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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 正文 第535章 战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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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5章战鼓起(求月票)

    “那常岁宁说……”斥候面容颤颤,迎着徐州刺史如刀般的视线,不由磕巴了几声,最终选择将头抵在地上,才有胆量说道——

    “她说……念在大人您并无成事本领的份上,只要大人识趣交出徐州兵符,自行返回徐州城中……她便可以考虑当作无事发生!”

    随着斥候的尾音坠地,徐州刺史及其左右人等,无不面色铁青。

    什么叫交出徐州兵符,自行返回城中,她便考虑当作无事发生?!

    这话简直要比直接打过来更加羞辱人,更加可恨!

    徐州刺史火冒三丈,只觉平生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她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如此轻视侮辱本官!”

    他身侧的一名披甲青年亦面色涨红,竖眉道:“父亲,我等决不可助长她一个小小女子的嚣张气焰!”

    亦有几名咽不下这口气的军部说道:“……今日不妨就会她一会!”

    “大人……”一名幕僚快步上前来,匆忙向徐州刺史施礼,正色劝道:“此事还需再三慎重!”

    徐州刺史虽乍然被怒气冲脑,但也尚有几分理智在,他先是狠剜了儿子一眼,而后咬了咬牙,向那斥候问道:“……她有多少兵!”

    想到方才在对方大军之前感受到的压迫感,斥候简直要哭了:“属下一路探听,隐约可知江都此番出兵至少十万!”

    听得这个数目,众军士大惊,这下连愤怒都顾不上了,有得只是惊惧:“……江都行军怎会如此之快!”

    如此行军速度,简直不合常理!

    常岁宁“奉旨平乱”之说甚是张扬,而徐州刺史等人无从得知早在那道圣旨抵达江都之前,常岁宁便已经做好了动兵的准备。

    江都军中一应粮草辎重早已齐备,说是全员枕戈待旦也不在话下,早在十日前,江都军中便已然是歇不解衣,卧不脱靴的状态。

    准备随行的伙夫也恨不能时刻将大勺与菜刀别在腰间,就连乔玉绵等一众医者也早已将一切收拾妥当,以备随时听令动身。

    一切早有部署,加上对行军路线的择选与把控,以及军队的素质与秩序足够上乘,如此种种配合之下,方才有了行军神速之象。

    但徐州众人对此并不知晓,即便他们能想到此处,眼下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横竖人都站到跟前来了,大耳刮子已经扬起来了,你还管人家怎么来的!

    而不管对方是如何行的军,能做到这么快便赶到徐州,可见这常岁宁的确很不简单!

    很快,又有一队斥候折返,他们并未落入常岁宁手中,但也清楚地查探到了江都军逼近的情况。

    听到这一队斥候所禀,徐州刺史心中再无半分侥幸想法——那常岁宁当真来到眼前了!

    徐州军中也开始变得躁动,有人低声说:“自那常岁宁领兵以来,她手下的江都军可是从无败绩……”

    有些半知半解的兵卒,则更显不安,他们甚至忍不住联想到有关常岁宁的诸多传言,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大多数人轻易不会相信,但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却能进一步起到扰乱人心的效果。

    尤其大多数士兵甚至并不识字,心智见识开化程度有限,此刻听着那些惶惶之言,难免心中忐忑。

    而即便不提那常岁宁超乎常人的本领,只说对方有十万大军,也足够他们心生退却了……他们只有两万余人,既不够看,也不够打的!

