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兴致很高,拉着小伙伴们围着长案坐下了,将图纸往桌上摊开。
这不是董小乙拿去募工开搞的设计图,而是寨子效果图。整个寨子没用什么特别的材料,但设计十分精巧,全部依山势建成,最高处要用活梯升降上去,可以远远地将周遭景致一览无遗。往下一看,还能看到山中一圈上建着各不相同的漂亮树屋,树与树之间有缆绳或者横梯相连。
更有趣的是,山下的小河边设有辘辘转动的水车,可以把甘美的河水输送到各家各户,在出水处截停则出水,不截停则绕个一圈重归河中。
这些东西一般人并非做不出来,只是没人会费那个钱去做这些看着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已。李元婴不一样,他还是个半大小孩,一看到这个图纸便惦记上了,立刻叫董小乙去张罗,要钱给钱,要人招人,反正,他一定要把这图纸造出来!
李元婴打开图纸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给小伙伴们解说了一通,说道:“山下这些普通房子先建着,好叫高昌来的人早日有地方安家,剩下这些慢慢造。造个一年半年总能修好的,现在你们可以挑挑你们想要哪间屋子,到时候我留给你们!”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这样玩的,一听可以自己挑房子每个人都兴奋起来,煞有介事地讨论起哪棵树上的房子最别致,哪个地方可能看到最好的风景,还要约定谁和谁住近点,平时好凑一起玩!李元婴当然是最受欢迎的邻居,小萝莉们都拉着他问他选哪里,她们要离幺叔近一些!
李元婴当然是不客气地挑了中间一棵最大的树:“这个是我的,最大,最好!”
对李元婴这种无耻行为,其他人都没意见,毕竟,一来这寨子本来就是他的,二来,她们平时肯定会往李元婴那边跑,李元婴的和她们的也没差了!几个小萝莉抢先踊跃地把周围的树挑光,随后才轮到李治他们。
狄仁杰和魏姝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没参与这次分房行动,只叫李元婴留个客房让他将来蹭住。
李元婴没勉强,把旁边一棵树屋分出来供狄仁杰这些小伙伴们过来玩耍时暂住。
一行人兴致勃勃地琢磨完以后分别住哪里,都对这个寨子期待得很,热热闹闹地围着图纸讨论上面都有哪些新奇又精巧的设计,恨不得马上把他建好齐齐住进去!
看完图纸,李元婴便邀高昌来的歌姬舞姬们出来和小伙伴们见个面,和她们商量起李二陛下大宴群臣那天要她们去献舞的事。这些歌姬舞姬本来因为远离故土而忐忑不安,听李元婴借着戴亭之口好言与她们商量宫宴之事,渐渐也就镇定下来,点头应下李元婴的吩咐。
接着她们还在小萝莉们期待的目光之中给她们来了一出很有高昌特色的歌舞,美人们身段柔软,姿容美丽,歌喉也有着高昌人独有的悠长明亮。
大唐人本极好舞蹈,小萝莉们虽然听不太懂,听着听着还是坐不住了,起身跟着那很有节奏的旋律和舞姬们一起跳了起来。
李元婴牵着兕子的手带她胡乱地转了好几圈,又去拉新城和衡山她们乱转,还把最文静的魏姝也闹了起来,硬是拉着她跟着人家高昌舞姬转圈儿,把人家美得不得了的舞都弄乱了都不反省,累了还一屁股坐下,看看左边累倒的小萝莉,再看看右边累倒的小萝莉,感觉满足得不得了。
舞姬们看他们毫无权贵的凶横,渐渐也放开了,应邀坐下用一路上现学的官话和李元婴这几天现学的高昌话瞎聊起来。
兕子和衡山刚才玩得累了,又听不懂两边四不像的怪话,没一会便一人一边枕在李元婴腿上呼呼大睡。
李元婴聊完自己感兴趣的事,才发现两个小萝莉挨着自己睡熟了。他让舞姬和歌姬们先散去,和李治一人抱了一个小萝莉上马车,叫城阳与魏姝帮忙看顾好她们,自己与狄仁杰一起骑马回城。
狄仁杰从前总觉得天家无情,皇家之中连兄弟都能相互厮杀,怕是没什么真情实意可言。可看过李元婴与兕子她们的相处后,狄仁杰却觉得以前自己想得不对,即便是无情的帝王家,一样也有李元婴这样的人!
狄仁杰年纪虽小,心中却自有一把衡量是非的秤杆。此行让他肯定地认为李元婴这个朋友交对了,很值得深交下去。
一群小萝卜头在葵园玩得特别开心,还准备把高昌得来的横财砸进去搞个玩耍基地,李二陛下那边却还在为侯君集的事烦恼。侯君集下狱之后满心不忿,愤怒地说论捞钱李元婴的人捞得更多!
