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32
Chapter32（1800票加更）
律所楼下的咖啡馆，全景落地窗配上法式的装修环境轻而易举便让人拥有都市精致小资体验，林清淼坐在这里却感受不到一点惬意，心里堵着一口气，再舒缓的音乐也没办法让她的情绪缓下来。
她点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为了缓解焦虑，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拿起杯子喝一口，放下，又拿起来喝一口的动作，对面的人还没来，手里的咖啡就已经喝了一大半。
黑咖啡于她而言是无限抑制食欲的涮锅水，焦虑的时候越饮越多，一大杯喝下去，一整天都不觉得饿。
与此同时，李同舟提着一个小蛋糕坐在她面前，林清淼看了一眼日期，大概明白了李同舟的意思。
写着happybirthday的小蛋糕，他们家跟哈利波特的经典联名，跟海格给哈利送去霍格沃滋录取通知书那天带的蛋糕有着同样的配色和裂纹，只不过等比例缩小了不少。
李同舟说：“上来的时候路过他们门店，看到好多人在买，顺便带了一个，不过生日就当普通甜品试试。”
“谢谢。”林清淼话音一转，“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就是今天生日。”
她没注意到，李同舟放在桌面下的手无声地捏住了红桃木桌板。
“好久没见她了，还蛮想的。”
林清淼把拿铁推过去，“会不会打扰你周末？”
“我周末不上班。”李同舟说完，人下意识一顿，“只不过这周有点忙。”
“那我长话短说？”林清淼双手都放在桌面，她看着李同舟，两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她这人一紧张就会这样，从不例外，李同舟看着她的手，直接拆了自己带过来的蛋糕，把粉色的小叉递到林清淼手里。
“尝一口。”
林清淼依言照做，蓝莓冲淡了刚刚黑咖啡的苦，在口腔漫出一缕难得的清甜。
李同舟今天穿着休闲服，带着无框眼镜，在对面一落座便跟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又极浓的学生气和绅士感，林清淼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吃完了这个小蛋糕，舌尖的苦涩被浓郁的蓝莓果酱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果酱香。
李同舟知道林清淼这两年一直在跟他刻意保持距离，除了那封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信，她平常无论日子生活如何，从来没有跟他诉过半分苦，求过助。人都有尊严，道理懂得越多，越能够理解体面对有些人的重要性，仅次于生命。
林清淼想到换组的事情，斟酌着用词：“如果我在恒天做得不好，会丢你的脸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李同舟看着林清淼，他今天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同，那目光好像总是能穿过她，见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真话。”
“不会。”李同舟说出这句话后看了林清淼一眼，“你需要考虑的其实不是丢不丢谁的脸，这一行的圈子看着大其实小，来来往往的人，跳槽来跳槽去的，都是通的，你业务能力好一步一步往上走，口碑自然而然会好。”
“当初你进恒天，我只帮你递了简历，但是最后让进去的人，不是我。”
林清淼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便又说了一遍谢谢。她发现自己在面对李同舟的时候总是这样，习惯了迂回婉转，没几句话能讲到重点去。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李同舟看了一眼时间，“我爸很喜欢我送他的生日礼物，给t我个机会感谢你。”
“还是我谢谢你吧。”林清淼心里还有求于人，“不介意的话我来选地方？”
晚餐是林清淼选的，一家全国都有的连锁品牌火锅，这家火锅做得最好的便是他们家自制的冰淇淋，她没有口味吃正餐，点了一份抹茶生巧奶油冰淇淋，问李同舟要什么口味，李同舟看了一眼隔壁桌，“他这个一份的分量挺大的，两个人点一份就够了。”
林清淼心口一颤，她界限清晰，也不认为自己如今跟李同舟是能一起吃一份冰淇淋的关系，过于暧昧了，尤其是今天。
她轻轻抿着唇，尽力用玩笑来糊弄过去：“我难得请你吃饭，如果冰淇淋都舍不得点两份，那不成阿巴贡了。”
李同舟笑，绅士地提前扫码买了单，林清淼再扫时，看到已经结算的账单有些无奈：“完了。我真的成阿巴贡了，每次请客都能变成你买单。”
“买单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不是该说说，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事情了？”
“啊？”
“你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今天脸上就写着有求于人。”
林清淼咬了咬牙：“我妈妈中风之后一直没有痊愈，卧床太久了，医生说现在怀疑抑郁，想麻烦您……”
“了解了。”李同舟宽慰她，“这是小事，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还是客气点好，林清淼看着李同舟，端起冰淇淋杯敬李同舟：“麻烦了。”
第二天，李同舟就给林清淼介绍了精神科的医生，对方在医院一号难求，星期天休假也专门跑了一趟医院，给宋芸做过评估之后，确定宋芸有重度焦虑和抑郁倾向，医生帮林清淼开了药，建议她后续一个月复查一次，除此之外，还特意叮嘱让林清淼注意家里的安全，着重管控煤气、门窗、刀具，怕病人重度抑郁的时候会有自杀倾向。
