看到爷爷的遗像了?”
蜜柑妈说:“看到了。老实巴交的,都不认识了。”
关奏陈说:“应该是以前在学校拍的证件照。前几年做视频,他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照片,死了想当遗像。防止你们不相信,我还要他拍了证明。”
为什么会不相信?小麦刚困惑,就一睹那张人生照片真容。
第一眼她就理解了。
看完后,她也想问,真的假的?蜜柑爷爷要用这种照片为人生收尾?
手机屏幕里,蜜柑爷爷正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模仿名画《呐喊》。
蜜柑妈为这张相片命名:“老头把掉色的衣服跟其他衣服一起洗了。”
“不止一张。”关奏陈滑动,后一张是蜜柑爷爷故作痴傻地笑着,食指塞进鼻孔。
蜜柑妈:“老头下五子棋要输了想用老年痴呆当理由悔棋。”
蜜柑爷爷手指比心。
蜜柑妈:“老头想打群架。”
“不懂你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关奏陈飞快滑动,还剩了好多,他说,“我做了一个合集。”
然后,一个非主流动态头像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愧是职业博主,技术力一流,照片幻灯片也能玩出各种花样。蜜柑爷爷的搞怪照片淡入淡出,切换着闪光边框,加入星星滤镜。
“可是,为什么?”小麦是唯一一个能问到点子上的人,“那么多学生来,那么多他的亲戚朋友,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遗像?”
别人都生怕社会性死亡,临死还要删除浏览记录呢。
蜜柑爷爷说:“我想啊!”
熟悉的声音一响,所有人都颜色变了,
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关奏陈刚关闭蓝牙耳机,边收东西,边横着载满挂坠的手机,递向他们。录像里,蜜柑爷爷问镜头后的关奏陈:“有必要吗?你帮我办不就是了?”
关奏陈的声音从画外传出:“我怕奶奶报警抓我。你人证不在,至少留个物证吧。”
“要不要举个身份证?我看他们都那么做。”
“那是实名举报,人家都很严肃的。你不要扰乱秩序。”
蜜柑爷爷目视镜头,宛如望着观看这条视频的人们,笑容满面:“我是蜜柑爷爷!我是老魏。等我哪天嗝屁了,我的遗像要从这几张照片里挑。负责人就让关奏陈当。”
“把理由也附上。”
蜜柑爷爷乐呵呵地说:“哎哟,人活一辈子,跟很多人打交道,但又没交心。有的人以为自己了解我,说我这,说我那。我懒得理,就认了。等他们来见我最后一面,我要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让这帮小崽子知道,他们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每天想什么,他们压根不知道。”
关奏陈沉默了一会儿,问:“恶作剧?”
“对对,吓死他们。”
视频结束,定格在爷爷的笑脸上。
画面里的他不动了。
小麦费了一点力气,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殡仪馆下面有照片洗印。”
“都什么年代了,”关奏陈说,“现在殡仪馆的遗像是蓝牙投屏。”
蜜柑妈问:“刚才里面那个照片是投的?我还以为是专门定做。”
“火化那天早上,所有人都去吃席,告别厅只会留三个人。我们的计划是,提前套到密码,一个人放哨,确保吃席的人没回来,两个人引开留守的人,然后剩下一个人去改遗像。”
好大不敬的一群人……小麦想说,没说出口。
蜜柑妈问蜜柑爸:“你去望风,我去引人,行不?”
