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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圆(双重生) 正文 不反悔

所属书籍: 重圆(双重生)

    不反悔

    雨水从琉璃瓦当滑落,敲在窗棂上。

    滴答滴答的清脆里,外间僵持的说话声,不过两刻钟,已近尾端。

    随后是起身告辞,远离的脚步声。

    渐渐地,外边与内室同入寂静。

    曦珠并未立即出去,仍垂头坐在床边,须臾后,她将香缨带放回他的枕下,才站起身,轻步绕过金漆玻璃屏风,而后看到还坐在榻边的他。

    目光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她走过去,隔着一臂的距离,瞬时被他伸手揽住腰,拖拉至他的腿上。

    他的手臂抱地很紧。

    虽不至于让她感到疼,但挣扎不了半分。

    她也并不想挣,只是顺着他,坐在他的大腿上,受着他身上朝她扑没而来的热息。

    就连落在腰窝处的那只手掌,隔着轻薄的衣料,也温热非常。

    她知道,他心里又不畅快了。

    卫陵头靠在她荏弱的肩侧,闻着她身上刻骨的香气,闷声道:“我宁愿你当初不救王颐。”

    他低着头,曦珠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轻问:“为什么?”

    她的语气太过宁和,根本不被他残忍的话所惊吓。

    卫陵有些受挫,无奈叹气道:“难道表妹看不出我吃醋了?”

    他不敢在她面前,展露出对她与许执过去的心病,反倒在今生,王颐的事上来诘问她。

    曦珠回想到前世王颐遇险逝后,他那般的颓靡不堪。

    是为内疚带王颐出去游玩,却没能一块回来,倘若他在那黑暗的洞穴里,紧拉住王颐的手,再多撑片刻,等到人的救援,兴许就不会发生惨剧。

    但好在这世,那样的事并未发生。

    曦珠搂住他的肩,缓声道:“我不喜欢他,你自己不是也说,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一点都不怕我会答应他吗?”

    方才在室内,她都听见了。

    过去事,如今回首,全作哄他的话。

    但那时得知王颐喜欢曦珠,王家也要来说亲时,他当真没有一丝慌张吗?

    仿若再回到许执与她相看定亲时。

    那些酸涩苦意,都只能他自己一人吞下去。

    而她的心跳始终平稳,没有丝毫紊乱。

    卫陵从她的胸前擡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低声道:“不是的,那时我真的怕你喜欢他,答应了他怎么办?他的性子是不是比我好,我的脾气差,姑娘家都喜欢他那样的。”

    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呢。

    她应该明白,却不应答。

    曦珠明眸微弯,声音柔和地问道:“那你的脾气差,会对我不好吗?”

    他不过是想她说一次喜欢他,就似前世。

    他想再听一听。

    卫陵迎着她的询问,微垂下眼,促狭又认真道:“我哪敢对你发脾气啊,也会一直对你好,一辈子都喜欢你。”

    轻许的誓言里,曦珠笑而不语,看向窗外。

    天色灰暗,所有葱茏的景物,都浸在朦胧的湿意里。

    卫陵摸着她的肚子,问道:“t饿了吗?”

    曦珠点头。

    “嗯。”

    他便笑道:“那我叫人送饭菜过来。”

    “等吃过饭,我送你回去。”

    *

    天飘落雨,许执阖眸坐于马车内,在归去的路途。

    已有半个月,他得以像从前,在酉时末回来。

    盖因他的座师,也即是刑部尚书卢冰壶,在碰到他接连几次跑去督察院送公文后,终问到此事。

    “怎么一直见你去送公文?”

