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无?端端肉麻,二?瑞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搞得?浑身不自在,哪敢去麻烦人家天山双煞,连忙说?不要紧,同?时抓紧机会撇清自己?:“你也太客气了,我和我老板,也就一个小区里的邻居而已,刚巧我妈又做过他三年班主任,他帮我找工作,是因为我妈出?面拜托,他无?法推脱,再说?又是举手之劳。至于我自己?,说?实话,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因为从?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知道?他当年是我们市的高考探花,长得?帅,家里还挺有钱。”
丽莎一面听,一面笑,然后温柔嗔她:“别瞎说?八说?,他明明当你是自己?妹妹的。”
服务生过来,丽莎接过菜单,递到二?瑞手上,亲热道?:“喏,咱们先点起来,这家餐厅的菜品都很?不错,我和文森特?一直来的,他喜欢这里的青口意面,你一定要试试看,不比法国本土做得?差。你要是喜欢的话,咱们下周再约。”
听她说?话这语气,二?瑞就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便悄悄将椅子拉开一些,坐远一点。之前?因为面试时被刻意刁难的事情,二?瑞就感觉这种人得?罪不起。这样七情上面的人,她以前?在学校里混女?生小团伙时也颇见识过几?个。这种人怎么说?呢,热得?快,冷得?也快,很?容易就头脑发热和感情用事,她觉得?你好就处处护着你,但一旦觉得?你不好,那她会在各种场合想着法子的恶心你。时间久了,会让你周围不明真相的人都觉得?你必然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凭混女?生小团伙的丰富经验,二?瑞总结出?,和这种人正确的相处之道?,就是保持距离。
饭菜点好,两个女?人之间的话也说?尽,聊无?可聊,气氛渐渐尴尬,只能找话来说?,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回到她们共同?的熟人,瓜少身上。
二?瑞说?:“老板过去都两三个月了,不知道?那边的工作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丽莎说?:“哪有那么快,那边人手上两周才刚刚招齐,团队正在磨合当中,等重新拉回流失的客户,一切回归正轨,至少还得?两个月。”
“要这么久?”
丽莎笑着叹气:“是文森特?过去一年风头太劲,挡了别人的路,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被人架空,踢到外地去。”
“那个看不惯和设法架空不华哥的人……”二?瑞眼睛霎一霎,“是犀利叔?”
丽莎笑起来:“连你都知道?了?”
上海总部抗肿瘤BU的三名经理,如按资格和年龄以降序进行排列的话,首先是犀利叔,他进公?司已有二?十余年,属于元老级别的员工,因为性格尖酸刻薄,被人称作犀利叔,但其犀利的一面只对平级同?事和下属展示,面对上司,他说?出?来的话,令人如沐春风,如饮甘泉,是以他服务过的几?任上司对他评价都不错。
上一任总经理是美国人,财务出?身的犀利叔曾花了无?数个夜晚,为他赋诗一首,在年会上带领下属深情朗诵,这首诗大意是说?:我们的加西亚,你是一位伟大的、充满人格魅力的、同?时深谙中国管理智慧的、浪漫和理性兼具的管理天才,啊!
