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47
Chapter47
周靳的手一顿，他的脑海中忽然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这张网络上的每一道线条都对应着他从大学离开之后做过的所有工作。他这年二十九岁，法律相关民事诉讼经验三年，非诉并购上市经验三年，还有来到香港之后的各种杂货零工，每一份工作后面都跟着收益，毫无意外非诉的收入最高。
经济形势大好时，红圈所的律师收入晋升透明，大部分红圈开给应届生的起薪都是一万五，还有一些外资所起薪能到开到两到三万，他中间GAP一年，但过去的战绩人脉和关系都在，在这个阶段重新找法律相关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
收入没问题，那就要考虑地方。
林清淼的留学签只有一年，她如果考虑留港工作，那他们需要准备在香港买房子。如果不考虑留港工作，两个人的生活城市也有待商榷，是选机会极多的北上广，还是普通的一线，或者去她的家乡蓉城……如果她对家乡的感情深厚，有家人要顾，周靳在脑海中做了个简单的假设，他完全可以考虑去她的城市工作，地点也没问题。
结婚必须要有的婚房，他名下有两套，是何佳蕊留下来的，一套自住一套投资，投资的那套可以卖掉换新居，车是老款的路虎揽胜运动款，更适合个子高的男生，对林清淼出行来说好像过于笨重了些……
“周雨生。”她看着他愣住，以为他被吓到，心里闪过一瞬的失落，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我开玩笑的。”
周靳缓过来，看着林清淼的表情：“看你的表情感觉不像开玩笑，这个问题好像也不适合开玩笑，所以我想认真地回答一下你的问题。”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林清淼自然而然地枕着他的手臂，她第一次试探如此亲密的行为，却出乎意料地迷恋这种安全感。
“有多认真？”
“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挺多的，工作地点房车生活来源我这边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要小孩这件事我还是比较倾向于等你毕业三年之后，工作和生活都彻底稳定下来再考虑。”
“嗯。”林清淼发声，示意自己在听，“为什么？”
“你过了法考，毕业没有问题，在毕业之前刷一段实习，如果想了解上市并购相关，可以试一试IPO的律师助理岗，等正式拿到毕业证之后再考虑内地的二梯队的律所。”
“工作前两年工作繁琐，薪资不高，但是需要抗压，身体和精神都是超负荷运转，在这种时候可以保持自己的正常生活，有运动，有娱乐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再考虑怀孕，很容易直接影响你的正常晋升。”
“等你正常晋升到了能力范围的极限，相对稳定的一个状态，再考虑家庭为主，这个过程大部分人都需要不止三年来完成。”
“跟我想象中回答不太一样。”林清淼闭着眼睛，“好像网上都不是这样写的。”
“网上怎么写？”
“会写，生下来，我养你们。”
林清淼说完这话之后就笑了，两人对视，周靳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脸，“这话听起来很有安全感，但其实很挤压女性的价值，生育的成本其实比工作高得多，我妈以前对单位怀孕的女同事都很宽容，会主动分担工作，特别照顾，但并不是所有上司都有她那样的包容心。”
林清淼的心一坠，她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周靳没有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揉着她的肩膀，“你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学习，并不是为了成为谁的妈妈，谁的太太，而是为了成为你自己。”
“嗯。”
林清淼出声示意自己在听，“我知道了。”
“睡觉吧。”
“好。”
林清淼等感受到周靳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周靳的睡颜，“周雨生。”
“嗯？”他依旧有回应。
“你想你妈妈吗？”林清淼轻声问，“每次听你聊起她，都觉得她是好好的人。”
周靳彻底进入梦乡，没有回答，林清淼微微撑起上半身，将他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背对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身后的人贴过来，用另一只胳膊稳稳地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别掉下去了。”
说不清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一夜对林清淼来说格外漫长，最后，她终于撑不住困意，任由自己在周靳怀里睡去。