蜜柑爸点点头。
他们俩分配好了,就剩下另外两人。回去的时候,关奏陈自己开了车。小麦站在公司车旁,车门都打开了,迟迟没进去。她远远盯着关奏陈,最后,车门还是关上了。
关奏陈准备发车,车窗突然被敲。小麦站在外面,像个追债的。他满脸茫然,她却表情坚定。
关奏陈望着她,小麦辨认着那张脸上的情绪。与一年前不同,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她也比从前更了解他。可是,“我看着你,我告诉你,我不相信你”——她只观测出了这个。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清楚她忽然黯然神伤的理由,但他不喜欢小麦难过。关奏陈打开车门,让小麦坐上车。
回到工作室,关奏陈放下车钥匙,确认室温。他不喜欢太低的温度,但热了小麦不喜欢。
小麦不进去,没有兜圈子的必要,直接进入正题。小麦心里有ABC三种方案。
A,冷酷班长。她可以站到人际关系的制高点,边谴责边用力揍他:“我们说好的约法三章,你都听到哪去了?‘不准隐瞒’!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吗?听明白了没有?用两个字回答!说‘明白’!”
B,知心大姐。她可以放下仇恨,用大爱包容一切,温柔地摸他的头:“你帮了我我很感谢。但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
C,雅思口语。提问就完事了。她想问好多:“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认识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在记恨我吗?也不像,那是为了什么?”
这三种都是小麦的感受,只是多或少的问题。
所以,ABC全选。
小麦挥出一拳,先揍了他一下,接着摸他的头,最后抛出问题:“你和我真的是初中同学?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关奏陈拿出玻璃杯:“你要不要先喝点东西?”
小麦板着脸:“我不口渴,你快说吧。趁我还愿意听。”
“我们同桌不是有点尴尬吗?而且,我也要面子的。”他给自己倒水喝,有技巧性地与她对视,“那时候我就像个女生。”
小麦秉持真实、准确的态度,回答他说:“那又怎么了?很可爱啊。”
“好丢脸。”
“我才丢脸,”她坐到他旁边,和他挨在一起,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向镜子行注目礼。镜子从不袒露背后,镜子只反射出看的人自己,“对不起。当初我没跟你道歉。我太小了,光想自己的问题就很费劲了,没有精力换位思考。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低下头:“没关系。”
关奏陈朝她伸出手,小麦不知道干什么,以为是握手言和,可她拿近,他又把手躲开了。她捏拳,假装要打他,他又把手伸回来。她握住他,手上被注入力量,他把她往自己那侧拉。拥抱言和,也好。小麦配合,仰起头来,稍微踮起脚,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关奏陈拍了拍她的背。
小麦说:“爷爷过世了。”
关奏陈说:“是啊。”
小麦推开他,但依然搂着他的腰,端详他的脸。关奏陈挣脱出来,拿走玻璃杯,去水槽下洗。
小麦跟到他身后:“我还有别的想知道的,我说过了,我不想你隐瞒我。你到底——”
“小麦。”他叫她的名字。
话语中断在这声呼唤中。
只装过水的玻璃杯很干净,可他冲洗了好几遍,确认它一点痕迹都没有。小麦擡起头,错觉自己也变成玻璃杯。关奏陈半天不说话,只静静望着她。良久,他说:“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又是那样的表情。
这种念头从小麦脑内掠过。皮笑肉不笑,会正面迎接刀刃、眼泪与背叛,令人胆寒的神情。她真的很讨厌。
可是,想起她之前的要求,他又变了。凝聚在二人之间的高压烟消云散,关奏陈轻飘飘地说:“人都有秘密,你就没几件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对着那张脸,小麦叹了一口气:“……行吧。你说得也对。”
等关奏陈走了,小麦想,她可能太喜欢他了。要知道,她可不是面对压力就闭嘴的人,小麦不容易被恫吓。谁用高压对付她,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她非知道不可。可是,他看起来很可爱,他光眨眼都让她可怜。他用那张脸软磨硬泡,提出请求,她内心深处很难否决。
她想,稍微等一等吧。等一等再追究。
她想问那盆仙人掌,想知道是不是他前女友留下的。她没有那么介意,她都有前任,他有也很正常。
蜜柑爷爷的追悼会如期进行。纸包不住火,到后来,那位亲戚还是知道了真相——没有所谓的董事长学生,只有不知为何偏要捣乱的年轻人。
他发现了这个,没发现关奏陈和负责守夜的人套近乎,要到了蓝牙密码。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
男人似乎是某地魏家的族长,在机关工作,颇有威望,爱女爱妻。他叫住关奏陈,对他怒喝:“你、那个乡巴佬女的、那个哑巴男的,还有那个小姑娘,老爷子下葬,你们一个都不准来!来了别怪我报警撵你们!”