法国总经理费奇上任后,犀利叔和别人打?招呼,开口都是法式口音:“啊喽!”和费奇本人说?话,嘴巴里更像含了一块滚烫的食物。要不是犀利叔的扁平黄面孔,凭他亲切的口音,费奇会以为他是自己?失散在中国的亲兄弟。
犀利叔业务水平麻麻,但在拍马屁这一领域却?是天赋异禀,已经达到了孤独求败的境界,把每一任上司的大腿都抱得?铁紧。不过他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他管理团队,喜欢搞逆我者亡那一套。且财务出?身,把钱看得?太重,在外,随意更换代理商,在内喜欢干些克扣代表营销费的事儿,三五不时捅个篓子,经常被人家投个诉,在行业里名声狼藉,但因为会站队,擅抱腿,一直有人罩着,多少年来,坐在销售经理的椅子上稳如泰山。
其次是市场部的产品经理安娜,安娜年纪四十许,婚姻状况不明,三年前?顶着瑞士某一流医疗器械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名头空降而来,和费奇几?乎同?一时间到任,与费奇关系颇为密切。据传她到A司来,是费奇钦点,市场部经理非她不可。
安娜家境不错,有诸多高级爱好,高尔夫啦,骑马啦,鉴赏音乐剧啦,等等。朋友圈也非常高大上,今天和某总经理喝茶,明天与某董事长吃饭,出?现在她合照里的朋友,哪怕是全职妇女?,身上珠宝首饰都论斤称。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在来上海前?,安娜一直在瑞士工作生活,却?讲一口英伦腔英语,且一句话里面中英文掺半,性格倨傲,很?看不起老资格犀利叔,说?他是low货,level太低,无?一丝sense,半点不懂business,他能够做到manager,实属nonsense。
犀利叔喜爱内斗,多年来一直身体力行地参与公?司一切内斗,大大小小斗争参与成千上百场,一直赢多输少,对于安娜,老板私下里的goodfriend,犀利叔牙痒痒,却?又noidea,虽然也尝试挖了很?多小坑给她跳,却?不敢太过分?,所以除了恶心恶心人,始终不能动摇人家半分?,乃么只能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费奇离任,早晚得?给她点colourseesee。
然后就是最年轻的销售经理瓜少了。
丽莎说?:“他进公?司第一年做医药代表,除去新人培训那几?个月,之后大时间都在全国各地跑,每天基本上都是在见医生,或者去见医生的路上,所以最初的一年我们和他都不怎么熟悉,他真正崭露头角,是进公?司第二?年的事情了。”
瓜少进公?司第二?年,事业部有个销售经理,即他的前?任,工作太卖命,半夜在家里和部门员工开视频会,结果猝死在自家书房。当时出?事时,这个经理已经为一个非专利药业务的谈判项目筹备策划了半年,还有几?天就要进入谈判阶段。这次项目合作方是一家仿制药公?司,A司拟将旗下一批过专利期抗肿瘤药出?售给对方,如果谈判成功,A司可借助仿制药公?司的渠道?,以低价杀入市场,夺回更多阵地。长远来看,这个合作项目对于A司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所以不单单抗肿瘤事业部,整间公?司上上下下都非常关注这个合作项目。可这个经理猝死后,他用的电脑与资料都落入家属手里,用作谈判的筹码。
这个销售经理能力优秀,业绩突出?,他姓单,在公?司被人称作单干侠,意思是说?他不轻易相信人,也不喜配合别人,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一把抓。关于项目的进展,单干侠对上司都会有所保留,项目小组成员更是只知道?自己?的part,而无?一人能够全盘掌握。公?司法务和单干侠家属谈判很?不顺利,IT想尽办法也都拿不到全部资料。可此时距谈判没有多少时间了,所有人都焦头烂额,项目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恰好那几?天费奇的助理和瓜少相约去打?球,中场休息时,两个人随意聊起仿制药谈判这件事情,助理诉苦说?费奇这几?天因为谈判项目的事情有点上火,从?早到晚发脾气,鸡蛋里面挑骨头,搞得?大家战战兢兢,这时瓜少便以“今天天气不错哦”的随意口气说?道?:“哦,也许我可以拿出?PlanB。”
瓜少刚进公?司那会儿,最初是在单干侠的团队里,在新人培训期间,时间相对比较多,他专业对口,英语不错,医学文献查阅起来得?心应手,单干侠在筹备前?期,找他查找和翻译了不少资料。而瓜少做事有个习惯,就是再小的工作,都有始有终,不会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丢之脑后。当时给单干侠的资料,他都留有备份,没事时会看一看,研究一下。
后来新人培训结束,他因为业务调整,转去了犀利叔的团队,开始和老代表一起跑外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却?还是一直关注单干侠的项目进度,偶尔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仍然会分?享给单干侠。因此单干侠遇见他时,会和他聊一聊工作进展。基于此,他才有信心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天时间里把缺失的资料补齐,未完成的谈判方案做好。