    这句话过后,便引出他被左副都御史秦令筠“教导”之事。

    卢冰壶皱眉道:“我放你在律例馆,是为磨炼你,不是让你一日总在做这等跑腿之事,还被督察院的人训导。”

    倒显得赏识、提拔许执的他目无眼光。

    “将你批复的说帖拿与我看。”

    六月被选入内阁后,又为六皇子封王就藩的事闹腾,卢冰壶勤苦繁忙,并无多少闲暇管他的门生。

    好不容易得空,索性就在衙署后边的六角亭里,检阅起许执的职务工作。

    低头迅速翻看卷宗,那些由州府上呈的案件,都处理地清楚分明,并无过错。

    便是换作年轻时的他,都不见得有许执才入仕的能力。

    卢冰壶沉声问:“秦令筠如何说你的?”

    许执站在一旁,沉静地一一道来。

    末了道:“也是得秦御史的教导,我现今才能更快处理这些案件事务。”

    至于后续,许执并未再多关心。

    纵使没有镇国公三子的话,他也知道目前,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卢冰壶。

    下了车,撑伞间,巷口一辆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他疾步穿过长窄的巷子,回到那扇红木门前。

    果真看到了那个姓郑名丑的大夫。

    他快步上前,站到檐下收伞,朝人拱手歉道:“劳烦您在此等候。”

    郑丑摆手道:“才到,并未多等。”

    许执赶紧开门,为其撑伞避雨,请人进去。

    郑丑提起地上的药箱,跟着入门。

    油灯点亮,满室昏黄。

    郑丑来过这里四五次,不用客气招待,径直在方桌旁的凳坐下,道:“你坐下,我再给你诊脉复查。”

    他答应过卫三爷,要将此人的胃疾治好。

    起初他不乐意给这个人瞧病,但凡这人对他的相貌露出一点异样,哪怕有卫三爷的吩咐,他都不会给看病。

    但此间过程,这人从来谦逊有礼。

    许执坐下,先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放在桌上另边,把宽袖褪下些,手腕翻正落在脉忱上,温声道句:“劳烦您。”

    半晌过去,郑丑收手,道:“差不多了,后边你就好好养着,也用不着我了。”

    他打开药箱,从里拿出几包药,嘱咐用药细处。

    不免再打量周遭,居处狭小朴素,却布置整齐干净。

    此人贫寒,便连胃脏的疾病,也是因早年饥饿而致。

    不知如何与卫三爷搭上的关系,但他经历百般世态炎凉,看人极准,观这个年轻人以后必不会困于此地。

    郑丑向来有话直说:“我来与你看病,是因卫三爷的交托,他让你不必计较,也不用去找他,但这般慷慨恩情,多少要记得。”

    许执作揖谢道:“多谢您提点,过些时日我会备礼上门一趟。”

    他撑伞送郑丑回到巷口,见人登上马车离去,方回到住处。

    把院门的大锁落扣,他走进屋内,将绿袍官服脱下,挽起里衣袖子,从案上拿了本律书,又提起包药,出门去了厨房。

    将药材倒进陶罐里,倾入净水,擦亮火折生起明火,放在小炉上熬煮。

    他坐在矮凳上,打开昨夜做记的页,两页之后,再无心看书。

    晦暝夜色里,雨声淅淅。

    他想起七夕那个夜晚,在进医馆前一瞬,不经意侧首,在疼痛的模糊视线里,看到的那个纤弱背影。

    正被一个冷峻挺拔的人,拉着手离去。

    翌日晚上,郑丑便来为他看病。

    他也听同僚说起那桩丑闻笑话,镇国公的第三子与府上表姑娘的婚事,已铁板钉钉。

    药汤终于沸腾,白袅的雾气升起,扑顶着土黄盖子。

    燃尽的柴火噼啪断裂,许执放下书,用布垫着揭开陶盖,扑面熏人的苦涩味道,他禁不住掩唇呛了声。

    *

    卫陵收到许执送来的礼时,正是八月十四。

    临近中秋,或是攀扯关系,求着办事;或是亲友关切祝贺;亦或是朝廷官员间的往来,门房处送来的拜帖和礼品,都堆成一座小山。

    他方从军器局回来,前两日那批改制的火.枪在呈给皇帝观阅后,已下发指令,局内作坊进行大造。

    他只需督查,稍微轻松些,便能早归府。

    听小厮说许执亲自过来,没能见到他人,只能留下礼品。

    卫陵接过递来的那方木盒子,不轻不重。

    明白许执的意思。

    他拿着进了门,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近昏时,园子里弥散着淡淡的桂花清香,山石花木的暗影绰约。

    行在卵石小径上,一片静谧里,忽闻哪里传来的扰声,提到自己的字,愈来愈近,及至跟前。

    “对了,鸿渐与那姑娘的婚事何时确定,公爷和国公夫人已有打算吗?”