关奏陈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事情按计划进行。
蜜柑妈说:“我给我们的计划起了个名字,叫‘袭击灵堂’,怎么样?”
蜜柑爸连连摇头,小麦眉头紧皱,关奏t陈转移话题。
小麦问:“我们不能找奶奶做内应吗?”那就简单多了,至少不用袭击灵堂。
关奏陈说:“爷爷提过,她气得揍了他一顿。她这个人,很正派。”
想来也是。小麦知道,面对关奏陈的提案,次次反对的只有奶奶。
蜜柑爸确认他们都去吃席了,给蜜柑妈发消息。蜜柑妈和关奏陈一组,早就观察好谁留守。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开会去了。守灵堂的只有三个人。
蜜柑妈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两个,指指自己,再点点一个,用拇指伸向关奏陈。
关奏陈向她比划OK。
蜜柑妈先进去。乡村大舞台再开张!她露出笑,使出大嗓门,一般人都抵不住这压力。蜜柑妈说殡仪馆工作人员有事找。只有一个跟出来,她又说是搬东西,得多一个人。两个人就这么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只剩下一位阿姨。关奏陈来到门口,敲敲门,用力憋一口气,涨红脸颊,摆出失足美男的模样,假装迷路。阿姨非常买账,热情地帮他带路。
候场过程中,小麦全程天人交战。她老老实实上个班,怎么突然就演上詹姆斯·邦德了?小麦咬咬牙,反复默念密码,看准时机,等人都走了就进去。
告别厅里空无一人,爷爷的遗像树在中间。
小麦是第二次看,这照片一点都不好看,还是他工作的时候。那时比后来瘦,两颊凹陷,头发不自然地发黑。
爷爷。小麦想,你怎么待在这里啊?还不回家吗?
她飞快投影,输入密码。群消息中,蜜柑爸发来提醒,吃席的人要回来了。小麦按下确认键。她所熟悉的爷爷替代了原本干巴巴的照片。遗照框里,爷爷的奇怪照片秀开始了。
本该立马走的,小麦后退几步,被梦幻的光吸引注意。爷爷嘻嘻哈哈,和平时的他一样,仿佛悲伤从未降临。
蜜柑妈在耳机里催促,小麦往外移动。关奏陈正在门口,拉住她就走。楼下传来脚步声,他们只能往上。楼上一阵嘈杂,是殡仪馆的职员们开完会下楼。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楼梯间有间仓库,门开一条缝,两只手抓住他们,一手一个,把他们拽了进去。
灰尘密布的空间里,蜜柑奶奶、小麦和关奏陈对峙。
蜜柑奶奶说:“你们想干嘛?”
事情都这样了,关奏陈不说话,小麦试图说服蜜柑奶奶。但一听完,蜜柑奶奶就嗤之以鼻:“胡闹!乱来!这怎么行?!”
蜜柑奶奶掏出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是:“喂?喂!秋实,你在楼下吧?你会弄电脑,去给我改回来。”
他们寄希望于那些人已经回到告别厅,看到了照片。很可惜,上下楼梯,两拨人在楼梯间遇上,正拉家常呢。因此,非主流遗像被撤掉得很及时。
走出仓库时,关奏陈对小麦做了个怪脸,意思是“我说了吧”。
他们走出建筑,去和蜜柑爸蜜柑妈会合。安排早餐宴不是平白无故,这天是火化的日子。
远处袅袅升起了烟,小麦眺望着,默默地思考,死亡是什么。能思考自己的遗像,蜜柑爷爷似乎很冷静,对待死亡,对待自己。她能做到吗?有一天,她的父母也会死去。二胎事件后,小麦就没再联系过家。遗传了父亲的冷血,小麦确信,父亲死时,她内心不会有一丝悲痛。该伤的心早就伤完了,最多唏嘘自己的命。
那妈妈呢?