而几?个项目组另外成员纯粹是因为突遇变故,且顶着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内外夹攻,慌了,如果冷静下来,完全可以根据前?期所收集的信息和准备的资料,已经既定的谈判方向,重新做一个谈判方案出?来。
第二?天早上,如瓜少所料,一到公?司,就被费奇召到总经理办公?室,和项目组开了个会,会议结束,费奇当即宣布,瓜少作为临时成员,当天加入项目组,全程参与谈判。
仿制药业务顺利谈成后没多久,瓜少便由医药代表直接升任销售部的经理。在A司所有产品线里面,肿瘤药最赚钱,但相对的,这个BU的竞争也最为激烈。一线五年以上老代表老专员一堆,意味着你不熬个七八年,根本没有晋升机会。即便晋升,也是由代表到主管,从?地方到总部。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十年左右。公?司很?多管理人员,都是这样一点点熬上来的。可瓜少仅用了一年,就跳过主管,由代表直接升任经理,并因为一个仿制药的谈判,在公?司内备受瞩目。他这样的升职方式和速度,令周围很?多人忌惮和害怕,比如他的老上司犀利叔,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这次才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被踢去华西区。
不过丽莎最后又说?:“凡事都有双面性,这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他人生过于顺遂,又太年轻,活得?太自我,做事容易剑走偏锋,现在被派到那个只剩残兵弱将的团队里,他在带人走出?办公?室,去外面推销自己?的产品之前?,首先要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并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他们培训,提升他们的士气。为此他还要学管账,控制预算,和方方面面的人去沟通打?交道?。在上海总部,他不太会遇到这些琐碎的事情,因为有专门的团队帮他打?理好。所以这次流放,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磨练他脾气,帮助他成长为真正领导者的机会。”
“费奇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有失偏颇吗?作为BU总经理,他这样安排公?平吗?”
“费奇的三年任期在今年中就已经结束了,至今还没有被调走,是因为肿瘤这个领域,一直是各家药企的重中之重,负责人的确定也是慎之又慎,颇费周折。费奇到任之前?,这个岗位就空置了四五个月。作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人,费奇现在更关心的是总部接下来会把他调去哪里,职位和待遇又如何,而上海的工作,只要能够平稳过渡到他离职那天就行了。”丽莎嘴角弯起,笑二?瑞天真,“而且,职场从?来没有公?平,要么出?众,要么出?局。当然讲究绝对公?平的管理者也有,不过这样的人做销售,反而赚不到什么钱。”
二?瑞仅是想象一下瓜少回上海后的局面,就代他感到头疼。
“今年以来,外部医改动作频繁,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几?波。而在内部,过了专利期的老药销售额在不断下滑,新出?的药则表现优秀,这样一来,就造成各个团队间的资源倾斜严重。”饭吃完,丽莎买完单,又把二?瑞送到地铁口,分?手时,安慰似的跟她说?道?,“另外还有费奇的离任,所以,组织架构的调整,明年必然还会有一波,笑到最后的人是谁,现在没有人知道?。”
瓜少在重庆,从?四月份一直呆到九月份才回来,回来后马上被派去瑞士全球总部参加了一个学术峰会,两周后再次返回上海,又接着休整两天。在两天时间里面,他回杭州看了一趟父母,然后开车去了海桐路找二?瑞。
他过来的时候是黄昏,车子开进小区,见前?面小竹林中一团烟雾升起,映着天边一片红色晚霞,远远看过去,还挺有意境。不过一段时间没来,这个拆迁小区里面,都有女?青年搞焚稿断痴情一类的文艺活动了,他感觉挺诧异。
车子再往里开,经过小竹林时,他特?地摇下车窗,伸头一瞧,原来是在烧纸元宝,火盆周围团坐了十来个老头老太,众人在浓烟之中吃糕啃芦稷,说?说?笑笑,很?开心。
到老房子楼下,作孽叔门口正坐着,老远看到瓜少抱着只猫从?车上走下,忙喊:“不华!不华!创口贴有伐?”
“怎么了?”
作孽叔把手伸给他看,一边诉苦:“洗手间和客厅的灯泡都坏了,娘额冬菜,晚上洗衣服,摔一跤。夜里小便,又摔了一跤,作孽!”
瓜少回身从?车上找出?一盒创口贴,还有一袋红豆面包,一起递给他。作孽叔一口牙齿都快掉光,最爱这种软甜好消化的面包,开心得?眼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想也想死你了,面包要一起吃点再走伐?我去拿点番茄酱来?”
“不用了。”
“我昨天在联华超市偷了一瓶黄酒回来,要一起喝一杯伐?”
