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对霍善而言,上朝也是件新鲜事,不过由于底下的人他都不认识,讲的事情他也听不太懂,所以他……
先掏出嬴政给自己准备的竹筒小水壶吨吨吨两口,品尝了一下带着竹子清香的新鲜豆浆。
再开始研究该从哪样点心开始吃起,这也是嬴政去治病回来后命人学着做的。多整两个小小的石磨,不管是豆子的吃法还是米面的吃法都有了新的飞跃,可以做许多适合小孩子牙口的面点。
李斯奏事,他吃吃吃;别人奏事,他也吃吃吃。
反正一点都没有参与进嬴政“家务事”的打算。
众人把霍善泰然自若吃吃喝喝的模样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完了,饿了。
当然,也有几个博士在心里咕哝着什么“于礼不合”“老秦人果然是野蛮人”“从未见过如此胡来的君王”之类的话,只是他们没敢说出来,嬴政和霍善自然也听不见,一场朝会开得还算顺利。
期间霍善尝到一样特别好吃的点心,还积极地投喂给嬴政要和他分享自己新发现的心头好。
……真就一点都不拘束。
嬴政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尝过别人喂到嘴边来的食物了。
不过对上霍善那亮晶晶的目光,嬴政还是把那块糕点给吃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和人分享自己新发现的好东西而已。
众朝臣:“……”
完了,这位公子善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们以前也听人说起过嬴政对公子善偏爱得很,可听人说起时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有冲击力。
等到嬴政让他们到外头列队站好,跟公子扶苏和公子善学习什么养生操,那些讲究脸面的博士们已经气得快要打摆子了。
这大秦,迟早要完!
听到嬴政点自己名、钦定他来领操的扶苏:“……”
昨天他还以为霍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就把嬴政给说动了。
见嬴政心情明显很愉悦,再没有当初发现自己被方士欺骗以后愤而要坑杀他们的震怒与愤懑,扶苏依言出列替霍善给众朝臣讲起这套养生操的好处。
这里头有许多动作都是针对他们这些常年马上征战或者常年伏案工作的人,一套练下来可以让他们身体舒坦许多。
要是哪个动作做起来明显很不顺畅,甚至动作涉及的部位隐隐作痛,那说明需要找医家看看相应的部位是否出了什么毛病。
俗话说得好,病向浅中医啊!
千万不要等到病入膏肓再去求医问药。
有这样一套没病能强身健体、有病能及时发现的养生操,到大街上一讲,绝对满大街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练!
何况在场的都是共事多年的老熟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众朝臣:“……”
总感觉公子扶苏以前没这么会说。
别看公子扶苏看起来温温和和,以前最爱跟嬴政擡杠的就是他,有时候众人都忍不住为他捏把汗。
毕竟自从嬴政称“始皇帝”以后便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对手了,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严重的病痛让嬴政开始迷恋长生术,以至于脾气变得越发难以捉摸。
有次有方士告诉嬴政,想要长生就得跟神仙那样不能叫旁人窥测到你的行踪。
结果嬴政还真信了,那段时间他们这些臣子连朝会在哪里开都是被人临时知会的。
后来证明那方士是骗子,嬴政才不这么干了。
后世说嬴政“坑儒”,其实就是封建迷信上当受骗受害者嬴政的愤怒。
那批被坑杀的人基本都是给嬴政胡编乱造、以“这么做必定可以长生不死”为由骗他干这干那的方士。
搁在后世,这就是一群骗子拿准人越老越怕死的人性,随便编造点养生保健说法来骗钱。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骗钱,偶尔却还要给嬴政他们卖点保健品,多么令人感动!
遇上那些特别过分的,还会告诉嬴政他们我这药材特别难找,你给我准备多少多少路费、多少多少人手,我保证不辞辛苦帮你找回来!
一听就知道,这种人肯定是一去不回的。
可惜人若是病了或者老了,感觉自己和死亡越来越近,再小的希望都让他们动心。
尤其是像嬴政和刘彻这样坐拥天下、还想再快快乐乐活个千年万年的,更是特别想获得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
比起这几年喜怒无常的嬴政,让他们练个养生操什么的,反而不算什么大事……
嬴政领着霍善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俯视着底下空旷广场上按照上朝班次列好队的朝臣。
一阵天风吹来,吹动了嬴政宽大的袍服。
嬴政伸手把霍善抱了起来,问道:“冷不冷?”
霍善道:“不冷!”
才到秋天而已,怎么就冷了!他可是下雪天可以跑出去疯玩的娃儿,身上火热火热的,绝不会在冬天就喊冷。
李时珍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感受到那差点把自己吹跑的猎猎天风,这小老头儿又开始诗兴大发,立在霍善肩头吟诵起来:“高处不胜寒啊!”
