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黎有缘接触佛学,主要是成长环境和专业选择造成的结果。
他的父母在燕京大队任职,作为佼佼者中的精英,他们接手的任务没一个不沾血。要么是与别国间谍斗智,要么是与罪恶毒枭搏命,而随着功勋的积累,他们夫妇渐渐成了犯罪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恨得是咬牙切齿。
百密终有一疏,线人出了内鬼。两夫妻的身份被曝光,连同他们的幼子一道被盖了匪盗的通杀令。
要不是夫妻俩着实厉害,祁辛黎不会拥有完满的家庭,更甚至……他已死在五岁那年的枪击案里。
祁辛黎始终忘不了那天,双亲浑身浴血地护着他跑,身后是穷凶极恶的追杀者。回击与搏杀,妈妈的怀抱第一次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所幸,他们硬抗着等到了救援。
自那之后,祁辛黎被父母送到了乡下,连本姓的“齐”也被改为了“祁”。为了保护他,父母将他挂名在一户姓祁的人家里,只盼他能平安长大。
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相认即为危险。祁辛黎在最年幼的时期,就理解了“军人”两个字的含义,它们代表正义,同时也象征死亡。
早慧的他在祁家住下,按部就班地长大。不出众,不跳级,不哭不闹,就是贪玩爱往脸上抹泥,他完美演绎了一个普通的小孩,让所有人都对他有印象,却只能说出“泥猴”的绰号。
闲暇时,他会路过村里的庙宇,有模有样地跟着老太太们一起跪拜,希望天上的神仙菩萨能保佑父母平安。
这是一个孩子小小的心愿,也是他能给予自己的唯一安慰。
再长些,村里进了外来的生意人,是个瘸了腿的中年男子。由于长相凶悍还板着脸,生意做得是一塌糊涂,可他的小店愣是日复一日地营生,也不晓得靠什么赚钱。
祁辛黎很喜欢他,因为在中年男子的身上,他嗅到了与父母如出一辙的味道。那是一种久违的,让他安心的感觉。而中年男子也很照顾祁辛黎,凡是他会的,他就教。
六年时间,村里进了六个赔本的生意人。许是生意实在做不下去,打从村三代们去了初中住宿,他们也跟着离开了。
初中离燕京不远,但祁辛黎依然无法见到父母,因为燕京出了毒枭大案。于是,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考去了燕京,希望近一点,再近一点。
高中时,他总算见到了双亲。不到十分钟的相会,再见已是高考。
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
可由于见面的时间不长,父母无法给出什么参考,祁辛黎就顺着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报了帝大的物理系。
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当他发现自己的头发越掉越多时,真心觉得自己会英年早秃。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让异常变得理所当然,他干脆去佛学院兼修了个念经,还苟到了一张官方承认的出家人专用度牒。
如果头发掉得实在不行,他就拿出度牒对外说自己的本职是个和尚,头秃是正常的画风。
真是想尽了法子操碎了心……
但祁辛黎确实没想到,一时阴差阳错的选择居然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纵使纪斯说的话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只要同他们呆在一块,就不妨碍他收集信息、发散思维。
彼时,他们五人正坐在套房的客厅里看新闻,沉稳的女主持声线平稳,液晶大屏的画面却一点也不平稳:“1月9日凌晨四点,瑜伽国某村落执意供奉的‘河神’失控,造成了大量村民伤亡。在现场残留的视频中,我们只能看到一只怪物的背影……人的血迹延伸到河岸消失,怪物目前不知所踪。”
姜启宁啃苹果的声音轻了下去:“国外也……”
“下面为您插播一条实时新闻。”女主持的眉头微蹙,又很快将表情控住,“今日上午8点左右,红枫国北部沿海有大量杀人蟹上岸,红枫军方清剿三小时左右终于解决危机。据资料显示,该杀人蟹均高三米,体长五米,外壳十分坚硬,反应也极为灵敏。”
祁辛黎眯起眼:“红枫一直是个低调的国家,不出大事,也最适合移民养老。可现在连中洲的新闻都上了,说明情况绝不只杀人蟹这么简单。”
司诺城认同道:“红枫毗邻北极,或许是极地出了问题……”
“地球的两极,是磁场最诡异的地方。”纪斯忽然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你们可以把它们当成人体的头顶和脚底,连通天、抵着地,是最容易接触不可思议事物的地方。”
“受共振影响,它们也会像岭东的界门一样打开。”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液晶电视的声音还在继续。窗外的城市车水马龙,窗内的世界毛骨悚然。
司诺城侧过头:“纪斯,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纪斯轻轻摇头:“人间共业,无法幸免。”
“什么是人间共业?”姜启宁问道。
“共业,你可以理解为‘人’对‘道’的亏欠。”纪斯解释道,“道,是天地,是万物,是德行,也是人本身。”
“天地蕴养万物,万物死后复归天地,是付出和偿还的始终。”
“比如鲸落,海洋养育了它,它死后将一切还给海洋,尸骨养活别的生物。按自然生长、获得、死亡、归还的步骤走,得到什么就付出什么,不存在业,只存在德。”
“若是付出比得到多,或是得到比付出多,就产生了‘业’。”
“而‘业’普遍存在于人与人、人与自然之中,随着宿世的积累越来越重,直至现在,已经完全收不住了。”
“业力,足以让世界重新洗牌。”
换言之,人类亲手缔造了他们现在的局面。
在一片沉默中,纪斯扫过他们的脸,转了个话题:“所以,人类需要觉醒。去拯救自己,去安抚世界。我说过,人都有能量和气场,也都具备‘觉醒’的资质,但不是人人都能觉醒。”
“因为,觉醒与灵魂相关,与心性相关。”
“所以,恶业难消、亏欠深重的人纵使天赋卓绝也休想觉醒,他们积累的灵魂‘杂质’太多了。”
纪斯敢传授觉醒的法子,除了这法子契合地球人之外,主要是“觉醒”很大程度上是个高门槛,需要德行,需要悟性,如此能够有效防止正统的力量被恶者利用。
“六道轮回也不是传说,而是‘道’完整时存在的体系。”
“那时,恶人投生畜生道,去做尽付出与偿还的功课。这不算惩罚,而是畜生少欲,投生畜生才能洗干净杂质重新做人。而善人累世积德,确实可以跃升为更高维度的生命体,比如‘仙’。”
“故而,平日里少贪小恩小惠。积少成多,到最后终是要一笔笔算在自己身上。”
可惜,地球早已不是灵气四溢的模样,而古早的体系崩得只剩下业力在运转。这么一个烂摊子放面前,也亏得纪斯没嫌弃它。
“就像道家收徒,一问祖师爷,二问卦象,三问当事人家小可有安置。若是没安排好身后事就想求道,他们是不收的。一个‘业’字,道士也难理。”
纪斯忽然偏过头,玩笑道:“你们几个若是欠了什么,可得早些还清。”
不过,这些个倒是顶顶好的男儿。本以为他们血气方刚的年纪或多或少会欠下情债,谁知这一个比一个清爽,桃花连花骨朵都来不及抽出来,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怕不是有毒?