“不用了。”
瓜少拒绝,径直上了楼,二?楼敞着门坐在客厅里折锡箔纸的老太太瞥见他跳跃着上楼的背影,忙问:“不华你这阵子去哪里啦?工作挺忙的哦?一趟洋留回来,工资加了伐?一万块有了伐?一万块总有的哦!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把我们瞧一瞧?听说?是上海人?找了上海女?朋友,你是蛮争气的!老家的爸妈肯定也很?开心的哦?!”
到三楼,对面真珠家门半开着,听真珠在家里吼:“以后小便给我对准了尿!再敢尿到马桶边和地板上,我用你洗脸毛巾擦干净!”
她老公?不敢出?声,拿抹布去擦马桶边。小朋友正在吃点心,忙里偷闲为她爹呐喊助威:“加油奥利给!”
真珠回头又去吼小朋友:“说?了你多少遍了,吃蛋卷一定要拿个袋子接着!撒一地屑屑头!”
小朋友忙把脸埋在马夹袋里,很?小心地吃蛋卷。
接着,真珠再骂自家的狗子小迷糊:“追什么不行,非要去追蜜蜂!寻西!看看你的狗头,肿得?比屁股还大!猪头三,丑死了!”
小迷糊钻到真珠怀里,眼泪汪汪地嘤嘤嘤,试图告诉她,对门小正经的脸比自己?的还要肿,比自己?还像猪头三。
昨天晚上,小迷糊和小正经结伴出?去玩耍,草地上偶遇一只迷路蜜蜂,它俩没吃过这个,想捉一只尝尝看味道?,谁想蜜蜂巢就在附近,等到它俩鬼哭狼嚎被人发现时,两只狗头已经肿得?爹妈不认,跟抱枕一样胖了。
二?楼老太太又折了两只纸元宝,忽然想起一事,忙伸头到门外,对楼上方向喊,告诉瓜少说?:“小姑娘外面跟男朋友吵架,老早就跑回来了,饭都没有吃!”
二?瑞穿了几?个月的红内衣,终于把运势给提升上去,得?以顺利脱单,和上次相亲的男小囡有了可喜进展,发展成为恋人,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男小囡上海人,在读研究生,比二?瑞还要小两岁,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也没什么学历,但是生了个文曲星儿子,一路重点学校上来,本科毕业后,直接保研。二?瑞特?别喜欢这款,又有红内衣的加持,很?顺利就牵上了小手手。
两个人几?个月谈下来,男小囡准备把二?瑞介绍给家人,谁料他妈却?不同?意,坚决反对,理由是自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上海独生女?小囡,外地二?胎家庭不考虑,就算勉强考虑,也得?是上海有房产的人家,和外地普通家庭联姻,只会稀释他们原本就很?薄的家底,使他们的家境雪上加霜。
因为被男小囡家里横插一脚,为此两个人冷了一段时间,今天终于出?去见面,二?瑞发现今天男小囡的每一句话的开头必是:“我妈说?……”
二?瑞听了,气到发抖,饭都没吃,又吵一架回家。
瓜少过来的时候,正好男小囡电话打?过来,二?瑞反问:“你既然这么重视你妈的想法,一开始就不应该找我这样的外地女?孩子,我有弟弟,又租房住,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男小囡赌咒发誓,说?自己?将来会去国外发展,会把二?瑞也办出?去,和他妈不会一起生活,所以现阶段不论他妈说?什么,都先让让她,不要和她老人家计较。
二?瑞说?:“总之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都好好考虑下,这几?天不要再打?我电话了。”
门口有人敲门,二?瑞丢开手机,不再睬男小囡。门一拉开,门口站着半年未见的瓜少,还有他的猫。
瓜少出?了个长差回来,黑了,瘦了,下颚线条更加明显,脸型被拉长,头发大概很?久没理了,几?乎可以扎起小辫子的长度,现在全部梳到脑后,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像金城武的长发造型,如果再有鬓边的络腮胡子,那么就是中国版的小田切让了。
瓜少瘦下去很?多,可他的猫却?胖了,还是不是原来他俩一起养过的那只,二?瑞有点不太确定。
二?瑞对他和猫看看,愣住了:“这谁啊?刁妃吗?”
瓜少说?:“不是她是谁?”
