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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圆(双重生) 正文 异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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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数生

    青坠诧异这个雪夜,三爷会突然来小琼山,犹如那日表姑娘醉酒,夜出公府来找,临走还警她慎言,是怕表姑娘得知。但这回却丝毫不畏了,还直接将表姑娘带去了哪里,又说了什么。

    她虽不知按着三爷的性子,为何不将与表姑娘的事告诉国公夫人,却猜得出缘由,是身份差的太多,怕上面不答应。

    但如此下去,难保不会有一日,此事被捅出来。

    这大半年来,她在春月庭做事,比从前在正院更为省心省力,且表姑娘人好,除去月钱比其他院里的高出许多,平日里,还有吃食、布料等物的分予。

    纵有时做错事,表姑娘也不责罚,都是温声细语。

    蓉娘暗下说过,若姑娘孝期过了,只盼国公夫人给说个好人家,不拘在这满是贵人的京城寻个多有出息的夫婿,只要人好就成。

    青坠曾也如此想,因此才会在得知王家有意相看表姑娘时,立即跑去告诉。

    但现下,她变了想法。

    若表姑娘嫁出府,而春月庭的丫鬟重新调配,那她不知要去哪个地方做事,管她的人是何种性情,要遇到刁钻刻薄的,何时是个头。

    可倘或表姑娘能嫁给三爷,就好了。

    她是贴身伺候的,到时定能跟着一起过去,不出意外,她这一生算是稳妥了。

    青坠虽如此想,但知事成的关键在三爷和表姑娘身上,先不论配不配,她自己是希冀两人能成就好事的。

    方才三爷送表姑娘回来时,她能看出两人比先前,好似要更情切相近些。

    表姑娘还有些别扭,但也晓得关心三爷了。

    青坠是头回来这山庄别院,在屋里翻找好一会,才找出器皿来。一只乌瓷胆瓶,用水冲净,灌了大半瓶子的水,拿来装那捧白梅花。

    一边摆弄疏密细枝上的梅花,一边惊叹夸赞:“这种梅花我还没见过呢,比寻常的更好看。”

    她这话不假,公府后园偃湖的百花洲也种植了一片梅林,尽力囊入世上的梅花,但到底不如这小琼山。

    曦珠正对镜拆发,闻言看向那梅花,被一只乌黑的细颈长瓶,映衬地愈发纯白。

    是他枉顾坠崖的险境,靴下的裹雪碎石倾落,也不管她的呼唤,执意要攀折那株梅树。

    她微微笑应青坠,转回头,重又看进镜中。

    灯烛澄黄的光晕下,她侧过脸,看清被他挽起的发。

    发丝被归拢在脑后,绕出个旋花状,才用白玉簪子斜插进去。看起松缓,却紧固地不会掉落。

    而那时,她当他随意歪弄。

    拔下簪子,长发披散而下,旋花瞬时覆落。

    这晚,曦珠侧卧陌生的床上,睁眼望晦暗里,摆在柜几上的那瓶梅。

    聆听疏窗外的雪声,不由将今晚的事回想了一遍。

    想到他温柔的嗓音,想到他的逗弄,想到他的承诺……

    也想到前世的他。

    不该这样的。

    隐约有一根线勒在心上,似是被什么攥住,在一点一点拉紧,让她难以呼吸。

    追寻踪迹,却不知源头何处。

    但好在他已得知那起祸事,接下来无需她再多想。

    梅香如烟袅袅,曦珠终究在这股清香里睡着了。比之前更快入睡,也更安稳。

    *

    在小琼山的三四日,卫虞时不时外出与人聚会,曦珠被问好些次,要不要一起去,但都婉拒。

    卫锦和卫若仍被孔采芙看管学琴练字,只在用膳时能见到面。

    曦珠只好与卫朝一起玩。

    说是玩,多的时候在练功习武。

    坐在廊庑下的织锦垫子上,曦珠撑膝望他手持长剑,旋腕压肘,踢腿翻腰,一招一式地练,等他一套剑式练完,过来歇息时,拿帕子给他擦额上的细汗,问道:“怎么这么用功啊?”

