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霍善有了新鲜事可做,就开始找苏轼他们当外援。
阿印得了霍善的请托,马上就帮他去找袁枚商量。
而提到给汉武帝演盗墓戏这种新鲜事,苏轼可就来劲了,当场在群聊里给霍善来了句“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表示这个选题妙哇!
极具警示意义!
此时正巧路过的无辜嬴政脑门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说刘彻就说刘彻,提我干什么?
好你个苏轼,迟早把你给暗杀了!
只是出于对刘彻不幸遭遇的好奇(或幸灾乐祸),嬴政还是坚强地让苏轼展开说说。
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为啥费鲍鱼了,怎么能不知晓刘彻都遭遇了啥?
苏轼作为一个阅读面十分宽泛的博学人士,当即给霍善提供自己遍阅各类古籍读到的汉武帝八卦逸闻。
据传汉武帝才死没多少年,就有人在采药时发现装着经书的金箱,里头有三十余本经书,且还记录着许多臣子的姓名。发现之人仔细一比对,赫然发现上面写的全是汉武帝时期的老臣。
当时的河东太守连夜把这个金灿灿的金箱送往朝廷,汉宣帝一看,感到很不妙,马上找他曾祖父的老臣出来辨认。
其中一位典书郎冉登看到那金箱的经书后当即痛哭流涕:“这箱书明明是我亲自放到陛下棺木里去的,怎么出现在外面!”
汉宣帝既悲恸又惊愕,忙把它供奉到武帝庙里去。
苏轼觉得这个出自《汉武帝内传》里的传奇故事就很不错,非常适合改头换面演给刘彻看。
你看把这皇帝换成富商,曾孙换成儿子,典书郎换成老仆,是不是就成了个很接地气的孝子贤孙故事?最后可以让这个儿子来一句,悔不该以金箱陪葬,反倒让贼人动了恶念、害自家父亲尸骨曝于荒野!
这样不就点题了吗?!
别看宋代称得上是士大夫最好的时代,他们宋人也是坚持薄葬的。
主要是前人都把显眼的金矿都霍霍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弄不起那样的陪葬,再加上宋朝皇室在谏官们的监督之下连生前住的宫殿都修不起来,何况是死后的皇陵?
在皇室的带头作用之下,宋朝自上而下都比较推崇薄葬。
苏轼表示霍善如果想要这出戏,戏本子什么的就交给他来加工吧!
他们宋朝人的娱乐业也是很发达的,像这种表演给广大人民群众看的滑稽戏目,他们的勾栏瓦肆里也经常会演出!
平时的生活已经这么辛苦,谁不想看点轻松愉快的东西放松一下?
苏轼还怂恿霍善去问刘彻有没有金箱可以借给他当道具,实在不行借几本他时常带在身边的经书也行,这样刘彻会更有代入感。
目睹整个过程的嬴政:?
嬴政深深怀疑苏轼是想怂恿霍善去作死,好把他骗到他们那边去生活。
大秦还是得再抓把劲,不然抢不赢偷跑了一千多年的宋朝!
霍善哪里知道嬴政的想法,他觉得苏轼的提议很棒,所以回到太守府后就屁颠屁颠去问刘彻有没有金箱子。
刘彻道:“你要金箱子做什么?”
霍善就给他讲自己要在庙会上倡导薄葬,准备命人排几出俳优戏教化百姓。可惜他手头没有这么贵重的道具!
刘彻一听霍善是要宣扬什么薄葬就知道不是好事,压根不上他的当:“谁出门玩带个金箱子。”
霍善听后觉得有道理,又问刘彻有没有经书之类的可以借给他。
刘彻继续无情拒绝:“没有,谁出门玩还带经书。”
霍善一想,对哦,他出去玩也不可能带这些东西。
既然刘彻根本不上套,霍善也无计可施,只能去找自家师父讨道具去。反正金箱子可以不用真金的,只需要看起来金灿灿就好!
刘彻看着这小子一溜烟跑走了,不由跟旁边的卫青讨论起来:“总感觉这小子在憋什么坏。”
卫青道:“就他那藏不住心思的性情,哪里能憋什么坏。应当是今天聊到了孝子应该事生还是事死,他才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之所以找刘彻借金箱子,估计也是因为这种东西估计只有刘彻才有,寻常人哪个用得起金子来打造箱子?
刘彻道:“你不懂,这小子坏得很。”
作为一个有四十年作妖经验的过来人,刘彻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卫青:“……”
知道了,你们果然是臭味相投。
另一边,霍善找李长生说出自己的新想法。
想要搭个戏台子演好多出戏!
给江夏百姓看,也给刘彻看!