二?瑞不禁惊讶:“你都是怎么养的呀,你才养了多久啊,怎么就胖成这样了?”
瓜少拉了拉刁妃身上穿着的小裙子,以及夹在耳朵上的可爱蝴蝶结:“什么话,你看她,漂亮多了,气质高贵又优雅,村口阿依莲变小公?主了,和当初在你手里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拜托大哥,胖成这样,对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的啊!”二?瑞又是担心,又是嫌弃,“跑起来,肯定也会喘,身上肉肉也都会甩起来的吧。世界上有这样的甩肉胖公?主吗?”
他不大高兴,瞟她一眼:“什么话,女?生身上一定要有点肉肉才好看。”
瓜少怕刁妃听了二?瑞的话会难过,先把她一顿猛夸,才把她小心翼翼放下。刁妃蹲在地上,四周看看,认清这里是老家后,爬起来马上往二?瑞卧室里跑,因为家中唯一的一面穿衣镜就在二?瑞卧室里。她要去照镜子,她爱美。
小正经正在几?个花盆后面啃草叶子,看见刁妃,忙抽空汪了几?声,和她打?招呼:“姐妹你怎么来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好久没见,你好像胖了哦?你去哪?又要去照镜子了吗?姐妹?刁妃?”
刁妃不睬小正经。二?瑞说?:“性格是不是也变差了?”
“又怎么样?”瓜少说?,“我就喜欢她这种活泼小作的可爱型。”
刁妃是瓜少在小区门口捡的流浪猫,从?前?之所以被丢弃,是因为她妈生的太多了,一窝崽儿里面,她不如她几?个姐妹漂亮,不得?她妈和主人欢心,因此从?小就比较自卑,越自卑,嫉妒心就越强,然后脾气就越坏。长此以往,就形成了恶性循环,终于有一天为主人所厌弃,给丢到了小区门口的绿化带里。还好她运道?好,被瓜少捡到,落到了他的手上。
刁妃跟了瓜少后,瓜少很?爱她,为了她能够尽快适应这个家,以及这个家里的成员们,对她不要太耐心,不要太温柔。那时只要他在家里,不论是工作还是干什么,都带着她,和她形影不离。他吃饭,她也上桌。他开电脑,她趴在键盘边上。他晚上睡觉,她睡他怀里。然后每天早上醒来,十有八九,她都坐在他脸上。他爱她爱到,被屁股怼脸也毫不在意。
他那时还经常当着二?瑞和小正经的面夸她,动不动就把她夸成一朵花,特?别是给她修毛和精心打?扮后,会说?她是自己?心中最美丽的小公?主。他对她,并不是口头说?说?的,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公?主来培养的,那时他不管多忙,每月两次雷打?不动送她去外面美容,连美容师都是指定的南波万。渐渐的,她自我感觉越来越良好,现在完全以公?主和贵妃自居了。
“小正经,My哈特?!”二?瑞喊自己?的狗子,“你过来!过来给他们瞧瞧!”
小正经昨天被蜜蜂蛰,脸肿得?像猪头,胃口不佳,狗粮吃不下,早早睡了。结果半夜肚饿心慌,实在受不了,便跑去开冰箱,偷吃了一大块牛肉和两根鸡腿,今天起来消化不良,肚子略有些不适,在啃花盆里的草来调理肠胃,都顾不上和刁妃叙旧,听二?瑞喊,总算住嘴,哒哒哒跑过来,昂首挺胸。
二?瑞说?:“你们看,我的小正经,还是曾经的那个帅气少年。不过请先忽视它的脸,看它身材哈。”
瓜少低头看了看小正经变了形的肿脸,还有嘴边的草叶子,本来还有点担心的,结果看一眼,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乐:“脸都变方了,医生去看了吗,要不要紧?这样的脸,再加上贴在脑袋上的两只耳朵,太搞笑了。我刚刚看到对面的小迷糊了,好像小迷糊的耳朵一直都是竖着的?”
