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过,天一日凉似一日,伍家沟人的心却都是滚烫的。自打全村齐心合力撵走了城里的黑心大老板,大伙就在意识上抱成了一团。以前什么前村后村的矛盾,谁家出工谁家偷懒的纷争全都消失了,只要有壮丁的家里就自动出工。天刚蒙蒙亮,各家各户的青壮们就自发走起修路,婆娘们则热火大灶的熬粥蒸馍,热气腾腾的饭菜挑着担子送到热火朝天的送到工地上。连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竟然也出动了,体力不如年轻人,但多年挖沟修渠的经验却在这一时有了用武之地,怎么避水,怎么避落石,全都精心标记出来,细心如发。
“多少年没看到这景象了!”胡支书欣慰,脑海里倒述着人生,最近一次全村齐心合力改造环境的事还要追溯到当年大生产大开荒的年月,回头看了看了断和尚,“那时候还没你呢。”
了断大师倒反常的没反驳。自己当大队长的年月也搞过新村大改造,劳动效率全靠自己的淫威维持,自觉自发的热情从没有过。“就凭村委会那几个吃屎的干部?这可是名娃的功劳。”
胡支书笑了,“你建庙还占着几十个壮劳力呢,要不先把活放几天,都搭到咱村修路上?”
“咱村?你都把我家从伍家沟除名了,这会儿少咱咱的。”了断大师因为分红大会被排除在外的事还耿耿于怀呢,对老胡这不要脸的村干部实在没啥脾气,“壮劳力是我掏钱在镇上雇的,搭到工地上你给我算钱不?”
胡支书不屑站起来,瞬间又朝山坡上下来的刘秀娟一脸温暖的笑意:“她嫂子,一早就操劳啊!”
刘秀娟是会做人的,明明是去庙里,却很乖巧的挎了一篮子蒸好腊肉先交代胡支书送到工地给大家添个荤腥,这才跟着了断大师去广缘寺里监工。于公于私,两头都顾得严实,倒是让胡支书越发赞赏了。
这一说起来稀饭白馍配腊肉,连工地的伙食好像都上了档次。本来村上修路之际,了断和尚也大兴土木的建庙,有种对着干的味道;经刘秀娟两面一调和,庙里拉来砖石打工地上过的时候也不显得那么突兀了,说起来这都是人第五家的功德,仿佛将修路和建庙两个工程连到了一起。
人心使然,伍家沟热火朝天的氛围从村里一直洋溢了整个石坎镇。其他村上的闲汉想挣几个零花钱就有了去处,就算修路上抠门,可广缘寺里结算就相对大方,加上了断大师当大队长时丰富的带工经验,人手充足效率大增,工程度突飞猛进。人人都浸沁在劳作的喜悦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伍家沟的欣欣向荣,就让其他村的人有些受不住。尤其是董家寨。当初和伍家沟落后得并驾齐驱,又因为包鱼塘的事情结下仇怨。憋足力气要过的比伍家沟好呢?却听说人伍家沟过节,几万几万的发钱,买吃买穿不说,全村上下齐心合力搞建设,生猛热烈又和谐,就差和太阳肩并肩了。
简直丧尽天良。自己穷不怕,见不得敌对势力富裕。这比死了全家都难受。可又不能跑去伍家沟打砸抢。想到自己村上也有个鱼塘,就将矛头转向了富强。就把希望寄予富强,就想问问村长,同样是鱼塘,董家寨啥时候发钱?相比伍家沟那深度贫困村,一般贫困村的董家寨是有心理优势的。一个修了村村通,大路朝天;一个群山环抱,寸步难行。就从水面上比较,伍家沟不过是个大积水潭,董家寨虽然水面小点,可那是畅通无阻的活水啊。包括村民素质在内,档次不知道比伍家沟高哪儿去了。他们五万八万地领钱,那咱们这儿每家十万块不算多吧?
想法啊,趋近于无耻。但的确也点燃了富强内心的希望。承包合同上没有分红这一条,但不代表不去投资商商量;但这会儿好像又不太合适,毕竟高矮两人还在省城疗伤。便好言安抚村民:等投资商来了,就一定将分红的事提上议程。
富国美看到父亲大包大揽,就不仅有点担心。人家第五名是回乡帮乡亲致富的。那高矮两人虽说多给了二十万的承包费用,但与这破山村非亲非故。凭什么拿钱出来?尤其董家寨将近二百户人家,户数足足是伍家沟的三倍。就按常理看,鱼投进来半年时间都不到,又没见什么收效,这时候开口要钱,跟敲诈无疑。奉劝了父亲几句。
富强哪儿听得进去。自从修了路后,董家寨一直力压全镇。可半路杀出个第五名,让伍家沟咸鱼翻身。自己多方努力,才好似扳回点风头,如果这次再落了下风,就算没这意气之争,都能在董家寨激起民怨来。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拖,赶到镇街上庄重的买了两瓶水果罐头就到县上去探病。
高矮两个人不知道董家寨已经打起了自己的算盘。县医院比石坎镇上的诊疗条件好,全身查了个通透。高老板折了条胳膊,矮子一条腿骨裂,万幸都没内伤。俱乐部老板也就放下心来。
虽然有第五名护着,没受多少皮肉之苦,也被吓得够呛。不仅对石坎镇的投资再次进行了审度。穷乡僻壤,民风粗鄙。生意人的进取之心,不代表要把命搭进去。俱乐部老板也反省,和未开化的野人打交道风险太大;唯一万幸的是将孙婷那批鱼拿在了手里,给往后的经营平添底气。
打也挨了,骨头也断了,此仇不报枉为人。两人还指望找回场子,可听大老板已经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就明白这次又给人当了炮灰。高老板伤势轻些,还残存些理智;只要能赚到钱,挨打丢人权当上工了。便提醒俱乐部老板,既然伍家沟的鱼塘没了希望,那孙婷那批鱼不如二一添作五,两家分养。
按理说,高老板的提议可以商契,毕竟俱乐部这次转型有人高矮两人的投资。可站在俱乐部老板的立场,这提议就好像要抽自己筋;孙婷那批鱼是自己雄霸市场的本钱,不容他人染指,哪怕是合资人也不行。
不能直接拒绝,毕竟才开业就内讧说不过去,“石坎镇上不安宁,鱼运到董家寨指不定发生什么意外呢。我在太平峪有块水面,楼观台跟前的水质你俩也知道,不比宝鸡那边差,一来离省城近,二来集中饲养更好照看。”
俱乐部老板会讲道理,话说的句句诚恳。石坎镇上根基尚浅,运过去再出事就万死莫赎了。分工明确,高矮两人先把董家寨那池鱼养出来,花点精力在当地打好基础,等万事俱备了再把养殖重心转移到成本低廉的石坎镇。
成本低廉?矮子吃力的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腿本来就短,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还给踹折了,石膏夹板的打的和秤砣一样。早知道是这个下场,打死都不会去荒山野岭承包鱼塘。现在钱也投了,鱼也放了,想回头都没路了。现在唯一指望石坎镇的好水质能把投放的锦鲤养上一个档次,也算骨头没白断一次。
“行吧,吃一堑长一智嘛。”俱乐部老板看看日历,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你俩安心休养,我还得回去筹办咱们合资后第一个会员日;只要这一炮打响了,受的再多罪也值了!”安抚俩伤员几句,先行撤退了。石坎镇就让这高矮俩人先经营,赌咒往后是绝不会再来这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