    徐州刺史显然也清楚这个事实,他紧攥着缰绳,看着汴州与洛阳方向,心中万分不甘。

    范阳王有二十万大军,他若能与之汇合,自然不惧常岁宁,可前方隔着一座汴州城不说,此刻就连他通往汴州的前路也被常岁宁大军阻死……

    往前行,注定是不能了。

    但要他就此交出兵符,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返回徐州城等待常岁宁发落……他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此时与江都军硬碰硬,不过是平添死伤,非明智之举!”徐州刺史脸色红白交加,震声下令道:“传令下去,随我折返徐州城,紧闭城门!”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但众人听在耳中,仍自动解读为——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且做缩头龟。

    徐州刺史笃定了常岁宁此时顾不上攻打徐州城,他只要守好城门,便是安全的。

    他的谋士连忙出声提醒道:“大人,如此一来,若之后那常岁宁得胜,势必会有问罪之举……”

    说得直白些,此法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若大人未依从那常岁宁的要求交出兵符,便等同放弃了那常岁宁口中“只当无事发生”的机会,而依旧选择跟从范阳王。

    谋士不欲替主做决定,但该提醒的他要提醒,这是事先务必考虑好的紧要问题,是为重大抉择。

    “朝廷气数已尽,而范阳王如今于洛阳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她常岁宁拿什么来胜!”徐州刺史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喝道:“统统随我折返徐州,等候范阳军大胜的消息!”

    待到那时,他再向那目中无人的常岁宁讨回今日之辱!

    徐州刺史率兵返回徐州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常岁宁耳中。

    常岁宁没有半点意外。

    她固然带十万兵出江都不假,但此刻她身后仅有两万骑兵,余下八万至少还需三日方能陆续抵达此处。

    她率兵两万,而徐州刺史亦有两万余兵力,双方若正面对峙,对方见兵力相当,势必不可能轻易认降。而一旦交锋,先不说胜负,她的兵力至少会被拖延两日……

    汴州形势危急,即便是两日的时间,也耽搁不起。是以与徐州交锋,此时当能免则免。

    相反,若徐州刺史知晓全貌,能冷静应对,便该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办法,应当是奋力将她拖住,使范阳军在前方先拿下汴州再说——如此一来,若运气好的话,待范阳军占下汴州后,立即赶赴此处,甚至有可能和徐州军一同对她形成夹击之势。

    但徐州刺史对范阳王,显然还没来得及培养出这样深厚的感情,于是便也缺少敢于为范阳军拖延铺路的决心。

    再有,徐州刺史显然是被唬住了——

    常岁宁二话不说,便扬言要徐州刺史交出兵符,如此嚣张气焰,更容易让对方相信她身侧确有十万兵,可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江都军又来得过分突然,如此之下,徐州刺史不可能不慌乱。

    常岁宁要他交出兵符的要求,对他而言实在过分。而人在面对一个过分到难以接受的要求时,在自知处境不利的情况下,即便再有诸多不甘,往往也只敢下意识地在这个要求的底线上仅再往前一步,将此视作在尽量维持尊严和利益的范围内,可冒险的最大程度。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人性。

    于是,徐州刺史虽拒绝了交出兵符,却也未敢迎战常岁宁。

    明面上,常岁宁看似未能达成索要兵符的目的,但实际上这一切正是在她掌控之中。

    此时正是歇整之际,将这经过看在眼中的骆观临,心中唯有一声喟叹:在一场战事中,最高明的指挥,不外乎是指挥敌人。

    而常岁宁仅用了一句话,便做到了这一点,让徐州刺史自觉尚且硬气地为她让了道。

    此等轻易便可操控局面的心智谋略,甚至远胜过她手中握有的强悍战力。

    仗要怎么打,哪处先打,哪处后打,哪处正面打,哪处要用谋,她心中仿佛自有一盘完整的棋局在。

    今日虽未战,此事看似虽小,却叫骆观临心中泛起无声震荡。

    骆观临看着那拧开水壶喝水的少女,片刻,出言提议道:“大人,为防之后徐州军在后方伺机作乱,应让后方至少一万兵力驻扎在此处要道,用以威慑徐州刺史。”

    常岁宁擦了擦嘴角,点头道:“先生思虑得是。”

    说着,立即就交待了下去,让人去后方传信。

    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已经折返,确认前路通畅后,常岁宁遂跃上马背,下令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常岁宁转头向身侧吩咐了一句:“让人在河南道迅速传出一个消息去——徐州刺史反叛,欲倒戈范阳王,此乱已被江都军平定!”