“我们小正经有自己?的想法的,它会根据心情调节耳朵高度的,今天它不舒服,情绪不太高。”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二?瑞反驳瓜少,夸自己?的狗子,“再说?,我们小正经又不是警犬,要一直竖着耳朵干嘛?就算它两只耳朵耷拉着,我看也很?好看的。”
小正经知道?二?瑞这是在夸自己?,为了给她争口气,强忍着肿脸的痛疼和肠胃的不适,努力把耳朵竖起来,支棱着,让自己?看起来很?神气的样子。
二?瑞的卧室里,刁妃蹲坐在镜子前?面穷照八照了,目光着迷地望着自己?胖成一团的倩影,以及身上的碎花小短裙,还有头上的蝴蝶结,好美好美,太美了!
镜中刁妃沉醉的神情出?卖了她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哦,这该死的视觉盛宴!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哦,真是要命!试问,世界上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有幸养我?得?到本公?主的宠幸?想来想去,唯有瓜少!
客厅里,二?瑞问瓜少:“你把刁妃带到我这里干嘛?”
瓜少工作一直很?忙,怕照料不好刁妃,所以把她送到杭州去给他爸妈养,结果被他爸宠得?不像话。他爸也喜欢这猫,一天喂她吃八顿,从?早到晚不停嘴,短短半年时间,体重从?五斤飙升到十三四斤,胖到连走路都吃力。他看了很?不放心,怕刁妃吃出?毛病,便又强行给接回上海。但他房子装修没结束,没处安放,自己?又太忙,没空照料她,只好带到二?瑞这里,和她商量:“你帮我照看一段时间,等房子装修好了,我来接走。”
以两人的交情,这点忙不算什么,当然可以帮。二?瑞爽快点头,瓜少事情交代完,却?没走,自说?自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二?瑞一看他这架势,忙问:“你干嘛?”
“什么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他又瞟她一眼,熟门熟路的从?沙发靠垫下摸出?电视遥控器,开始换台,口中说?:“不干嘛。”
二?瑞说?:“哦,那你看电视吧。我要吃饭了。”
“真巧。”他搁下遥控器,重新坐好,“正好我也没吃。”
“我晚上准备吃烤年糕,还有一个汤,都没烧什么菜,粗茶淡饭而已。”
“我没关系,不会嫌弃的。”
“哟,那可真是太谢谢你的平易近人和与民?同?乐了。”
二?瑞准备的年糕本来是一个人的量,突然多出?一个人,便另外串了几?串香菇和豆腐,再切了些羊腿和猪颈肉,加生抽料酒和胡椒粉腌起来。瓜少说?吃烤肉要配米饭,她就又淘了米,煮了饭。
一切工作准备停当,她收拾了餐桌出?来,进厨房搬出?烤年糕用的木炭炉和铁丝网,餐桌上摆好,升上火,依次上生年糕,吐司,芝士,香肠和彩椒。
二?人相对而坐,各自捡了自己?想吃的食材放到铁丝网上烤。他俩都爱吃年糕,放几?片到铁丝网上去,眼看着它慢慢鼓起来,大米的香甜气息也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待两面都结出?焦黄的壳子时,蘸上绵白糖,咬一口,热乎乎,香甜又软糯。年糕吃完,接着烤土司,上面铺一层芝士,加几?片切好的彩椒条,因为是自己?动手做的,简简单单的食材,吃着也美味无?比。
两轮吃好,羊腿和猪颈肉也差不多好了,戴上手套,一起动手串了一堆羊肉和猪肉串出?来。羊肉串和猪颈肉都是二?瑞喜欢吃的,她还特?别喜欢听肉片在炙热的烤架上滋滋冒油的声音,听着特?别的满足,所以就对瓜少说?:“我负责烤,你专管吃吧。”
他说?:“我也会,你去盛饭,我来烤肉。”
她把手机拿过来看时间:“在我家,羊肉串要烤五分?钟,多一秒嫌老,少一秒不熟,你还是坐着吧,我怕你不掌握不了火候。”
他不出?声儿,擡起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哟!”她伸头一瞅,这腕表恰好认得?,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绝命毒师里小粉送老白的那款。绝命毒师她超喜欢,反复看过多遍,对每一段剧情都如数家珍,这款帅气有格调的腕表自然也就记住了,“泰格豪雅?肯定很?准吧。”
“还行吧,一般般准。”
“行行行,都给您烤,用您的泰格豪雅看火候,一准没错儿。”他们刁家一家三口在一起聊天说?话时的北京腔,她学得?惟妙惟肖,手上也没闲着,哪里找来几?头大蒜,开始扒蒜瓣。
凭着价值不菲的腕表,瓜少赢得?了烤所有肉串的权利,就很?得?意,烤肉上架后,一边翻动,一边往上撒辣椒面孜然粉,烤了一会儿,没听二?瑞聒噪了,回头一瞅,发现她面前?已扒了一堆蒜瓣出?来,奇怪问:“这个用来干嘛?”