结果,不管是随高昌新国主麴智盛入京的高昌要员们,还是随戴亭他们而来的高昌来客,都表示破他们家抢他们钱财和女儿的不是李元婴派去的人,一口咬定是侯君集干的,李元婴派去的人,那都是好人呐,不仅保他们不被士卒侵扰,还热情地邀请他们来大唐安家落户。
李二陛下听着这些话额头青筋直抽搐。
朝臣们还在吵,一边说“大唐的军队要讲仁义,不能对降者出手,今天你让降者婆家灭门,往后谁还肯归降”,一边说“侯君集于国有功,不能不奖反罚,令功臣们寒心”。这两边都有理有据,吵得李二陛下脑仁疼,只能委屈侯君集继续在牢里呆一夜。
到傍晚,兕子她们睡醒了,晚膳也吃得饱饱的,高高兴兴地跑去找李二陛下说起自己都玩了什么,还现场给李二陛下转了几圈表演白天学来的舞蹈。李二陛下被几个宝贝女儿逗得开怀了一些,将兕子抱到膝上听她接着讲白日里的见闻。
兕子自然是奶声奶气地把李元婴规划的大寨子告诉李二陛下,说她们都已经挑好树屋了。
李二陛下听着就觉得,这小小的寨子不知得砸多少钱进去。
一想到李元婴手里的钱是怎么来的,李二陛下脑仁又疼了,李元婴倒是借着侯君集干的事轻松捞了一笔,可怜侯君集现在还在大牢里出不来!
偏偏跟着李元婴回来那些高昌人都表示自己是自愿的,还猛夸了李元婴一通,说李元婴果真有其兄之风!这话夸得,李二陛下都不好把李元婴揪过来骂了。
李二陛下耐心听完兕子讲述自己选了什么样的树屋,才把几个宝贝女儿哄了回去。
这边父女几个叙完话,李元婴那边也从戴亭口中得知侯君集被人喷进大牢里的事。
李元婴听着觉得魏征他们对他挺好了,骂虽然没少骂,却没有一次这样动真格的。
闲着也是闲着,李元婴提了壶酒跑了趟大牢,叫人开了牢房门进去与侯君集相对而坐,奇怪地说道:“老侯啊,你到底怎么得罪朝里那些言官了?瞧他们这架势,活像你挖了他们祖坟!”
侯君集看到李元婴就来气,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李元婴觉得侯君集真没道理,他都没不生侯君集乱攀咬的气呢,侯君集居然还不理自己。老侯这心胸真不宽广!
李元婴锲而不舍地道:“我可是一听到你被关了,马上就带着酒来看你,你怎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戴亭回来和我说,你和薛将军一路上都很照顾他们,我才特意来一趟的。”
侯君集转过头瞪他。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侯君集就来气。明明李元婴捞得更多,这家伙怎么好意思跑来说这么风凉话?这明显是看他有多狼狈的!
李元婴挪了个位置,坐得离侯君集近一些,倒了杯酒递给侯君集。
侯君集被关了一整天,没吃什么好东西,闻着酒香也馋了,黑着脸接过李元婴递来的酒一口喝尽。
李元婴又给侯君集倒了一杯,待侯君集喝得酒意微醺,他才再次开口:“你还是不懂皇兄,现在皇兄已经不是秦王了。”
侯君集锐利的目光扫向他。
李元婴道:“皇兄心在四海。”他取过侯君集手里的空杯,却没接着给侯君集倒酒,“你若是想要高昌那点金银财宝,皇兄绝不会吝啬,可你出去代表的是大唐,行事得有大唐的气度。你开了那个头,底下那些人也效仿你,事态才会变得不可收拾。”
这些话若是换成别人来说,侯君集是绝对不会听进去的。可李元婴不一样,李元婴是所有人眼里的混世小魔王,从李元婴嘴里说出这些话来,怎么能让侯君集不惊讶?
惊讶之后,侯君集反倒定定地坐着,认真思索起李元婴的话。
他早年就跟着还是秦王的李二陛下南征北战,玄武门之变中更是紧随李二陛下的脚步除去隐太子。不管于公于私,他认为自己都是有功之臣,他觉得自己拿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他辛苦跋涉数月,熬过了隆冬的严寒与盛夏的酷暑,凭什么不能捞点好处?
但是,李二陛下确实不是秦王了。
李二陛下是大唐的君主,是天下人的“天可汗”,为了当一个合格的明君,他连自己豁出去任人责骂。
侯君集抬眼看向李元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众人口中的“混世小魔王”。
李元婴接着道:“我听说我出生那年,莱国公去了,皇兄非常伤心,时常会错唤他的名字,随后暗自流泪。后来胡国公去了,皇兄也一样悲恸难抑。皇兄他是个念旧之人,当年跟着他征战天下的人没一个就少一个,要说朝中谁最不希望你身陷囹圄,那肯定是皇兄无疑。可是你所做的事,却等同于把他推到两难的境地!”
侯君集沉默下来。
李元婴叫戴亭把带来的笔墨和纸张摆到侯君集面前,说道:“这个留给你。”说完他将剩下的半壶酒也推到侯君集面前,“这个也留给你,你想喝个大醉也好,想做什么都好,随你自己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我正经起来连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