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游计划 正文 第67章 再见
第67章再见
◎“世界那么大，一起去玩吧！”◎
夏至这天，郑好寄出的第一张明信片终于漂洋过海，抵达韩澈的信箱。
明信片上，两只考拉抱在一起，憨态可掬。
郑好的字迹圆润规整，密密麻麻地挤在小小的卡片上：
“在墨尔本的第二周，我已经找到工作啦，在一家美甲店兼职。幸好我来之前跟朋友突击学了一周，现在已经得心应手了。我每天上五个小时的班，猜猜我的时薪多少25！澳元！厉害吧”
韩澈眼底浮起笑意。他仿佛能看到郑好一边舔手指一边数钱、得意洋洋的模样。
“对了，我准备去考驾照，到时候买一辆二手车，活动范围就大多了。说不定等你收到明信片时，我已经是买车了，嘿嘿。”
韩澈看了眼落款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不知道她的小小愿望实现没有
七月末，第二张明信片姗姗来迟。
“我买车啦！虽然拿到了驾照，但是按规定，我不能独立开车，所以我的室友佩琳经常带我去兜风。她是菲律宾人，背包环游过二十多个国家，还去南美做了两年的志愿者，真是太厉害了。对了，昨天我给一位华人姐姐做美甲，她在墨尔本大学读博，还是数学专业。最让我佩服的是，她四十岁才出国读博，同时带着两个孩子。还有我的房东，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居然开始学架子鼓，哈哈，真想介绍她跟童梦认识一下。”
空白处已经写满了，底下一支箭头指向了明信片的正面，最后一段写在蓝天白云之间：
“我喜欢那些勇敢独立的女性，敢于跳出世俗的轨道，奔赴人生的旷野。从她们身上，我看到了人生无限的可能。”
韩澈看着这句话，久久沉默着。
他已经被困在这条既定轨道上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云缝里偶尔漏出来的一丝天光，都会刺痛他的眼睛。
晚上，韩澈算着时间，给郑好打了个视频。
屏幕里黑漆漆的，手机莹莹的光映在郑好的脸上。她龇着大牙，冲韩澈傻傻地笑着。
“你还在外面”韩澈眉间蹙起担忧。
她那边已经十点了吧，这么晚了，外面安全吗
郑好声音里透着兴奋：“我们在地质公园，听说今晚有流星雨，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流星呢！”
“我们”
“还有佩琳。”郑好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手机一转，一个满头小辫子、小麦肤色的姑娘便出现在了镜头前，笑容比郑好更灿烂。
“嗨，帅哥！”她搂着郑好，用蹩脚的普通话跟韩澈打招呼，“你女朋友现在在我手上，想要见她，准备五百万。”
韩澈：“……”
奇奇怪怪的幽默感，难怪她们俩能玩到一起。
镜头又转向了郑好。她盘腿坐在垫子上，单手托腮望着韩澈，不说话，只是笑。
韩澈也笑了，问她：“钱还够用吗”
郑好噗笑一声：“你怎么跟个老父亲一样我读大学的时候，每次给我爸打电话，他第一句话也是钱够用吗够用啊，那就行。没了。”
“这不是担心你买完车，钱都花光了嘛。”
“放心啦，我买的是二手车，不贵。”郑好爬起身，举着手机往前走，“给你看看我的航母。”
视频里出现了一辆银灰色的老旧的面包车，韩澈有些意外：“你不是想买房车吗”
“哎呀，面包车不就是房车的平替嘛。我把后面都腾空了，白天运货，晚上铺上床垫睡觉，还能省住宿费呢。”
“这……”韩澈有些心疼，“会不会太辛苦”
“辛苦什么”郑好往床垫上一躺，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自在，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对了，明天我们打算去布里斯班，听说那儿的黄金海岸超级美。”
看来是乐不思蜀了。
韩澈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说：“挺好的。”
郑好换了个趴睡的姿势，托腮望着他，“你那边呢最近还好吗有什么新鲜事”
韩澈陷入了沉默。
有什么好汇报的呢他的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夏天本就漫长，等待又让这种日子变得更加难熬。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睨着茶几上的柠檬树，逃离了韩美丽的魔爪后，它的顶端终于冒出了几片新芽。
提到韩美丽，韩澈想起一件事：
“前几天，我在小区的橘子树上发现了一只蝴蝶，翅膀和韩美丽很像。”他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丝落寞，“可是我突然想到，蝴蝶活不了那么久，也许它早就进入下一个轮回了。”
郑好伸出手，隔空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是好事啊。如果它真的重生了，以后，你遇到的每一只蝴蝶，都可能是它回来看你了。”
韩澈终于舒展眉头，会心一笑：“不愧是赤脚心理医生，张口是一碗鸡汤。”
郑好弯眸望着他，也跟着嘿嘿傻笑。
静了会儿，她又问：“明天周末，有什么打算”
韩澈佯装思索，半晌，决定说实话：“呆在家里吹空调。”
“……”
郑好坐起身，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我临走前的谆谆教诲，你都当耳旁风是吧本赤脚医生拒绝收治你这么不听话的患者。”