    荠菜一愣之后,旋即声音洪亮地应下——这徐州之乱,迟早都是要平的,提前说一声也没啥!且人都夹着尾巴回去关门了,怎么不算平定呢?

    骆观临听罢这句吩咐后,向常岁宁施了一礼,便也上了马车去。

    他知晓,常岁宁这真真假假之言,是为了威慑河南道其它州,先将那些欲倒戈范阳王的念头尽可能按住了再说。

    登上马车后,骆观临盘腿而坐,看着面前小几上铺开的舆图,心中仍有两分后怕。

    若今日果真叫徐州动了兵,而大人不曾提早备军,此一遭,汴州城必失无疑。

    河南道如今未设节度使,作为整个河南道最富庶繁华的汴州,在许多时候都担任着河南道之首的角色。

    而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汴州紧邻洛阳,是河南道当之无愧的大门所在,若大门被破,后院二十余州又要如何坚守?

    因此,在范阳王的檄文传开之后,河南道诸州无不时刻留意着汴州城的动静。

    汴州刺史胡粼也深知这一点。

    他很清楚,自己的抉择不单代表着汴州,很大程度上也代表着大半河南道。

    将那封求援书送出去之后,胡粼便已下定决心,无论能否等到援军,他都会死守汴州至最后一刻,而绝不容许自己成为向叛军打开河南道大门的那个人。

    至于他战死之后,河南道诸州如何选择,他虽左右不了,但至少他胡粼无愧于河南道子民。

    他或许不是识时务者,但他已明晰自己心中之道。

    他已反复思量过,范阳王并非良主……

    如今朝廷已然腐朽,范阳王欲成大业无可厚非,但胡粼认为,许多时候,野心与仁心并非不可共存。

    若范阳王果真爱惜子民,大可直入京师而去,若其人能够入主京师,届时新王之令传入河南道,他胡粼必也愿真心叩拜。

    可眼下,来势汹汹的范阳军已经要逼近他汴州城下,欲率铁骑掠夺吞吃河南道,全然不顾河南道子民安危与国之基底……

    这场面向河南道的战争,本非成就大业的必经之路,与其说是为了大业,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那毫无底线、名为贪婪的血盆大口!

    如此进一步加剧动荡的成就大业之道,他胡粼无法茍同!

    胡粼握紧了腰间佩刀,带着一队亲卫,大步走出了刺史府去。

    这一次,胡粼年幼的幺女也依旧站在父亲身后目送,但不同于上一次的是,她没有再哭了。

    胡粼的长女紧紧牵着幼妹的手,目送着父亲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开。

    “阿姊……”小女孩仰头问长姐:“这一次,父亲一定也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胡粼的长女冲幼妹一笑,强压着心头不安:“一定会的。”

    “我觉得也是……”小女孩被长姐牵着往回走,她也紧紧攥着长姐的手指,分明忐忑紧张至极,却依旧满眼笃信,却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道:“宁远将军说过,要我长大后,去她军中做女兵的……”

    她好不容易才长大了两岁,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半途而废吗。

    “阿姊,我不想死。”女孩子的声音终于还是开始哽咽颤抖:“也不想阿姊死,母亲也不要死,父亲也不能……父亲为什么非要……”

    “小七。”胡家长女停下脚步,弯下身,轻扶住幼妹稚弱的肩膀,眼睛微红,却透出郑重之色:“我们都不想死,但最不能死的是我们脚下的汴州,明白吗?”

    不满十岁的女孩子尚且无法领会,忍着哭意问:“阿姊,为什么?”

    “因为汴州有无数个像我们一样不想死的百姓,我们可以逃,也可以降。但他们无处可逃,而他们就算降,也无法得到公正对待——”胡家长女字字清晰地告诉幼妹:“外面那些人带着刀过来,即便说得再好听,却也只是为了向他们抢掠。”

    小女孩听着这些话,看着长姐的眼睛,哭意渐渐消散,陷入了怔然之中。

    这时,她们遥遥听得城门方向有战鼓声响起,一声更比一声紧密,如滚滚春雷,挟着暴风骤雨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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