    七岁的孩子仰起脸任她擦汗,接过她放温的茶水,咕噜地往嘴里灌,一边道:“祖父和爹爹快回来了,要发现我松懈武功,要挨揍的。”

    曦珠劝道:“把水喝完再说话,仔细呛着。”

    又好笑,“你怕啊?”

    卫朝哼道:“谁不怕了,祖父揍人可疼,有一回我与人打架,祖父气得拿藤条抽我,都把我屁股打肿了。”

    曦珠笑弯眼,却微微张大了嘴,惊说:“啊,我还以为是你爹打你呢。”

    卫朝急忙反驳:“我爹爹可好了,才不打我!”

    “也就三叔叔不怕祖父被打了。”

    他撅起嘴,黯然道:“要是三叔叔能来就好了,可以叫他与我练剑,不至于这样无聊。”

    说着,攒了一把脚下的积雪,团成个圆球,奋力朝远处的梅树掷去,惊落一树的白雪与粉花。

    曦珠见他无聊,自己也无所事事,便道:“我陪你练。”

    “你?”

    卫朝不可置信。

    曦珠莞尔,“怎么,不行啊,别是怕输给我?”

    “哼,我会输给你?”

    比试未开始,他已不服。

    等他歇息好,曦珠才去折了一枝长直的梅枝,将细弱的短枝和梅花摘去,握在手里。擡手间,曳长的袖子累赘,她索性压折好,将抽带系地更牢固些,免得滑落下来。

    此次外出,卫朝携带的剑并未开刃,是因教武师傅不在身边,怕其自伤。

    曦珠也就不必担心会见血。

    卫朝见状,还是不信,“你真的会吗?”

    “试试吧。”

    曦珠不大确信重生这样久,都没再练过一次,自己还记得多少,但对付个小孩子,应当还是可以的。

    她利落地翻了一个腕花,鞋尖碾过雪地划过半圈,笑道:“来吧。”

    对方架势都摆开了,卫朝的小脸也神情收敛,认真起来,握住自己的剑,沉肩静气,率先攻了过去。

    ……

    不过半柱香,那把剑就被打落在雪地,梅枝抵在他的心口。

    他输了。

    “你怎么会的?”卫朝错愕自己的惨败,睁圆眼望向她。

    “不告诉你。”

    果真太久没练,又是十五岁的身体,她微微喘气平复,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却对此闭口不言。

    *

    身处雪山梅景,曦珠陪卫朝闲练了两三日的剑,心情舒畅。

    一直到第四日晌午,一行人才启程回城。

    曦珠记起前世,因她不慎被利石伤了脚,大家提前了一日回去,那日落的雪很大,几乎将下山的道路给埋了。但今时的天很好,万里无云,一山雾蒙的雪色,整片天如水洗的蓝。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行进。

    摇摇晃晃大半日,终于进城。前头马车里的孔采芙遣人来说,让她们先行回府,并帮忙带上卫锦和卫若。

    丫鬟解释说:“二夫人的琴昨日下晌断弦了,要去更换,才让奴婢来说,也不知何时能修好,让四小姐和表姑娘先回。”

    卫虞知二嫂最是爱那些风雅,不在意地摆摆手,说知道了。

    如此卫朝和卫锦登上这辆马车,曦珠将卫锦抱坐在膝上,而卫若则和卫朝挤一块玩。

    两辆马车在一个十字路分开。

    孔采芙让车夫往城东去,行过近半个时辰,才到一处幽僻地界。

    车停在外,她抱琴来至一户宅院前,推开半阖的t门扉,走了进去,正对一条小路,路的两侧栽植成片的青竹,白雪落于枝叶,更是翠色.欲滴。

    她行至半途,骤然一阵琴音穿林而来,如鸟鸣声脆不绝,泉溪流转长远,幽微舒缓。

    是《乌夜啼》,极高的琴技。

    孔采芙一下顿住脚步,于竹林幽径,静静听完这一曲,这才迈步走进春山琴房。

    便见到了背对书条纹窗棂,端坐圆凳,面前桌上是一把神农式,正以手按琴止音的人。

    闻门外动静,她擡头看来,露出一张柔情似水的脸。

    是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

    烟眉俏鼻,檀口含朱,斜梳堕马髻,插两支同色相配的丁香磨珠花步摇,双耳坠红玛瑙珰。云鬟细腰,身着银红绉纱裙,腰束掐花紫云带。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琴艺师承何处?”