不自觉间,小麦露出纠结的表情。关奏陈牵住她的手。她一别过脸,就对上观察她的眼睛。区区小事,小麦不想他安慰她,于是挤出笑容。现在想来,关奏陈说得不无道理。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
亲密不足以概括人与人的关系,作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他们还有爱,有担忧,有自尊心,他们都有自我。公开度与亲密关系不一定是正关系,有的事,关系越近,越不想让对方知道。
人的关系多么匪夷所思。
同一屋檐下,爷爷活着的时候,他们每天一起吃饭,打扫卫生,用家人的称谓称呼对方,共享生活。爷爷过世了,就像租用的自行车,是时候了,必须这么做,必须归还,不能续费。不是把他还给死神,是要把他还到家人身边。
他们回公司,关奏陈留下吃了晚饭。他缩在楼梯下,小麦经过,他难得没工作,正躺着玩俄罗斯方块。
小麦走近,一言不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一回合结束,他仰起头问:“要不要躺着?”
“不要,很挤吧?”小麦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已经坐到床沿上,“你往里面点。”
关奏陈往里挤,小麦艰难地上去。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一厘米都没有。
他们并排躺着。没有人提问,是关奏陈自己开口的。
他说:“我有时会想起你。”
她说:“嗯?”
“我有时候会想到你。你现在在做什么,在不在国内,过得如何。没别的意思。你这种人,我就认识一个。我很好奇,这样的人会变成什么样。”他说着,以一种熟练而随便的态度操纵方块,变形移动,“但我不认识同学,只能在网上搜你的名字。什么都没有。每次想到,我就会搜一搜。频率不高,一年平均三到四次。”
小麦回过头,望着他的脸。或许是幻觉,没有长长的头发遮蔽,她似乎想起来了。某一个午后,她一定以同样的角度见过他。
“嗯。”那也还好,小麦说,“和我搜商业保险的频率差不多。”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试试看你的网名。没想到你上大学都没换ID。你关注了我。顺着你的播放列表,我知道你玩游戏,就让朋友找找看。然后,真的遇到了。”
“然后呢?”
“我只是好奇你的近况,知道了就够了。但你在找工作。”
“你不是为了工作要招妹妹?”
“我才不想上综艺,本来要推的。但他们加了钱。”
“我就说!”小麦哭笑不得,“你怎么会答应去录那种东西。”
她朝他笑,抱住他的手臂。关奏陈马上僵硬起来,倒不是不适应肢体接触,而是好突兀,身边的女友别有深意,正因他不懂的东西愉悦。
小麦力气大,他抽出手臂失败,戒备地提问:“怎么了?”她神经是有多大条,成了跟踪狂的受害者,就这么值得高兴?
但是,小麦高兴的不是这个:“你还是说了。”
“什么?”
“你不想告诉我的,你想瞒着我。”小麦侧过头,朝他绽放微笑,“但你还是说了。”
第二天一早,小麦自然醒,刷牙洗脸,换上衣服,对着镜子确认。
她出去,其他人也准备好了。蜜柑爸喷了摩丝,把头发定型。蜜柑妈化了一点妆,穿上嫌扣带麻烦的小皮鞋。关奏陈穿的T恤和牛仔裤,边工作边等他们。
外面晒,出门时,四个人齐刷刷戴上黑色墨镜。
所有人都准备周全。
他们去参加爷爷的葬礼。
爷爷葬在陵园。爷爷的亲戚不让他们去,所以不能靠太近。在离坟墓十几米的地方,不速之客远远站着。
那里本不该有人,四个人踩着泥土,树叶衰败,垂落在头顶。他们看起来太奇怪了,没人不说他们是怪人。这家人始终很奇怪。
有个晚辈看到他们,忍不住问叔伯:“吓我一跳,谁啊他们?”