韩澈挠了挠脑袋，颇为无奈：“这大热天的，哪儿都不想去。”
“那就逛商场呗，还可以给家里省点电费。”
“我一个男的逛什么商场没劲。”
郑好抚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你可以去平安大厦啊！那里阴气十足，肯定能让你从头凉到脚。”
韩澈满脸无语。
你就不怕我彻底凉了
“就这么定了。”郑好兴奋地搓着手，恨不得钻出手机，“去的时候记得跟我视频，我要第一视角看捉鬼现场。”——
尽管韩澈百般不情愿，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在郑好的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下，顶着大太阳去了趟平安大厦。
不得不说，这栋写字楼外观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一进去就浑身不舒服，后背一阵阵发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
韩澈一只手抱紧胳膊，另一只手还得腾出来举起手机，调成后置镜头，让郑好看得更清楚。
进电梯了，韩澈刚说完“信号可能不太好”，手机里的画面就卡住了。郑好表情呆滞，一动不动。
电梯数字不断攀升，终于顺利抵达十八楼，韩澈暗暗松了口气。
一走出电梯，信号又恢复正常，郑好眨了眨眼，惊喜地说：“这层楼还挺热闹的嘛。”
韩澈头皮一麻，脚步蓦地顿住，声音都在抖：“你、你、你别吓我啊……哪有人”
“刚刚跟你一起下电梯的人还挺多的啊。”郑好睁大眼睛，一脸纯真无辜，“你没看到吗”
韩澈：“！！！”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看四周，电梯口空空荡荡，连灯都没开一盏，哪来的人
郑好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韩澈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恼火：“你见鬼了吧”
“原来那些是鬼啊，我说呢，怎么都是飘着出来的。”郑好一脸坏笑，继续指挥他，“去里面看看。”
韩澈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举着手机继续往前走。
甬道光线昏暗，只有尽头的窗户透着天光，两旁的办公室都拴着铁锁，透过玻璃门，他看到里面一片狼藉，七零八落的桌椅上覆着厚厚一层灰。
这里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韩澈隐约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从洗手间传来的。
韩澈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屏幕里，郑好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画面。
走到洗手间门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扑面而来一阵冷风，带着一股年久失修的潮湿腐臭的气息。韩澈心里直发怵，哆哆嗦嗦地打开手电照明。
刚走到男洗手间门口，猝不及防地跟里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除了洗手间里的两个大男人嗷嗷的惨叫声，还有手机里郑好尖锐的爆鸣。
足足过了半分钟，两个男人终于恢复神智，尖叫声戛然而止。
只剩郑好还在手机里鬼哭狼嚎：“那是一坨什么东西啊乌漆嘛黑的，不会是烧焦的干尸吧听说这里发生过火灾，啊啊啊啊……”
洗手间里出来的男人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举着手机说：“家人们，谁懂啊，我差点见到我太奶奶了！点赞到一千，我们继续啊。”
原来他在直播。
也是，除了主播，谁会这么无聊，大周末的来这个鬼地方探险。
韩澈肩膀一塌，彻底松了口气，大声制止郑好：“别叫了！是个大活人！”
这位男主播仍心有余悸，抱着韩澈的胳膊把他往外拖，嘴里嗫嚅道：“赶紧出去吧，吓死我了，哎哟喂……”
韩澈边走边回头看，“你不等你的朋友吗”
“……啊”男主播愣愣地看着他。
韩澈指着黑洞洞的洗手间，神色有些古怪：“里面的人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男主播脸色惨白，僵硬地转过头，咽了咽唾沫，声音发颤：“啊！这里面……哪有人啊”
手机里，郑好眯眼看着韩澈，啧啧感叹：“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啊。”
韩澈谦虚道：“谢谢，名师出高徒。”——
之后的几个月，郑好的明信片如雪花般纷纷而至——
“韩澈，我到了黄金海岸，这里的风景跟我梦里的一样，我终于理解你说的想死在这里的心情了。不是想死，是想余生都在此度过。我在海滩边的一家咖啡馆找了份兼职，时薪二十，每天能看到这么美的海景，已经足够了。”
“韩澈，我又找了份兼职，在果园摘猕猴桃，可以边摘边吃。但是！我竟然！被蛇咬了！一起干活的小伙伴把我送到了医院，还好没什么大碍。世界毒蛇千千万，澳大利亚占一半！偶买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韩澈，佩琳走了，去了新的国家，继续新的旅程。我也要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办。有几个whv的小伙伴申请了续签，最多可以待三年。还有人申请了护理学校，能转学签继续留在这里。你觉得我要留下来吗”