霍善记得这句词儿,这是苏轼写的《水调歌头》。
霍善道:“不寒!”
这风明明吹得人怪舒服的!
不过被嬴政抱了起来,他的视野倒是更清楚了,可以认真观察扶苏这个领操员动作做没做对、后面跟着做养生操的人有没有认真学,于是霍善也没闹着让嬴政把自己放下。
李时珍循着霍善的视线往下看,一下子瞧见了正跟扶苏学动作的文武百官。
李时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他麻溜把趁着睡觉机会钻进系统搞研究的华佗他们也喊了过来——
看看!这是什么!
满朝文武齐跳养生操!
华佗几人:“………”
有些事看着看着也就麻木了。
他们连汉武帝、冠军侯等人耍五禽戏都见过了,区区养生操又算得了什么……才怪!
这个场景还是怪叫人惊叹的。
怎么感觉霍善这娃儿跑到秦朝来,好像过得更如鱼得水了?
想想也是,冠军侯虽然活得也算放纵肆意,但到底只是个武将,终究没法像嬴政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皇帝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宁愿骨肉相残也要争夺那个位置。
这场朝会散场后众人心思各异,扶苏倒是积极地来接霍善出宫义诊去。
见扶苏对霍善这个“弟弟”全无芥蒂,反而还和霍善相处得挺好,嬴政一时也不知这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他还是把娃给让了出去,因为他有许多事要安排。
嬴政这段时间正派人在几处重点工程中征集当过基层胥吏的人搞统计工作,看看有多少违规征调人手的情况。
按照秦律规定,一户人家中强行征调多个男丁来服役是不合理的,必须按照比例来征召劳动力,不能让土地没人去耕作。
但是因为这些年朝廷太忙了,通直道、修长城、挖灵渠、修皇陵,经常多个大工程并行,给胡亥继位后那三年的动乱埋了不少祸根。
以至于陈胜吴广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赢粮而景从”。
这些工程里头存在的问题肯定不少,绝对不止强征这一项,嬴政只需要对底下的人稍加暗示,那些“锐意进取”的家伙自然知道该找谁来负责。
众所周知,只要皇权还牢牢地握在皇帝手中,那皇帝是不会错的,错的肯定是别人。
皇帝之下就是丞相。
这三十年间都是李斯待在相位上,他不负责谁负责?
到那时候李斯就可以谢罪退场了。
要嬴政突然变成爱民如子的帝王,那是不切实际的。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所以即使还是要搞大工程,他也并不急于一时,可以稍微放缓一下步伐,比如先抽空给朝中换换血。
许多人待在高位太久了,已经没法再肩负起让大秦进一步发展的要责。
是时候输入一批新鲜血液来为大秦构建全新的发展蓝图了。
霍善哪里晓得嬴政正在考虑这局“朝臣消消乐”要先消掉哪些人,他与扶苏出了宫,很快又见到了萧何。
萧何被扶苏安排去给夏无且记录医案。
霍善倒不在意谁来给自己记录,仍是勤勤恳恳地给自家医馆刷宝箱,争取把咸阳城这波有需要看病的患者统统消化掉!
咸阳城中一些医者被霍善他们的义诊抢光了生意,本来还打算悄悄让学徒过来找茬,后来发现派出的学徒看着看着就走不动路了,只能自己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这一来,他们也走不动路了,决定自发地留下来帮忙。
反正只义诊三天,只要他们学到了本领,接下来哪还愁没患者上门?
霍善是来者不拒的,只要看对方心性还不错,他就不介意他们跟着学。一两个人能做的事还是太少了,要多多的人一起做!
霍善在咸阳待满了三天便要回去了。
他在第三天的傍晚和扶苏他们话别,说自己马上要回师父身边去。
扶苏本来觉得霍善肯定是要留在咸阳的,闻言忍不住把人抱起来说道:“父皇知道你要回去吗?”
霍善道:“当然知道,我们早就说好了。”
见扶苏明显很舍不得自己,霍善伸手跟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扶苏的背,说道:“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你们!”他还掏出份造纸之法塞给扶苏,一脸严肃地叮嘱扶苏说下次来他要用上草纸擦屁屁!
草纸没造出来之前,他绝不过来了!
扶苏接过那写着造纸之法的小册子翻看了几页,顿时心头一热。
他不过是奉父皇之名照看了这个弟弟三天,弟弟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付给他。
扶苏说道:“我会尽快按着这个法子造出纸来。”
扶苏把霍善送回宫中,忍不住趁着霍善要求去沐浴的时候单独求见嬴政,询问嬴政为什么不把霍善留在咸阳。
嬴政对上扶苏那“你怎么可以让弟弟流落在外”的谴责眼神,只觉霍善这小子果然是会给人灌迷魂汤的。
这才三天而已,又不是三年,怎地扶苏就真的以长兄的身份自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