    “我娘意思是等人孝期过后,就让进门,算来最快也要明年十月过后,当前先是定亲,估摸再过两月。”

    “他如今在军器局做出成绩来,想必与那姑娘有关。”

    “勿提那等丢人的事了,外出去被人议论的没脸,少不得那些好奇的人来问我……”

    遽然地,一道嗤声响起,打断了卫度的话。

    “二哥,倘若下回你再遇谁好奇我的事,直接叫那人来找我,我来应付,免得二哥替我受罪,委屈二哥了。”

    卫陵冷眼看着两个并肩而行的人,扬唇嘲道。

    冷不防被下了脸面,卫度却不好当着友人的面斥咄,脸色泛青,正欲说句话缓和,事后再算账。

    刚开口,再被打断。

    “至于秦大人。”

    卫陵看向那个面容沉压端肃,身穿鸦青纻丝直缀的人,哂笑道:“等我与表妹大婚的日子定下来,届时必定请你来喝喜酒,宴席上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

    与外表相符的敌意毫不掩饰。

    话落。

    “我就不打扰两位大人谈论家国大事,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句句讽言,没与人反应的时机,手里拿着一方礼盒,背影施然离去。

    卫度一口气憋地堵在心里,险些喘不过来。

    秦令筠脸颊微微抽搐,颈侧愈合的伤口,隐约作痛。

    几乎将碧玉扳指碾碎。

    等着,好戏还在后面。

    *

    天上云淡明月,地下灯火辉煌。

    嘉乐堂旁的戏台上正演一出《会蟾宫》,时下最盛声名的中秋戏目。

    大好佳节,正是家人团聚的时刻。

    平日各自有事忙碌,难得有空拢在一桌,这晚卫家众人一起用过晚膳,便转来此处看戏。

    戏班子是梨园请来,早半个多月前定下。

    水袖翩飞里,唱词喜庆开场。

    台下的人一面观着戏,一面拣吃起瓜子鲜果,时不时互相笑说两句。

    鼓声激昂叠奏,戏幕渐入佳境。

    卫陵招手唤来阿墨,附身吩咐道:“你去取盘螃蟹过来。”

    阿墨闻言疑惑,但望见三爷旁坐的,还在看戏的表姑娘,瞬时明白过来,笑地眼都眯起,忙不叠应道:“我这就去取。”

    三爷不吃什么鱼虾螃蟹,可表姑娘是吃的。

    他转身跑地飞快,不过一会功夫,便从膳房取来六只清蒸的大螃蟹,还怕少了。

    卫陵将装石榴蜜橘的盘,堆到蜜饯果干的碟子上,腾出位置来。

    白瓷盘放上分隔两人的小桌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曦珠侧首。

    卫陵朝她笑道:“你看戏吧,我给你剥。”

    方才晚膳桌上,摆了一盘的螃蟹。

    但兴许是不好剥,或是觉得麻烦,她并未吃,还是母亲夹了一只给她。

    最后也只吃了那只。

    卫陵都看在眼里。

    “剥好我叫你吃。”

    曦珠摇头,说道:“不用了。”

    他厌烦鱼蟹腥味,从不吃这些,怎么好碰。

    两人的窃窃私语,引得前座的人回头。

    卫度观后面的情意绵绵,冷哼一声。

    卫陵眺目过去,还了记嘲弄神情,又转回来,对曦珠道:“别管他。”

