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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 正文 第53章 义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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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义诊二更合一

    “是八年前。”

    裴晏答得淡然,姜离心弦又是一紧,八年前她十二岁,正是入白鹭山书院那年,她忍不住道:“老夫人当真心地良善。”

    裴老夫人笑,“哪里,起先是鹤臣的主意。”

    姜离心底浮起疑问,自她八岁后,每年都要与虞清苓去济病坊义诊,反倒是入书院后去的少了些,那年过年再回长安,她随虞清苓出城,也是那次,她遇上了出城上香的李策和庆阳、宜阳两位公主,李策因而知道了她义诊之事。

    但她未对裴晏提起过,也未听济病坊的师父说起此事,是巧合吗?

    姜离看裴晏一眼,却见他正往梅瓶里插花,半点儿异样也无。

    这时裴老夫人请她落座,又道:“这几日安远侯府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听说了,还听鹤臣说你差点遇刺,实是吓人,如今看你好好的才安下心来。”

    姜离便道:“多亏裴大人来得及时,我无碍,如今案子定了,大家都可安心了。”

    裴晏这时开口道:“崔赟已经画押认罪,三法司审定之后必定死罪难逃,如今近年关,死案不会留去年后,应该近日便会行刑,康景明的案子也是一样。”

    姜离这时捧着热茶道:“我还听闻大人有意核查冤假错案?”

    裴晏颔首,“是有此意,陛下也已应允。”

    姜离捧着茶盏的指节微紧,“岳姑娘的案子的确令人心痛,若能借此肃清错案,倒是一件利民生的好事……”

    顿了顿,她不再多言,又看向裴老夫人道:“昨日去了城外济病坊,今日安闲下来,想着该给老夫人请脉了,便提前一日过来,老夫人看着起色已好了许多。”

    裴老夫人笑意更深,“姑娘真是好医术,我这两日又比先前轻省多了,每日出门一二时辰都无碍,真是许久没有这般自在了。”

    姜离放下茶盏,“那便给老夫人查检吧。”

    裴老夫人应好,由文嬷嬷扶着入内室更衣,姜离跟进去挽起袖子检查一番,末了一边净手一边道:“施针可停了,坐洗须继续,汤液上我也会减轻用药,老夫人不喜苦,可制成蜜丸日常服用,那热敷的药包,再用五日可停下,但药材要常备,往后若有不适,立刻蒸来热敷,一日两次便可,此外,您平日里还是要尽量忌生冷。”

    裴老夫人大松一口气,文嬷嬷也捂着心口道“阿弥陀佛”,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道:“实在多亏了薛姑娘,这病折磨老夫人好几年,姑娘半个月便见了效。”

    裴老夫人道:“今日姑娘留下用午膳。”

    姜离听着外头悄无声息的,婉拒道:“多谢老夫人好意了,下午还得去宜阳公主府上,便不多留了,改日再陪您用膳。”

    裴老夫人最好说话,见她推拒,便也顺了她,待从内室出来,裴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梅枝道:“鹤臣,去折下那最好的送送薛姑娘——”

    裴晏应是,自出门折梅,姜离带着怀夕辞别老夫人,待裴晏折梅在手,几人一行朝府门方向走去。

    待出院子,姜离问到:“那吴莲芳如何了?”

    裴晏道:“她供认不讳,多半是流放之刑,她夫君和儿子并不知情。”

    姜离生疑,“这么多年都不知情?”

    裴晏颔首,“吴莲芳心虚,又知道宋得隆是个老实心软的,便不敢直言,生怕他走漏了风声,宋得隆自己也不明白吴莲芳为何对她们的女儿不疼不爱,但想着她做侯府乳母得利不少,便也忍了,也多亏如此,宋盼儿吃穿不缺地长大了,他们父子下狱之后,半分不敢隐瞒,如今侯府收回了庄子,又让官府抄没了他们的家产,吴莲芳流放之后,他们父子二人虽未治罪,但也不会好过。”

    姜离又问:“右金吾卫那些办错了案子的人呢?”

    “段霈认了错,但将办差之过推到了手下两个校尉身上,他被罚俸半年,其手下之人除了罚俸禄,还要被降职一等,那两个顶罪的校尉则贬为最低等武卫。”

    姜离听得拧眉,“倒是他惩罚的最轻。”

    裴晏道:“有肃王为他求情。”

    姜离默了默,“大人要核查旧案,可曾想过办案的主官该如何问责?”

