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57
Chapter57
团建结束后，律所忙了整整两周才恢复平常的节奏，林清淼跟丛夏进了同一个项目，常常一起加班，也没什么具体的贡献，主要就是耗着时间，陪王律加班，做会议纪要，学习王律跟客户谈判时的态度和话术，眼看着林清淼跟丛夏这周周五不用加班，林清淼兑现团建时候的承诺，请丛夏和宋灿阳吃了一餐火锅，正是南城的梅雨季节，一整天都半雨半晴，下班前乌云滚滚，雨水像从空中泼下来一一样，从路边到商场的最后一段路，宋灿阳把唯一的雨伞给了林清淼，他自己打开车门冲进雨里。
林清淼拿着伞，像是握着烫手的山芋，直接递给了丛夏。
丛夏习以为常地撑开伞，抱着林清淼一路狂奔。
到了火锅店，周围都是大学生，丛夏和宋灿阳都知道林清淼平常过得节俭，不舍得宰她，丛夏专门盯着便宜的菜点，土豆片、冬瓜片、山药片……
林清淼看着手机上共享的点单系统，问丛夏：“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
“我减肥呢。”
林清淼点了丛夏平日里嚷嚷着爱吃的牛肉，还点了几个招牌，三人坐在小方桌前，林清淼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请朋友吃饭。三个人话也少，他们俩没吃多少就说饱了，三人离开商圈在路上散步，雨停了，地上的水洼中倒映着城市，空气里还残留着雨意，林清淼送他们回去之后，准备在面包店里买些面包回去当周末的饭，拿了几袋全麦面包结账时，忽然发现去而复返的丛夏拽着宋灿阳的手进来，丛夏忙着挑面包，饿狼一样，让宋灿阳给她拎包。
宋灿阳看她贴着玻璃，拿了好几个，十分懂她地帮她推开下一个玻璃柜：“你不是刚刚才吃完饭？”
丛夏回头反驳：“我才吃几口啊？”
宋灿阳脸上扬着宠溺的笑：“你自己说的吃饱了。”
“哎呀，骗小淼的，怕她多花钱。”
林清淼背过身去，等他们结账离开才去收银台，莫名地，眼眶胀胀的，心口热热的，可能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奇妙非凡，磁场契合的人成为朋友，谈天说地，她的过往岁月总是踽踽独行，除了孙桃，再没有交过其他的朋友，如今有了能时时说话的朋友，才觉得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糟糕，反而还十分美妙。
回到家，林清淼给宋芸做了会儿按摩，宋芸这晚一直不在状态，一双眼睛总是盯着日历，林清淼觉得诧异，过了好一会儿，林清淼忽然反应过来，这日期是当初游园会的日子，林思诚带她去了游园会，宋芸在出事后姗姗来迟，来医院接她的时候，脚上还踩着她十分珍视，平常都不怎么舍得穿的红色高跟鞋。
“妈，我联系了中介，准备看房子，准备离医院住近一点，我送您去复健也方便。”
“嗯，我有个事跟你说。”
宋芸难得郑重：“你爸他……无期变有期了。”
“听说是立了功，表现积极优秀。”
林清淼缓了一会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们团建的时候。”宋芸眼睛里又弥漫出当年的情绪，“他要是再有什么事情表现好，出来了，我们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周家别墅，周靳每年只有这一天会主动回来，他自己的房间装饰都没变，家里定期有阿姨打扫，影集放在柜子里，基本都是些小时候他妈妈给他拍的照片，他妈妈走之后，他除了跟林清淼拍过几张照，再没留过什么单独的影像。
“他当初就应该是死刑。”周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鸿琛，脸上表情意味深长，他盯着周鸿琛话里有话地说：“谁在救他，我已经查到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这些年，周鸿琛跟这个儿子关系不好，他自己心里清楚周靳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也知道他肯定会对当年的事情追查到底。
“你妈回不来了。”周鸿琛提醒周靳，“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
周靳笑了笑，“你是难过，你难过的是，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
周鸿琛心口一窒，周靳摔门而出，回了自己房间，周婉站在门口，一整个人的身高都还没有到周靳的大腿，看到周靳出来，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周靳停下来。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午夜梦回，总是有人叫他哥哥，哥哥，醒一醒，不要睡，坚持一下。