李长生:“……”
也行,不就是搭个台子,这事儿简单得很。
府衙这边积极联络当地俳优过来试戏,也算是给江夏郡的民间艺人提供一个正经表演舞台。
而且这既然是嫘祖庙会,那肯定也是需要个展台来展示江夏郡丝织品的。
小孩子本来就该开开心心玩耍,有个事情给他忙活忙活也挺好。
只是听霍善说其中几个发墓传奇故事的原型都有茂陵的份,李长生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在陛下面前说漏嘴。”
霍善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会。
李长生:“……”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接下来几天,霍善都在接收苏轼他们传过来的戏本子。
在元曲盛行之前,民间和宫廷也是有那么一批“戏子”的,秦汉时期他们被称为俳优。
俳优之中有专门给人逗乐的,也有暗中在戏里夹带讽刺内容暗骂皇权、官府乃至于乡绅豪强的。像刘彻就爱把东方朔带在身边解闷,有人认为刘彻就是把他当俳优来对待。
要写后世那种文雅的戏文可能得精雕细琢,写这种只需要对白足够震撼人心、情节足够引起热议的命题俳优戏,对袁枚他们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霍善快速集齐几份大伙一起修改出来的戏文,溜达去找司马迁探讨选角事宜。
没错,司马迁目前在太守府中是管人事的。
碰上天子巡幸江夏郡这种大事,司马迁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地在太守府干活,晚上还要去关心自家随驾而来的老爹吃得习不习惯、睡得习不习惯。
整个人都处于很紧绷的状态。
到底还是个没经历过太多事的年轻人。
今儿一早,司马迁右眼眼皮就一直跳个没完。
不妙,不妙,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瞧见霍善抱着叠文稿过来了,司马迁的眼皮就跳得更厉害了。
只是都迎面碰上了,司马迁也不好转身就走。
霍善做事一向不磨蹭,见到司马迁后立刻拉着司马迁让他通知城中俳优过来试戏。实在凑不齐人的话,临时拉几个上台后不会怯场的壮丁来也可以。
司马迁早就听闻霍善要排戏的事,目光不由落到了霍善那叠文稿上:“你已经准备好戏文了?”
霍善点头如捣蒜,大方地把自己整理出来的戏文稿子拿给司马迁看。
这些戏文对俳优的文化程度要求不是很高,只要知道大体情节,只管你来我往地演出来就可以了。
而情节往往也非常简单,像取材于茂陵失书的《金箱藏经》,只需演个发现金箱、送回金箱、辨认金箱、抱箱痛哭就完事。
司马迁一向是爱搜集各种传说故事的,一开始读那叠文稿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
明明是极其寻常的教化故事,读起来怎么就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金箱藏经》读完了,接下来就是《真假孝廉》,这是围绕着“举孝廉,父别居”来讲的。
故事有两位主人翁,一位叫贾孝,一位叫甄孝。
贾孝在其父生前任他自生自灭,其父死后却大办丧礼装孝子,偏偏考察孝廉的人过来以后看到他哭得那般情真意切,又把丧礼办得那般隆重,当场把他举荐给朝廷!
而甄孝因为悉心侍奉生病父母、掏空家底为父母治病,以至于在父母亡故后无钱料理丧事,自责地在父母灵前哭得肝肠寸断。
考察者见他家中只余一草堂,给父母准备的棺木也十分简陋,登时觉得他不孝至极,判他一个永不录用!
司马迁看得痛骂出声,直呼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
这个举荐人难道不去核实一下的吗?
简直草率到令人发指!
再往下看,这样的国家自然很快要完蛋了,下一个故事就是《曹操发墓》了。
王朝末年,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其中有个叫曹操的诸侯,个头短小,心却不小,他因为自己无钱打仗,决定效仿前辈们干点缺德事。他设立了发丘中郎将以及摸金校尉,进行有组织有纪律地发墓行为,凡是瞧着有点规模的陵墓都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孝子贤孙,就是你们最喜欢往墓室里塞金银珠宝对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些墓主人生前绝不会想到,竟是这些他们到死都放不下的金银与珍宝害得他们最终曝尸荒野!
曹操靠着发墓得来的庞大军资成为了一代枭雄,正是因为自己起家时干了那样的缺德事,他坚决不让儿女给自己搞丰厚的陪葬,死前叮嘱妻妾们把自己房间里用剩的香都拿去分掉了。
据说除了薄葬以外,曹操还设置了许多疑冢,让人无从知晓他的尸骨到底埋在哪儿。
这可全都是凭借老曹自己丰富的发墓经验而琢磨出来的举措啊!
看来他也很懂盗人者人恒盗之的道理。
司马迁读完这三个故事,就明白霍善的意图了。他说道:“你想推行薄葬?”
霍善仰头看司马迁:“薄葬不好吗?”
司马迁当然不可能说不好,他也是赞同薄葬的,比如劝说孝文皇帝简丧薄葬的人就获得了他的高度赞誉。
只是刘彻可没他祖父孝文皇帝那么好劝。
司马迁认真说道:“这样挺好。”
他便与霍善一起去筛选适合上台演出的俳优,并爽快地应下监督这些人排演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