    裴晏看她一眼,“无论主官如何查办,错案冤情总是最要紧要,我自也会尽力而为。”

    姜离闻言不知在想什么未再接话,裴晏这时道:“崔赟案子的卷宗已于昨日核查完毕,岳夫人无关紧要的证供并未写于卷宗。”

    姜离呼吸微轻,那夜二人几乎把话挑明,但她仍担心裴晏那等严正刻板的性子,并不一定能容忍郭淑妤之行,却不想仅是两日,一切皆尘埃落定。

    她松了口气,“有劳大人。”

    裴晏看着指间梅枝道:“事情与姑娘无关,相反,姑娘被牵扯入局,还差点出了意外,这份情郭淑妤不能白承。”

    姜离挑眉,“大人在说自己?”

    郭淑妤设的意外差点让姜离重伤,后又棋子似的为岳盈秋翻案,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裴晏本是此意,可姜离似不乐意听他提醒,反将一句,偏偏这话落在裴晏身上也成立。

    裴晏听得哭笑不得,却点头道:“我自也不会让姑娘白白忙碌,来日姑娘若有事相托,裴某自也当尽力而为。”

    府门近在眼前,姜离驻足定定看向裴晏,四目相对,裴晏眼底仍是那莫测难辨的笃定,她笑了下,一把从他手中抽出梅枝,“多谢老夫人的花。”

    她说着欠了欠身,兀自出了府门。

    裴晏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有些无奈,九思在旁摸了摸鼻尖,“嘶,小人上次说什么来着,公子您还不信,薛姑娘都不接公子的话。”

    裴晏扯了扯唇,“家规。”-

    回程的马车上,怀夕轻声道:“姑娘,您连着两件案子帮了裴大人大忙,裴大人年底的功劳簿得有姑娘一份才是,他既然说了您相托之事他会尽力而为,姑娘何不如顺势而为,好歹先与裴大人打好关系!”

    姜离舒出口气,“傻姑娘,你以为我所谋之事,只凭打好关系便能让别人为我出力吗?”

    怀夕想了想,瘪嘴道:“那怎么办?”

    姜离沉吟道:“无论如何,局面比我料想的更好,大理寺要核查旧案,接下来很多事都有了契机,倒是我定的计划有些慢了。”

    怀夕道:“您是说——”

    姜离敲敲车璧,催促长恭,“快些回府。”

    长恭在外应是,长鞭起落之间马车疾驰更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薛府外。

    姜离快步入府门,直奔着前院管事处而去,到了门口,管家薛泰急忙迎了出来,“大小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姜离点头,“第一件事,我要与寿安伯府大小姐再去济病坊一趟,此番送炭火与被褥,第二件事,我想请您帮我安排人手,准备三日之后开始义诊。”

    薛泰一惊,管事房几个小厮也听得面面相觑。

    薛泰回神道:“大小姐要义诊?”

    见姜离笃定点头,薛泰苦笑一下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小姐何必去受那般苦?何况长安城从未见过哪家高门贵女抛头露面义诊的,到时候来的都是贫苦人家,说不定还有许多刁民,万一出了岔子,大小姐您可比他们金贵万倍。”

    姜离温声道:“所以才要请您帮忙安排人手,否则我带个药箱往城墙根下一站,倒也能看病,只是如今我代表薛氏的脸面,总不能那般寒酸,如今西北雪灾,父亲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我一介医家,能帮的上的也只有义诊。”

    薛泰赔笑道:“那小人得等老爷回来禀告一声,大小姐打算在何处义诊?”

    姜离莞尔,“此次义诊还需施药,您寻一处宽敞,且方便病患往来之地便可。”

    薛泰想了想,“长安城内,往日富贵人家施粥时多将粥棚设在光福寺外的小广场上,沐借佛光,好得仁善之名,那里距离咱们也不算太远,您看如何?”

    姜离很满意,“那便这么定了。”

    她说完便走,怀夕轻声问:“薛大人能同意吗?”

    姜离点头,“一定会。”-

    “三日后义诊?”

    公主府崔槿的闺房里,宜阳公主惊讶发问。

    姜离一边写新方子一边点头,“是,且从明日起我便不能天天来府上给县主请脉了,正好县主如今也无需日日施针,汤液上又有白太医照管,也让人十分放心。”

    白敬之就在一旁站着,闻言也有些惊讶,宜阳公主问:“怎么想起义诊了?”