他总是困在梦魇中醒不过来，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直到当初跟林清淼在一起之后，才开始夜夜好眠。
周靳冷着脸，路过周婉时顿了顿，硬邦邦地提醒她：“别这么叫。”
他回了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林清淼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她当初就诧异过，明明有行车记录仪的视频，为什么是意外致人死亡，而不是故意。后来学了法，才发现司法程序严格，最是讲究证据，林思诚的车在后续的检查中，查出发动机和刹车故障并作为证据提交。
她心底抽生出阵阵寒意，这些年她跟宋芸搬家，离开原本熟悉的环境，一路颠沛流离，宋芸切断了跟所有朋友和亲人的来往，几乎没有人知道林清淼长大之后的样子。本来以为人生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但没有想到，林思诚还可能会有走出监狱的一天。
林清淼在淘宝下单了防狼喷雾、报警器，她跟宋芸的手机卡都是新卡，但是也登记了他们自己的身份证信息，经不起有心人查。跟中介去看房子的时候，林清淼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是不是人流密集的生活区，单元门的防盗门是否完好，监控设备是否覆盖了大多数位置，在确定了这些之后，筛选出房源，回去跟宋芸商量。
林思诚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林清淼没有办法完全放心，努力回想着游园会那天的林思诚。“妈，你知道我爸出事前，在帮谁做事情吗？”
“不清楚。”
林清淼拼命回想林思诚当时在她面前打的那几通电话，如果是蓄谋已久，一定联系了很久，记忆再往前，林清淼终于记起来，自己在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见过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来找林思诚，那人的左胸口印着青童日化的logo，至于为什么印象这么清晰，大概是因为他们学校有不少家长都在那个厂里工作，来往接送小孩的人多，大多数人为了节约时间都穿着工作服，林清淼耳濡目染。
她打开百度，搜索青童日化，相关的新闻和联想词条映入了眼帘，林清淼滑动着手机屏幕，忽然在相册里，看到一张熟悉又油腻的脸，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正拿着剪刀，给大楼剪彩，林清淼想到令她感觉恶寒的蛇信……
世界原来这么小。
律所的气氛依旧紧张高速，林清淼跟丛夏和宋灿阳已经是固定的的饭搭子，三人天天一起吃午餐，丛夏有什么一手消息都丢在群里，因为业务的关系，丛夏又一次帮忙约了有黄石天的局。
“你们猜，这次约的哪儿？”
“KTV？”林清淼翻着档案，随手在群里回。
“商务KTV！”
“也不知道会叫哪个倒霉蛋去，叫你们的话可千万别去啊，小淼直接说家里有病人照顾，宋灿阳你自己想借口啊。”
“林清淼。”王律的助理走出办公室，“王律找你。”
“日化的项目周律那边把应如换成了陈俊杰，我t们这边要不你来负责接待？”王律跟林清淼提出昨晚这个项目的项目奖金，还跟林清淼明示等她实习期结束，可以直接转正。
林清淼的手机微震，是丛夏看到林清淼进了王律办公室特意来发消息提醒。
丛夏：你可千万别去啊！那商K是什么地方，盘丝洞啊！掉进去了你就是唐僧啊。鬼门关啊！！去了有没有小命回来都说不准！
王律还在等林清淼答复。
林清淼下了决心：“好的王律，需要我做些什么？”
约定的时间以内，林清淼回家画了个妆，她换上了周靳给她买的那一套MiuMiu，看上去正式又青春，林清淼每一次看都会感叹周靳被钱堆出来的审美，确实一流，总是能找到最适合她的裙装，他比她还了解她自己。
城郊商务KTV，门口的喷泉没有喷水，下着大雨，林清淼从王律的车上下来，跟在王律身边，正巧白色的路虎停进停车位，周靳和陈俊杰从车上下来，看到一旁的林清淼，周靳没说话，服务生带着他们走向包间，周靳交代了陈俊杰跟上王律，扭头就拉着林清淼的手进了旁边空着的包房。
包房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只有门上的一块透明玻璃，透着走廊上的光。
“林清淼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团建完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放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
她看着周靳，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