一族之长满脸鄙夷:“一群骗子。”
他要报警,被一只有力的手强按下来。蜜柑奶奶冷冰冰地甩刀子:“想闹笑话是吧?嫌不够热闹就再多叫点人,把119、120全找过来。”
那男人欲言又止,服是不服气,但都知道,这老婆子虽然明事理,可一决定什么,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谁都斗不过她。
在亲人们的簇拥下,骨灰盒沉沉地落下去。
人们中间,蜜柑奶奶瞪着眼睛,目光跟随着那个罐子,眼眶红了,却始终没掉下眼泪。
远处,蜜柑妈扭曲了脸,大声擤鼻涕。蜜柑爸擡手揩眼泪。小麦看那些埋葬爷爷的人,看陵园上空的云和鸟,心情沉重,她回过头,关奏陈伫立着在她身边。他神色自若,目不转睛,注视还未封上的墓穴。
他们没有等到最后一刻。
土还没填完,蜜柑妈就想上厕所,还贡献了今日金句——“上面一出来下面就也想出来了”。蜜柑爸提前去发动车。要等蜜柑妈,小麦在附近散步。关奏陈陪她一起。
两人在各个告别厅外踱步。
有一间正在使用,死的是个中年女人,二十几岁的女儿跪在地上嚎啕。小麦看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继续走,另一边,殡仪馆两个职员说说笑笑。小小一片地方,情绪有落差,不是任何人的错。
年长那个说:“我干这么多年都头一次见,憋不住,太好笑了。”
年轻那个说:“在厅里,怎么还弄印刷的照片t啊?都什么年代了。”
“是那个老太太准备的,老年人嘛。”
刚好,小麦来到爷爷的告别厅外。相框框着冲洗相片,放置在会场中间。那不是关奏陈收到的任何一张照片,没对好焦,还有多余的背景。那张遗像中,蜜柑爷爷做着鬼脸。不知是谁教他的,他卖力地伸长舌头,好像要吃掉自己的眼球。
办完丧事,蜜柑奶奶要去姐姐家住一段时间。临走,她把蜜柑爷爷的遗像带走了,还告诉关奏陈:“你选的那些丑得不行。”
工作时间,小麦问关奏陈:“爷爷过世了,频道都不用发个通知?”
“用不着和观众讲那么多。”关奏陈说,“伤心事会影响数据。因为这个,有的人会取消订阅。”
小麦明白他的用意,观众是残酷的。
嘴上随意地说着爱,一旦博主提供不了想看的内容,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或者,博主需要支持,再低价的会费,观众也可能变身人格分裂,平日热情似火,一要付出就装聋作哑,怪这怪那,怪网线坏了,怪截止太早,怪视频平台不支持信用卡,反正自己是想支持的。甚至,还有人撒谎不眨眼,没支持也说自己支持了,找博主邀功。
而大部分博主都在意数字。
可小麦仍然疑虑:“会不会不好?”
“不要提爷爷,表现得自然点,好像他一开始就不在,播放量就不会掉。”关奏陈在清理邮件,轻快地敲击鼠标,“就当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说后半句时,关奏陈声音很轻,念咒语似的,如羽毛从皮肤上拂过,几乎让她想问,那是哪里?
在小麦看不到的对面,电脑显示器上,他查看新邮件。那是健身课公司发来的,毛裕平是通过蜜柑喵进的公司,有大变动,对方会提前传风声给关奏陈。
那是一则项目邀请,面向蜜柑妈,为期两年。假如他认为合适,进行回复,他们才会联系蜜柑妈本人。
关奏陈勾选这封邮件。
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