    姜离笑道:“从前在江湖上义诊是常有之事,如今回长安坐享荣华,医道有不进反退之感,且如今多处雪灾,城内进了不少流民,此时义诊,权当为父亲分忧了。”

    宜阳公主有些唏嘘,“薛姑娘真当得医者仁心四字,姑娘既然义诊,届时本宫会吩咐府上送些药材过去,也当本宫尽一份心。”

    姜离道了谢,又将方子递给白敬之,“按这个方子给县主制蜜丸,她应当喜欢。”

    白敬之看的连连点头,“与我想的相差无几,就这么办。”

    崔槿巴巴望着姜离,“义诊好玩吗?”

    宜阳公主在她额头轻点一下,“早上让你出门看雀儿你都嫌冷,薛姑娘义诊少不得要在外待上半日功夫,你说好不好玩?”

    崔槿缩了缩肩膀,宜阳公主吩咐侍婢取来赏赐,又叫来管事商量义诊赠药事宜,姜离也不假装客气,商议妥当之后方才告辞。

    到了晚间,薛泰恭恭敬敬来盈月楼复命,薛琦果然已同意她义诊。

    她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可回了长安,除了她看诊过的几家高门大户外,大部分人并没有见过她如何行医,那赫赫声名好似浮云,令人半信半疑,而她身份受限,所图之谋难似登天,能大做文章的只有她这一手苦修来的医术。

    身为薛氏大小姐,抛头露面坐诊自不可能,义诊却不同,薛琦重名声,既然她难抛医家身份,还不如义诊,说不定还能求个活菩萨美名-

    翌日腊月十一,正是与付云慈约好再去济病坊之日,二人在城门口汇合,付云慈上来她的马车,得知义诊之事,她也十分意外。

    但听姜离已定好时日地点,当即表示要一同帮忙,姜离笑着应下,又道:“待会儿去完济病坊,我们再去相国寺一趟可好?”

    付云慈正也有意上香,立刻答应。

    出城慢行一个时辰便到了济病坊之外,姜离来过一次已是熟脸,慧能与惠明迎出来十分客气,姜离先规制好了送来的救济之物,又带付云慈去看了宋婆婆,宋婆婆用药两日已有好转,再见阿朱几个时,阿秀也已经能起身做工,见付云慈是和姜离同来,阿彩又送了她一个祈福用的香囊。

    见一众老幼过的十分清苦,付云慈心底那点儿惆怅也随之烟消云散。

    待安顿好一切,二人又乘马车往相国寺山门去,到了山门外,二人拾阶而上。

    从山门到相国寺正门,若不乘马车绕远路,便只能攀二里石阶,来此上香拜佛的,常为了显诚心弃车徒步,但如今天寒,上山的香客明显少了许多。

    付云慈不知想到什么,容色有些灰暗,又边走边道:“我从前那位好友便是在济病坊被她师父收养……”

    姜离心底轻叹,只默不作声听她回忆。

    “她是极坎坷之人,但遇见她师父也极幸运,听闻一开始她师父并无收她为义女之心,可她是个极感恩之人,她师父的公子智识不全,人颇呆傻,在自己府里还好,一出门便要受欺负,她刚在府里安顿不久,便能为她那位义兄拼命……”

    付云慈柔声道:“可惜我认识她太晚,只有两年光景,那时在书院她也常为我们几个出头,那时候实在快活,直到她兄长在春试上出了事。”

    怀夕跟着最末,听到此处担忧地看向姜离,丹枫和墨梅当初并未跟去书院,还不知内情,丹枫便问道:“小姐说的是魏公子断腿之事?”

    付云慈“嗯”一声,却不欲说下去,转而道:“她医术高明,也常和她师父义诊,阿泠,你们真的很像,若她还活着,你们定是最投契。”

    姜离心中苦笑,面上慨然道:“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可惜。”

    付云慈望着近在咫尺的山门,“上元节是她生辰,但也是她师父一家的忌辰,二月初一又是她的忌辰,我在相国寺为她点了灯,今日正好再添一岁功德钱。”

    姜离还不知此事,此刻心底泛起一阵绵密酸楚,然而付云慈又道:“这事可不敢让桐儿知道,她师父是桐儿姑姑,当年的事桐儿一直心结难解。”

    姜离涩然点头,“我听付世子说过,我若是她也会怨怪。”

    付云慈摇头,“那时她年纪小,且那样大的祸事,任是谁都不能触帝王与储君之怒,她又在宫里,那些人稍用些手段逼供她也是受不住的。”