“韩澈，我在澳大利亚南部的袋鼠岛，加入了一个环保组织，主要任务是打捞海洋垃圾。岛上的生活很宁静，同事都很友善，工作氛围也很轻松。主任说如果我愿意，可以跟我签一份长期的工作合同，我就能申请工签留下来了。”
“韩澈，今天我救了一只被渔网缠住的海龟，离开的时候，它跟我挥了挥手，好像在说再见。我的宿舍后院有片桉树林，昨天，我看见两只袋鼠在打架，正要拍照发给你看，他们就蹦蹦跳跳地跑了。我看着手机里我们的聊天记录，突然有些难过，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韩澈，我在岛上已经待了两个月，夏天到了，你那里应该是冬天了吧不知道今年江城会不会下雪。我好想你。”
韩澈坐在飘窗上，读完这张明信片，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白絮纷飞，真的下雪了。
要是她在身边就好了。
他真的好想她——
今年的冬天又冷又漫长，三月都接近尾声了，春天还迟迟不肯来。
韩澈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最后一次，从这个视角欣赏城市的风光。
阴沉沉的天空，云压得很低，随时会下雨。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工作也顺利交接，除了这片景观，他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副总推门而入，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颇为惋惜地说：“本来还想着今年推你进管理层，结果……”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私募虽然相对自由一点，但压力也不小。公募要是成绩不好，顶多被人在网上喷。私募基金经理要是亏了钱，可是会被投资人指着鼻子骂的。你可得想清楚了。”
韩澈转过身，神色从容而笃定：“我想得很清楚。”
有离职的想法不是一两天了，最开始是听说郑好要离开，他内心涌起一股冲动，只想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跟她走。
在郑好明确表示想留在澳洲后，他正式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交接工作比想象的复杂，足足用了两个月，他才彻底卸下重担。
副总提醒他：“现在公转私有一年的静默期，你的损失可不小。”
韩澈耸耸肩，不甚在意：“对方公司给我提供了两种选择，一是从研究员做起，就不用被这条规定约束了。二是先跟我签合同，让我申请澳洲的工签，等一年后再正式入职。”
“哇哦，待遇不错。你选那种”
“当然是第二种。”韩澈释然一笑，“正好可以休息一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副总愣了下，看着他眼底疲惫的黑影，一时心有戚戚。
副总走后，没过多久，小吴又进来了。看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估计也是来当说客的。
前阵子，小吴去了一趟舅舅的小龙虾店，在门口遇到摆摊的谷小雨，寒暄几句，才得知郑好已经离开大半年了。
难怪韩经理总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原来是害了相思病啊。
在得知他的新东家是澳洲的一家专门服务华人的私募基金公司时，同情又变成了震惊。
“韩经理，没想到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韩澈失笑：“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小吴不解地看着他。
韩澈解释道：“我喜欢投资，但是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这些年，公募基金吸引来的投资者，大部分没有承受风险的能力，我不想拿他们的钱冒险。相比较下，私募基金设定了准入门槛，是对投资者的一种保护。赚他们的钱，我更加安心。”
小吴惋惜道：“但是你的基金规模会小很多，相应的，赚的就少了。”
“在我看来，还有很多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比如，让自己心安。”
“可是，这份工作高薪又体面，多少人求之不得。就这么放弃了，真的值得吗”
小吴回想当初，自己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拿到这个offer，兢兢业业工作了很多年，从研究员到经理助理再到基金经理，不停地向上攀爬，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孩放弃这一切的。
韩澈淡淡一笑，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小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要期望过高，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他转头望向窗外，大雨终于落下来了，玻璃上溅起一片水花。