林清淼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最后礼貌道谢。
李同舟送林清淼回家，知道她现在住的小区之后，坚持将她送到了地库。
“林清淼。”
她一路都在走神，在想应该怎么办，到了地库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到了。
李同舟在她下车之前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结婚？”
林清淼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僵硬，偏头看着李同舟的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刚刚没听清。”她觉得有些荒谬，“您能再说一次？”
李同舟感觉到自己好像吓到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对谈恋爱这种事不感兴趣，如果一定要组建家庭，想选一个相处起来舒服的人。”
“跟你相处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这舒服对我来说很难得。”
“我也有能力承担你和你妈妈的人生。”
林清淼彻底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两人静坐在车里，林清淼度秒如年。
“师哥，昨天的那个蛋糕很甜，但是我们都知道该吃掉它的人，其实不是我。”
“可能以后你还可以遇到符合你标准，对你来说很舒服的人，但是那个人一定不可以是我。”
林清淼勉强地扯动唇角：“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关于爱情，她试过了，的确美好得难忘，可惜如今的大环境下，爱情就跟CBD一楼那些装潢精致的奢侈品一样。抛开别的只谈爱情的时候，爱情是现实生活中镇痛效果极好的阿司匹林，可一到谈婚论嫁之时，感情、爱情成了第一个被抛开的条件因素。
“好。”李同舟没说什么，他也懂了林清淼话里话外的深意。
“谢谢师哥。”林清淼像逃一样下车。
林清淼走后，李同舟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猜到了林清淼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地这么彻底，毕竟他抛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一辆白色路虎从上面下来，滴声响了好一会儿，李同舟才意识到他停了对方的车位。
李同舟降下车窗：马上走。
另一辆车的车窗也降下来，“同舟哥。”
好巧不巧，是前一天刚刚在生日宴上见过的人。
周靳也没想过会在这儿见到李同舟，简单打了招呼之后，等李同舟把车开出自己的车位，他单手倒库，停好车之后直接下去。
“来这儿有事？”
“送一个朋友回来。”
周靳脸上的表情一僵，毕竟上次跟李欣月吃饭的时候，见过他跟林清淼坐在一起。
“你跟林清淼认识很久了吗？”周靳想到那一封信，“在香港？”
“是有一段时间了，说来话长。”李同舟随口问，“今天跟欣月出去了？”
周靳礼貌回：“律所加班。”
客气寒暄过了，两人都把车窗升上来，车前灯冲出来的光束在半空中交错，强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李同舟跟周靳同时眯起眼，周靳想到刚刚遇见的李同舟，记起来前一晚送李欣月回她自己的住处的时候，李欣月说的话。
“我哥这人从小就是尖子生，我们这样的家庭，我爸医院院长，我妈在医学院当教授，他偏偏不学医，要学法，高三那年叛逆死了，差点都退学了。”
“他为什么想学法？”
“不知道啊，我也问了他，他说就是不想学医，觉得恶心。”
“学医为什么恶心。”
李欣月叹了口气：“确实恶心，我从小到大在医院待习惯了，其实道理很简单，医生也是人，说白了也是来工作赚钱的，不是穿上白大褂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天使，有道德的敬业的技术还过得去的是稀有品种，余下的……”
“跟别的圈子都没什么区别。”
“说你哥呢。”
“我哥当初不学医还有个原因，他早恋了……”李欣月努力回忆，“我见过那女生一次，好像还拿过我爸在一中设的奖学金。”
“他这些年身边有人吗？”
“没有，除了上次那谁……”李欣月不想说名字，“别的我没见过。”
除了林清淼，这些年李同舟身边没有过别人。
李同舟开车回家，他在自己书房找了两圈之后，想到自己让李欣月帮忙收了快递，给她打去电话。
“我从香港寄回来的那些东西你给我放哪儿了？”
“啊？那么多东西，我哪儿记得住放哪儿了。”
“箱子阿姨收了？”
“没有，你说了不给动，阿姨都没动。”
李同舟又重新翻了一遍，别的东西都在，连夹林清淼给他那封信的那本书都还在，唯独没了那封信。
“好，我再找找。”
李同舟挂了电话，打开书房的灯，从抽屉里找出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女生，都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手里拿着奖状，奖状上的内容是李之明奖学金，左边的女生，校服洗得泛白，头发梳成马尾，又高又瘦，右边的女生偷偷摸了口红，齐刘海，悄悄烫着当时最流行的内扣，发尾垂在锁骨的位置，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
两人都带着校牌，左边的那个叫林清淼，右边的女生，叫孙桃。
昨天是她的生日。
他买了那个蛋糕才意识到，要见的人是林清淼。
寂静的夜，精致装修的平层莫名透出几分寂静孤独，李同舟坐在自己书房，收起那张照片。
“今天差点犯错误了，小桃。”喃喃自语半晌，他有轻声道：“你是不是应该来梦里骂我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