或许真的有毒。
姜启宁闻言,脸色顿时煞白一片:“纪、纪斯!我以前玩过一个后宫游戏,里面养满了大大小小的老婆,现在弃游已经八年了,这算不算始乱终弃?”
拉基掰着手指头数:“我大学期间为了完成实践课,去乌拉做过动物管理员。但动物太不听话了,我只能打遍了整个动物园,打到它们看见我就夹着尾巴跑,这算不算造孽?”
姜启宁:“我是不是要把游戏捡起来,再继续养老婆?可是它关服了啊!难道我要注资?”
拉基:“我需要回那个动物园跟它们道歉吗?但是动物寿命短,有些死了怎么办?烧纸求原谅?”
司诺城:……
祁辛黎:……
纪斯:……
不知为何,大祭司感觉自己带着他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结果爬上岸一看,只有两个跟在身后,还有两个溺了。
算了,溺就溺吧,没救了。
……
江梓楹和沈云霆坐在一处,他们的对面坐着葫芦口大队的陈队。对方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将一叠资料扔给了他俩。
“你们请人的方式可真是厉害,比我激进多了。”陈队调侃道,“把人拖回来,真有你们的!”
沈云霆心知理亏,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我们队的队员都是战士出身,在人情世故方面并不专业,给你们大队添麻烦了。”
陈队揉着眉心点点头,应下了。
“连我都要曲线找人,你们直接上哪能成啊。”陈队无奈极了,“祁辛黎,对,就是第三张资料的那张脸,记住他的样子,是咱们的人。”
“他已经成功混进那群人中了,套了不少消息。”陈队继续道,“但办事手段太年轻了,人还在青鼎就敢给我打电话嚷嚷,傻是真的傻,也不怕露馅。我搪塞了三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愿他的脑子清醒点。”
“而且说话还特别不着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啧!要不是长得好,我也不会挑了你,毕竟年轻人都看脸,你要是长得不好或许还混不进那支小队……”絮絮叨叨的中年人式碎碎念。
“之后就麻烦你们跟着他了,据说他们要离开葫芦口。”没准,还有别的收获。
沈云霆和江梓楹点点头。
陈队又愁得搓脸:“……话说回来,这小子已经一天没给我电话了,你们说他是不是凉了?”
沈云霆和江梓楹:所以,陈队,你到底要不要他给你打电话?
……
公路拥堵,黑色的越野在前,棕色的越野在后,新组的小队开始往下一个城市进发。
接触新世界的年轻人热情相当高涨,他们在祁辛黎的推荐下真是人手一只挂耳通讯器,再套个帽子假发和墨镜,体面得跟正儿八经的特务一样。
司诺城在前开,拉基在后跟。前方的三人车寂寞无声,后方的二人车快乐高歌。
姜启宁:“我们这是要去下一个城市拯救世界吗?要不给小队起个拉风的名字,你们看‘霹雳五人组’这名字怎么样?”
拉基蹙眉:“太俗也太蠢了,应该叫‘野熊战队’。”
“熊有什么好,要不就叫小说中的神秘组织名‘龙组’吧!”
“我比较喜欢‘队’,要不组合一下,就叫‘恐龙战队’吧?”
纪斯总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也会忍不住加入讨论名字的组合。果然,司诺城和祁辛黎没忍住发了声。
祁辛黎:“既然是跟着纪斯行动的,就取点有象征性的名字吧。我看纪斯一身白,象征光明,我们叫‘荣光’也不错。”
姜启宁发出灵魂反驳:“不行,带‘光’不好,我们五个没一个脱单,容易被曲解成‘光棍’小队,万一一语成谶怎么办?”
众人:……你说得好有道理哦。
司诺城分心回了一句:“纪斯有一根权杖,我觉得可以引申为‘定海神针’,名字你们可以自由发挥。”
姜启宁可积极了:“海神?不行,听着像养鱼的渣男海王,还比海王高级。神针更不行,真男人怎么能形容自己是针?”
众人:……
拉基面无表情:“纪斯又能发光,又拿棍棒,我们别挑了,就叫‘光棍’吧。”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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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纪斯:拉基,这一笔我给你记下了。
拉基:……
PS:祁辛黎:月末了,你们给我的头发灌点营养液好不好?我并不想英年早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