“如果哪天，撑不下去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末又有韩家家宴。韩澈从角落里找出那盆吃灰的翡翠兰，用纸袋装好，提到车上。
一进门，韩母就迎了上来，看到他一身的休闲装扮，脸色瞬间由晴转阴。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她嫌弃地扯了扯他的卫衣袖子，视线落在他的运动鞋上，“一点礼数都没有。”
韩澈耸耸肩，懒得解释。
韩母接过他手里的纸袋，打开一看，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那盆翡翠兰吗连花盆都没换。”她不满地瞪着韩澈，“你怎么回事连礼物都不用心准备。”
韩澈终于开口：“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为什么要送礼”
不就是韩老爷子又心血来潮，召见皇子皇孙们前来朝觐。每次来都要盛装出席，还得精心准备礼物，韩澈真是演腻了。
韩母看了看韩澈，又低头看着袋子里的翡翠兰，面露疑惑：“那你这是干嘛”
“给你的。”韩澈换好鞋，大步往里走去，“我不喜欢这东西，还给你。”
客厅里已经围坐了不少亲戚，韩母紧跟在韩澈身后，低声呵斥道：“韩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要是不想来，找个理由推掉就行，没必要在这里发疯。”
韩澈不屑一顾，轻嗤道：“放心，以后不会再来了。”
但是今天，他有事情要宣布。
韩父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盯着报纸，不茍言笑，见到韩澈进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擡起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个堂哥堂姐跟韩澈打了个招呼，给他腾了个位置。
寒暄几句后，堂哥韩霖举着手机，似笑非笑地说：“韩澈，我看到你们公司发的公告了，说你离职了真的假的”
韩澈面不改色：“对。”
韩父的视线终于从报纸上擡起，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啊”二婶浮夸地瞪大眼，惊诧地问，“为什么啊之前的工作不是挺赚钱的吗听你妈说，光年终奖就有七位数，还说你是公司的什么明星来着”
韩霖笑着接话：“离职还能因为什么啊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呗。”
“现在在哪家高就啊”堂姐韩清语气试探。
韩澈摇摇头，大大方方地说：“没工作，现在是无业游民。”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韩母赶紧出来解围：“哎哟，我早就劝他离职了。别看基金经理赚得多，工作可辛苦了，你看他都累瘦了。正好，老韩单位有个空缺，一直给他留着呢，打声招呼就能进。”
韩澈轻笑一声，语带嘲讽：“不用麻烦韩总了，我现在好得很。来这里就是要通知大家一声，我准备出趟远门，以后的家宴，不用再叫我了。”
他厌倦了这种阿谀奉承的社交，也不想再看到这些惺惺作态的嘴脸。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韩母声音压抑着怒气：“你什么意思你打算去哪儿”
“澳洲。”
“去干什么”韩父终于开口，冷冰冰地注视着他，“继续读书，还是找到了工作”
韩澈丝毫不觑，迎上他的目光，眼里甚至还浮起了笑意。
他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去玩。”
众人一时哑然。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低沉苍老的嗓音：“胡闹！”
回头一看，韩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手拄拐杖，脸色铁青，怒视着韩澈。
众人纷纷恭敬起身。
韩澈也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正好您下来了，我就不用特意上楼请安了。我今天来——”
韩母在他身后，用力掐他的腰，威胁意味明显。
“嗷！”韩澈故意吃痛地叫了一声，扭头望着韩母，语带埋怨，“妈，你掐我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韩母讪讪地收回手，假惺惺地笑着说：“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回家跟谁说去”韩澈双手一摊，一脸无辜，“我也想跟你们好好聊聊，可是爸常年不回家，你又从来不听我说话，那我能怎么办只能来这里，当着爷爷的面跟你们说了。”
“好，那你说。”韩父低喝一声，踱步到韩澈面前，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一股压迫的气势，“现在，我给你机会说。”
韩澈冷笑：“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还需要你恩准吗”