新的一周，林清淼从学校下课之后就去了便利店，于莉莉的腿脚好了，又一次跟她搭班，说起上一次在太平山顶她跟周靳送自己回家，特地给林清淼带了自己烤的饼干，林清淼道谢之后，接待客人，回头发现于莉莉打开了她的帆布包，林清淼心头一沉，走过去拿过自己的包。
“放在那儿就可以了。”林清淼说。
于莉莉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送货的货车停在店门口，她顾不上跟林清淼说话，直奔出去，却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周靳。
“你系边个？周雨生呢？”
“他辞职了。”对方回答，“今天。”
林清淼听着他们的谈话，没想到周靳早上说的有事，是去辞职。她拿出手机看着微信，他并没有给她发消息，林清淼在对话框里打下“你辞职啦？”又觉得不妥，像在质问他，便一字一字地删掉。
于莉莉在林清淼面前纠结了好一会儿，问她：“周雨生为什么辞职？”
“我不清楚。”
“他还赔了我只新口红，总不能就这么消失了吧？”
“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自己问他？”林清淼不想撒谎，但也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我要准备理货了。”
后续的上班时间，于莉莉全程都抱着手机，林清淼理着货又过来接待客人，忙起来了招呼于莉莉帮忙，于莉莉有些不情不愿，林清淼干脆把她的那一份也做了。
下班时间，林清淼换了衣服准备回家，没想到于莉莉主动过来跟着她走，两人刚走几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他们看见了站在路口对面的周靳。
林清淼早上起来上班的时候，周靳送了她就回家了，他如今的打扮跟前一晚比日常不少，挂了胡茬，穿着白T恤，站在红绿灯的另一头，朝她招手，一天的都没发消息，并不像刚刚开始热恋的情侣，但他来接她下班了。
林清淼拿出手机，给周靳发了条微信：怎么办？要不装一下吧？
林清淼的消息刚刚发出去，于莉莉脸上已经扬起笑容，绿灯一亮就拽着林清淼冲过去跟周靳打招呼，距离越近，林清淼越不知道怎么解释，原本还在心里盘算要不假装偶遇，没想到周靳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装书的帆布袋。
于莉莉脸上的微笑瞬间垮掉，“你们不会背着我拍拖吧？”
“为什么需要背着你？”周靳问，当着于莉莉的面牵起林清淼的手，“上次赔给你的口红不够新？”
于莉莉撅着嘴，不太高兴，“我比她先认识你的！”
周靳说：“那还真不一定。”
林清淼看向周靳，周靳已经牵着她的手跟于莉莉再见。
“为什么不一定？”林清淼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飘。
周靳随意地回答：“说不准我们很久以前就t认识了呢。”
林清淼脸上原本还有些笑容，听了这话，愣愣地停在原地，因为她知道他们确实早就见过。
周靳：“你没听过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什么？”
林清淼心里紧绷着的神经一松，嗔怪地看了周靳一眼，“好土。”
回家后，周靳跟林清淼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离职，货车司机的工作既没有职业价值也没有上升空间，他是厌恶了动脑的工作，才来香港做这一类活儿，当健身放空大脑的，如今生活回归正轨，稳定和丰厚的收入是两人幸福生活的前提基础。
所以周靳选了几家开着社招的律所投简历，今天除了办理辞职之外，都在看重新找工作的事情。
“都可以。”林清淼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能赚多少钱，但周靳这么有责任感，她属实没想到。
“以后有这种事你可以微信跟我说一下。”林清淼擡头，“我不想听到跟你有关的事情，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感觉当面说正式一些。”
“谈恋爱，分享欲也很重要。”林清淼循循善诱，“都是从互相分享生活开始的。”
说起微信，周靳抓住了林清淼话里的重点。
“你给我发的微信什么意思？”周靳问，“为什么要装一下？”
“于莉莉喜欢你。”林清淼说，“不想让我的工作环境变成hard模式。”
林清淼忽然有些不安，莫名其妙地想到于莉莉翻自己包的那一幕，她从衣挂上拿过自己的帆布包，看见一袋饼干旁边，放着自己的学生证。
林清淼的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了？”，周靳问。
“她今天下午可能看到我的学生证了。”林清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视线对上周靳的眼睛：“我的学生签证不能打这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