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劫雷将至的时候,顾然的第一想法是:不要慌,没事,问题不大,不就是劫雷吗?又不是第一次挨。
等意识到来的是双倍劫雷时,顾然的想法是:……这次又得被朋友们调侃了。
很少有道侣连渡劫都一起渡的,虽不能说明他们感情有多少,但至少证明他们在修为上算是同步了。说起来以前他们就挺同步的,大多都是你晚我一年我晚你一年地你追我赶,鲜少有落后太多的情况。
兴许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两个人一起挨劫雷,对顾然和谢重明而言都是件新鲜事,全程两人可以充分感受到天道对他们的关爱简直难分高下。
一整晚都对准天枢峰轮流给他们劈来劈去。
劫雷带来的好处也非常明显,两人突破过后境界瞬间到达了此前从未有过的高度,连御剑飞行的速度都得到了极大的突破。现在顾然若是想回南大陆看看,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飞上三两个月了。
可谓是眨眼睛便能抵达千里之外。
可见实力越高,整个天地对他们而言也就变得越小。
距离他们飞升上界的契机也越来越近。
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许多修行之法已经起不了作用了,接下来摆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三条路:要么苟着,要么飞升,要么陨落。
像厉宗主他们就是停留在这个阶段许多年,只能不断地横向拓展自己的水平,因为再往上已经无路可走。
顾然与谢重明休整过后,收到许多朋友发来的祝贺。在达到这个层次的人之中,他和谢重明算是最年轻的一批,其他人最少也都花了将近两百年,而他们几乎是一路狂飙直奔现在的境界。
……真是叫人连羡慕都羡慕不来。
厉宗主得知了他们的突破,高兴得仰天大笑,并且尝试着和长老们商量着传位把宗主职位给顾然。
不是传给谢重明,是传给顾然。
顾然和谢重明成了婚,那就是他们北剑宗的人了,看看顾然成婚时带来了多少宝贝,连先代前辈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剑灵化成的怨煞)都带了一批过来。这可是当年两宗分裂的时候前辈们没能做成的事!
再看看人家顾然怎么和北大陆各宗建立合作关系、又怎么悉心教导本宗弟子(包括他的几个亲传弟子)。
这么任劳任怨的晚辈,难道他们真的只靠谢重明这个不懂哄人的家伙就能把留在北剑宗吗?说不准南剑宗那边痛哭流涕地忏悔几句,顾然就回去继续当南宗天骄了!
以谢重明对顾然那黏糊劲,说不准他们还会赔进去一个北宗天骄。
所以吧,是时候把宗主之位传给顾然了!
顾然那么有责任心的人,都当上宗主了肯定不可能撇下北剑宗不管了。
长老们本来觉得厉宗主的决定荒谬至极,听着听着竟莫名地跟着点起头来。
宗主这位置其实很多人都不想当,比如厉宗主要不是当初一不小心力压群雄,他也不想当这劳什子宗主的,好不容易遇到可以把责任甩出去(顺便把几个亲传弟子也打包奉上)的天赐良机,他当然舍不得放过。
厉宗主更加卖力地游说起长老们来。
想想以前,他们北剑宗弟子哪有这么热闹、这么团结、这么上进?这全都是顾然的功劳!
该出手时就出手!
长老们捋须沉吟道:“得先和重明谈谈。”
谢重明可是他们悉心培养起来的北宗天骄,要是因为这点事叫他和宗门离了心可不好。
谢重明很快被喊了过来。
来得有点不情不愿。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长出恋爱脑了,除了修炼还能把他从顾然身边支开以外,别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搭理。
等听到厉宗主他们在讨论什么,谢重明如临大敌:“你们要把宗主之位传给阿然?”
厉宗主挑眉,奇怪地问道:“你以前不是对这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吗?难道现在你有想法了?”
谢重明想也不想就回道:“我没有想法。”
厉宗主不明所以:“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谢重明道:“你们平时让他帮着管这管那他就已经够操心的了,真让他当了宗主他还不得整天忙得脱不开身?不行,宗主这位置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
厉宗主:“………”
个小兔崽子!