“韩澈！”韩母怒斥一声，“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韩澈咬牙忍了忍，往后退了一步，向韩老爷子微微鞠了一躬，微笑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跟大家说声再见，以后，我不会回来了。”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韩澈！”韩母怒不可遏，紧追在他身后，发疯似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优雅的发髻都散开了，声音变得无比尖利，“你疯了你要去哪儿”
韩澈弯腰穿好鞋，回过头，垂眸望着她。
母子俩很久没有对视了。
如今，近在咫尺，目光却像隔着万重山，万里云。
韩澈始终看不透母亲的心，韩母也突然发觉，眼前的儿子变得无比陌生，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沉默温顺的模样。
她一时怔住，攥紧着他的衣袖的手，不自觉松开。
“再见。”韩澈打开大门，冲大家挥了挥手，弯唇一笑，“我要去玩了。”——
飞机缓缓向天际攀升，从舷窗向外看去，城市在不断缩小、慢慢下坠。远处，蜿蜒的长江像一条银色丝带，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泽。
从江城到墨尔本，一趟航程要耗费十几个小时。
韩澈倚着舷窗，闭目休憩，怀中的画册渐渐滑落，封面上，两个小女孩走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上面印着书名——
《走向春天的下午》。
他就要走向他的春天了。
在低鸣的引擎声中，韩澈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开车，带他去青少年宫上培训班。
车子堵在一条热闹的老街上，母亲有些急躁，不停地摁着喇叭。
他无聊地向窗外望去，街边的杨树下有片空地，一群小孩正在树下玩斗鸡，掰起一条腿，蹦蹦跳跳地撞向对方。也不分阵营，就是一顿大乱斗。赢了的孩子哈哈大笑，被撞倒的孩子气得哇哇叫，迅速爬起来再战。
韩澈看得津津有味，羡慕不已。
在这群小孩中，有个小姑娘尤其引人注目。她玩得满头是汗，脸颊通红，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其中一只被倒下的小孩给拽散了。
几个高个儿一起围攻她，她不急也不恼，脚下像安了弹簧，蹦着跳着，灵活地躲闪着攻击，然后微微蹲下身，擡起膝盖，从下方将他们挨个顶翻。
看着高个儿小孩纷纷栽倒在地，韩澈忍不住拍起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母亲扭头瞪他，“笑什么笑培训班都要迟到了！”
韩澈吓得脸色一僵，急忙收起笑容，只敢趁母亲不注意时，偷偷瞥一眼窗外。
小女孩两根辫子都散开了，头发凌乱地飞舞，笑容肆无忌惮。所有小孩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她屹立不倒，威风凛凛，像个英勇的战士。
前面的路被几个小吃摊给堵死了。母亲急得不行，下车去跟他们交涉。
车上只剩下韩澈一人。
他悄悄打开车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到女孩身后，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
小女孩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从树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着。
两人对视，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韩澈，你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韩母的厉声呵斥：“韩澈，你给我回来！”
郑好毫不犹豫，一把抓住韩澈的手腕，拉着他一路狂奔。他们经过热气腾腾的面馆，穿过琳琅满目的小摊，大步跨过堆在地上的瓜果，追逐着街边嬉闹的小猫小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停地奔跑……
所有的颜色和声音都在往后退，韩澈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她的手，在他的手腕间，传递着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让他无比安心，心生欢喜。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他大声问。
郑好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头发在风中恣意飞扬，笑容如阳光般明亮生动。
“世界那么大，一起去玩吧！”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之后几天，我会把全文检查一遍，捉虫和润色，剧情线不会改动。
检查完后，会加一篇番外，估计要一周的时间，小伙伴们不要急哈，等我申请完结了就能看到。
谢谢你们听我讲完这个故事，陪郑好和韩澈度过了这个春天。
晚安！
感谢在2023-11-0721：33：31～2023-11-0923：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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