“吃烤肉,除了米饭,还要配大蒜呀,一口肉,一口蒜,真的很?赞。”
“生吃蒜瓣吗?”他以嫌弃眼神看她,“二?瑞你还是女?人吗?”
“干嘛啦。”二?瑞不悦,“干嘛这样说?我啦。这是我从?韩剧里面学来的。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行行行,随便你。”
“你不愿意吃大蒜的话,厨房里还有大葱,等会给你整两根。”
他不睬她了,一把羊肉串烤出?来,感觉这烤肉架不错,随口问:“这是我上次来时,给你砍价砍来的免费烤架吗?”
“上次让你砍的是电煮锅,不是烤架,而且你根本就没帮我砍,最后没凑够人头,没领到。真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没砍吗?”
“别打?算糊弄我,谁帮我,谁又没帮我,我心里记着呢,没帮我的就是你!就差你一个人头!最后功亏一篑,没领到!”
“那这个呢?砍来的吗?”“这是夏天公?司员工去台湾旅游时,在台北买的,产地京都,全铁丝的,很?贵的好嘛,好几?百人民?币,换算成日元,要六千yen呢!”
“一天到晚报价格的毛病早点改掉,别老是钱钱钱,太俗了,受不了。下次直接从?房租里扣就是了。”
“那倒不用,我自己?买东西跟房租又不搭界。我报价格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是花了大价钱的。”
“那明年起房租给你降一点吧,30%怎么样,能接受吗?”他对她望一眼,微笑说?,“我做销售,只喜欢涨价,不喜欢降价,但是对你可以破例一次。”
“想帮我?现在就给你机会!”二?瑞不看他,大蒜头丢一边,找来手机,低头划拉了两下,“我有个一分?钱砍牙膏的链接,这就发你哈,你帮我砍价就行了。”
“除了报价格,能不能把你占小便宜的毛病也顺便改一下?”
“什么呀!”二?瑞就很?不服气,为自己?辩解说?,“我只是在收入不变的情况下努力提高货币购买力而已,怎么在你那里就变成毛病了?”
“行行行,再说?再说?。”瓜少说?她不过,只好如此敷衍。他坐在小火炉前?烤肉串,刚刚又吃了很?多热乎乎的食物,加上烟熏火燎,感觉有点热,就把散落到额上的乱蓬蓬的长卷发都撩起来,露出?额头,眼睛望着她,“看,都是汗。”
二?瑞根本不看他一眼,就说?:“我去帮你拿啤酒。”爬起来跑了。啤酒和杯子准备好,刚刚顺手拍的一个黄瓜也端了出?来,黄瓜腌得?正正好,爽口又入味,捏一块塞嘴里,嘎嘣脆。黄瓜上桌,灶上咕嘟到现在的潮汕牛丸芹菜汤也好了,出?锅前?,一把放蒜叶,白胡椒一撒,香气扑鼻。
二?瑞端着一锅牛丸汤从?厨房出?来时,发现瓜少正侧头盯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男小囡刚刚又来电话了。
“啊——”二?瑞喊叫着跑过来,放下砂锅,手机一把抢走。
但是晚了,他已经把男小囡的来电名字包括头像都仔细研究过了:“这就是你现在交的男朋友?你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男朋友?”
“是的呀,怎么了?”听他不怀好意的语气,很?不舒服,声音马上拔高了八度。
“没怎么,就是五官看上去有点不协调,很?奇怪。各个零部件各长各的,谁也不服谁,都在那较劲。”
“别这样随便评论别人的长相,不礼貌。他是一个有理想和才华的男孩子,向上,积极,聪明,也是一个对各种各样的事物充满opinion的年轻人。”
“呵——”他发笑,无?礼,且不耐烦。笑完,继续点评,“那两只门牙,明明就是一只愁眉苦脸的土拨鼠,超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