有些宗门为了这个位置抢破头,这小子倒好,自己嫌弃就不说了,还不让他们传位给顾然,嫌弃宗中杂事占了他道侣的时间。
厉宗主笑呵呵地说道:“你问过阿然的意思吗?万一阿然自己想当,你却背着他把这事儿拒绝了,你觉得他心里会怎么想?”
谢重明不上他的当:“阿然对这个位置肯定也没有想法,他会为我们北剑宗做那么多只是因为他答应帮你们的忙而已。”
在成婚之前他对顾然的了解可能还不算深,可在成婚两年多以后的今天,谢重明算得上是世上最了解顾然的人了。他几乎造访过顾然的每一段记忆(甚至为此跨大陆批量加购过归溯石),比谁都清楚顾然心里想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
顾然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为别的什么,只为自己心中的坚持。只要是他看到了问题,他就会想办法去改变;只要他给出了承诺,他就会认认真真去实现。
这样的顾然,又怎么会恋栈所谓的宗主之位。
厉宗主见自家徒儿如此笃定,当即换了个角度来游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在南剑宗生活了那么多年,哪怕和你成婚时有那么三两个人叫他不愿再回去,等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准他又心软了。到时候阿然回了南剑宗,你可就只能独守天枢峰了。”
谢重明想也不想就回道:“我也可以去南剑宗。”
顾然能跟他来北大陆,他为什么不能跟顾然去南大陆?
厉宗主:“………”
众长老:“………”
完了,还真叫厉宗主给说中了。
不行,必须得尽快把顾然套牢!
“都说破镜难圆,伤过的心就算过去了,终归还是回不到从前。阿然回去日夜对着那个姓宴的,心里怎么可能开怀?”厉宗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得想办法把阿然留下来,我把宗主之位传给他就是最好的办法。”
谢重明一下子被厉宗主说动了。他没忘记他们离开南大陆前顾然那个师弟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要是给他们找着了机会肯定会把顾然哄回去。
比起那些和顾然相处那么多年的家伙,还是自家师弟师妹更好镇压。
这大概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谢重明态度立刻发生了大转变:“那我现在去把他喊来?”
饶是厉宗主很清楚自己这几个徒弟都是些糟心玩意,真正直面谢重明有多狗这件事时还是略微心梗。
算了,自己收的徒弟,能怪谁呢?
厉宗主与长老们讨论了几句,都觉得应该更郑重一点,所以先把谢重明打发走了,说让他留顾然在宗门里多待几天,等他们去寻几个分量足够大的见证人过来再说。
谢重明没什么意见。
回去的时候他直接和顾然说起这件事。
顾然:?????
你们北剑宗是怎么回事?
顾然道:“我是南剑宗的人,哪有来你们北剑宗当宗主的道理?”
谢重明不喜欢听顾然说“你们北剑宗”,不乐意地说道:“北剑宗的宗主都是谁厉害谁当,一向只看实力不问出身。何况你和我成婚了不就是北剑宗的人吗?”
顾然还是觉得整件事情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荒诞程度令他想起第一次造访北剑宗时被拉横幅欢迎。
偏偏谢重明还告诉他,厉宗主他们是玩真的,已经在邀请见证人了。
说不准见证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顾然不得不拉着谢重明去找厉宗主,试图劝厉宗主收回传位想法。
厉宗主一见顾然找了过来,登时横了谢重明一眼,对谢重明这个提前泄密的孽徒感到失望。就不能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说吗?
谢重明根本不搭理他。
师父再亲也不如道侣亲,他才不会帮他们瞒着顾然。
厉宗主被拴在宗主位置上那么多年,早就压抑不住自己那颗脱出樊笼的心。
现在他都把长老们说服了,哪能让顾然这个当事人推辞?
于是谢重明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铁骨铮铮的师尊,在顾然面前老泪纵横,说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说自己盼着徒弟成长盼了多少年,总之是从年少时的梦乡讲到藏在心里的遗憾。
反正吧,他一辈子为北剑宗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弥补的希望……
说到这里,厉宗主还长长地叹了口气,抹掉眼角的老泪说道:“唉,我比谁都清楚当宗主有多不容易,你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
谢重明:“…………”
还可以这样的吗?
顾然也被厉宗主一番话给说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好。
怎么到了厉宗主嘴里,在北剑宗当宗主好像是个谁都不乐意沾手的苦差事?
……人和人真是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