    那美人似是讶异这般突兀,并未立即答话。

    恰这琴房的主人出来,正是京城中出名的斫琴师,是个淡泊之人,从来少接客,但自他手中制出的琴,向来被那些贵人追求,纵是千金,也是一琴难求。

    可若谁的琴声能打动得了他,哪怕白要,他都会眼都不眨地慷慨相送。

    这会,便为代答,抚手大笑说:“这是一个痴乐者,想必是听得你的琴声,想与你结识。”

    在此处,不必言说各自浮于红尘的俗人身份。

    孔采芙称是。

    那美人便起身,望着面前气质似冰霜的女子,行过一礼,道:“我姓花名黛。”

    她敛目一笑,“至于琴艺承师,不提罢了,是自学来得。”

    待孔采芙的琴修好,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同坐桌前,相谈甚欢,全是有关琴技。孔采芙这才得知她的琴身有损,半月前拿来修整,这日来取。

    花黛见外头天将黑下,歉声道:“我该回去了。”

    孔采芙跟着往外走,却见她没有马车,邀道:“我送你回去。”

    花黛推辞不过,也在方才的交谈里收获颇丰,更是感激。

    两人在车上又聊了些许,待至西四胡同的巷子口,花黛敛裙,抱琴下车,再三道谢,才缓缓一个人朝胡同深处里走。

    马车转个向,朝公府的大道去。

    路上,嬷嬷忍不住道:“那是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夫人不该让她上车来。听说这片住的多是外室,那些男人最喜欢将人往这儿藏。”

    孔采芙却不在意,难得笑道:“她的琴艺很好,她是何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嬷嬷不再多言。

    花黛回到院子后,将那女子在泛音勾劈上指点的几处细练,果真将自己一直不通的地方都清楚了。

    恰一个婆子走进屋里,端来这日的晚膳。

    “到了年底,二爷在户部忙得很,这半月都没过来了,也不见你多问两句。”

    花黛随手剔了个商音,道:“他既然忙,我还去烦他做什么,不若问多了,让他快些厌弃我?”

    不管婆子的抱怨,想着那女子说是后日有空,可到春山琴房。

    拨动按弦,只将这曲再练上一遍。

    *

    到二十九日,除夕的前一日,镇国公和世子就要回京。

    各处打扫干净,膳房备好吃食,用炉子热着不能凉了,整座府里的灯也都点了起来。

    元嬷嬷上晌来过春月庭,笑说让表姑娘晚上去嘉乐堂用饭。

    寒腿的蓉娘好一阵担心,硬是从床上爬起来,在箱笼里一阵翻找,硬是找出不那么素,又符合孝期礼制的衣裳出来给姑娘换上,再三叮嘱在席上可得谨言慎行。

    曦珠被她和青坠接连摆弄衣裳和头发,无奈地笑应。

    “知道了。”

    天都黑透了,公府的人在大门口迎接,都等了近小半个时辰。管事原说要不在花厅等候,这天冷啊,元嬷嬷也劝,但国公夫人要出门等,大家伙只好跟着都动了。

    平日出入都走侧门,这会常年闭合的大门启开。

    门处,一排人在石狮子前头,揣着手炉探头盼望,仆从们提灯照光。

    曦珠站在末端,想到那事,没忍住看了也在后面的卫陵一眼,谁知让他察觉出,转眼过来,趁着大家说话的空闲,几步挪过来,俯首悄悄问:“怎么了?”

    见她微白瑟缩的脸色,和她身上外罩的镶兔毛斗篷,到底会冷的,怕她冻病,低声说:“这儿风大,我给你挡着些。”

    说着,就往吹来她的风口站定了,又拉着她到身后些。

    曦珠被他的举动惊吓,这会那么多人,忙要躲开。

    也在这个时候,长街尽头传来震地的马蹄铁声,跟着公府派出去的小厮奔跑回来,欣喜喊道:“夫人,公爷和世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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