    曦珠并不在意卫度对她的看法,点头应声,见他已经拿起一只螃蟹,开始解开草绳剥弄,也不再说。

    她看了一会戏,还是没忍住转过视线,看向他手中,那只被分肢掀盖的螃蟹。

    他不喜这些,却很会剥。

    须臾间,就剔下大半雪白的肉,金黄流油的蟹膏覆在上面。

    曦珠笑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t”

    卫陵擡头看一眼她,清楚她的意思,嘴角翘起,低道:“适才看你学会的。”

    又一次卫家众人聚着吃饭,她不再是以一个表姑娘的身份,而是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

    整个用膳期间,虽分开座位,但他的目光,大多落在她身上。

    而此时,卫旷杨毓夫妻两个正说起,要与二儿子相看继室的事。

    转见人看着后头,跟着望过去,三儿子正给曦珠剥螃蟹。

    事既定下,还在一个府上,卫旷不管这些细枝末节,只要他这个小儿子在成婚前,别再闹出事,都随他去。况且近日改进火.枪一事,让他对小儿子舒心不少。

    但这会乍见从前总是混账不听管教的人,竟对将来的三儿媳妇这般体贴,不免好笑。

    杨毓看着,也有些笑起来。

    瞧着是能听媳妇话的,曦珠更是懂事,今后少她操心了。

    卫旷简直没眼多看,收回视线,望向二儿子,浓眉紧拧道:“你三弟的亲事快定下了,你也分出些心在自己的事上,过些时候,便将人家选定下来。阿锦和阿若两个孩子,到底要个娘来管看……”

    卫度听父亲的话,再想起两日前的消息,孔采芙与沈鹤的婚事已定下,更是头疼。

    却只能答应下来。“是。”

    卫远旁观一切,将碗剥好的红石榴籽,推到妻子面前,道:“吃吧。”

    董纯礼抿唇,笑着接过。

    戏翻过一折,还在咿呀地唱。

    公爷与姨母转回头去,曦珠还是觉得有些脸热。

    一直在看戏的卫虞终于回神,瞧见这幕,小声笑说:“三哥对三嫂真好。”

    她是羡慕。

    但蓦地一句话,让曦珠浑身呆滞,一动不动。

    卫陵看她陡然白了脸色,低呵道:“卫虞,你给我住口!”

    戏台上的鼓声恰好掩盖了怒声。

    卫虞不明所以,她说什么了?

    被三哥斥地委屈,心里难受得很,紧跟着看到表姐起身离开,三哥追着过去了。

    留下桌上一盘满当的、剥好的蟹肉。

    圆月当空,落了满园的清辉。

    “曦珠!”

    终在一处假山芭蕉旁,卫陵快步上前,抓住那截白皙的手腕,绕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的路。

    曦珠停住脚步,擡起头,在月色和灯火的映照下,恍恍惚惚地,仰望眼前这张英挺俊朗的面容。

    不远处,悠长地传来繁华的唱戏声。

    身处偌大的锦绣公府,她怔然地张开了唇,再次叫他的名字。

    “卫陵。”

    “你说过的,等所有的事情结束,我就回去津州,是不是?”

    那个称呼,好似又将她与卫家捆缚在一起。

    她紧盯着他,语调温柔而决然。

    卫陵沉默下来。

    有时候,他会想如今两人的相处,到底算什么?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一清二楚,她对他的依赖,甚至应允嫁给他,会在他亲昵玩笑时,也不自觉地跟笑。

    不过是因为她将他当作暂时的庇护。

    等尘埃落定,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京城。

    或许没有他的陪同,只有她一个人,回去家乡,她也不会在乎。

    正如此刻,她的问里,没有他的存在。

    他应该如何回答她。

    卫陵看着她未受苦难摧折,衰败一丝的容颜,握着她温暖的手,哑声道:“是,到时候我与你一起离开,回去津州。”

    “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反悔。”

    他又一次在她面前发誓,也在她的将来里,加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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