    姜离抿紧唇角,进了相国寺正门,寺内松柏参天,禅意幽然,寒风吹动屋檐下的佛铃,诵经声声中,香客却寥寥。

    二人先入大雄宝殿上香,又沿着古朴回廊往药师殿行去,这时姜离顿足,轻声吩咐怀夕两句,怀夕应是,擡步去往后院方向,付云慈不知姜离要做什么,也未多问,二人拜完所有菩萨,再往大雄宝殿添灯。

    姜离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沙弥往属于自己的那盏长明灯之中添上满满灯油,再看一眼宝相庄严的释迦摩尼佛像,一时有些荒诞心酸。

    添灯完怀夕正好回来,眼见时辰不早,二人便往山下行去,待上马车返程,入长安城已是申时末,姜离先将付云慈送回寿安伯府才往薛氏去。

    这时怀夕才道:“姑娘,问过那位管事师父了,说就是八年前的正月,裴氏派人私下问了济病坊之事,听闻不缺救济,便问了孩子们出来后的生计,而后裴氏便开始收用那些小孩子,但此事裴氏不愿张扬,这才没几个人知道。”

    姜离轻喃:“老夫人说,是裴晏的主意……”

    她心底觉得怪,却又想不透怪在何处,末了摇头道:“罢了,做善事也是为自己积功德,与我无关便是了。”-

    义诊定在腊月十四,这日一早,光福寺外的小广场上便支起了三座大棚,中间一棚设了医案座椅,是为看诊地,左侧四面垂着严严实实的帘络,是为验查病状之地,右侧支着几张药案,又摆着大大小小的箱笼,是为施药之处。

    巳时过半,姜离带着怀夕出现在医棚里。

    今日她着一袭天青色辛夷缠枝纹窄袖襦裙,乌发如云,眉目似画,通身未饰珠玉,似一支雨后玉兰般清艳绝俗,见义诊之人这般琼姿玉貌,周围护卫侍婢也对她恭敬万分,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真是薛中丞的女儿!”

    “薛家怎么会让大小姐出来义诊……”

    “她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辛夷圣手,江湖人哪管世家规矩?”

    “江湖之人多有虚名,又无人见过她治病,何况她一个女子,有几分真功夫不好说,万一今日有看不了的病,那就好笑了……”

    高高低低的议论传入医棚中,姜离面不改色,摆好脉枕笔墨,朝吉祥示意。

    吉祥立刻道:“诸位,今日是我家大小姐义诊,无论高低贫富,都可来看诊,一共一百个号牌,看完为止,要应诊的请先取号牌,我家小姐还施药一副。”

    人群中又起一片哗然,这世道药材金贵,许多穷人用不起汤药,一听不花银钱,立刻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上前领号牌,这二人衣袍脏污不堪,面上手上被冻出大块冻疮,令人看之欲呕,众人紧紧盯着姜离,看她忍不忍得住这膈应。

    便见那发似草窝的小乞丐先上前,姜离面色无波,只请他伸出手来,查看冻疮,又请脉问症,很快写好方子交给如意,如意去隔壁取药,没多时,将一个小包裹和一小瓶药膏递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很是欢喜,周围人面色也松动起来,便有那粗布棉衣的普通百姓也上来领号。

    然而人群最后,站着几个泼皮无赖,一瘦高个声音不高不低道:“这薛家大小姐竟是来真的,你们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不能看咱们男人隐私之病?”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就说你那镴枪头不顶用,看她敢不敢看……”

    几人爆发出一阵哄笑,薛泰远远听得的模糊,却也知道尽是下流之语,他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想让护卫去发落,奈何姜离眼观鼻鼻观心请着脉,不动怒,也未发话。

    见薛氏之人无所动,先前那瘦高个更是大胆,应道:“好啊好啊,不过我就怕我敢脱,她不敢——啊——”

    话音未落,两声惨叫响起,却是两无赖飞扑而出,皆面颊着地摔于雪泥之中,惊呼四起,众人转头一看,人群里正站着个横眉怒目的红斗篷姑娘。

    虞梓桐冷着脸上前,先一脚踢在要爬起的胖子腰间,又一脚踩在瘦高个右手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那瘦高个发出杀猪般的痛叫。

    虞梓桐冷冷笑道:“你们这狗嘴刚才在乱叫什么?要看病是吧?满嘴下流病薛姑娘治不了,断手断脚的病薛姑娘倒是能治——”

    此二无赖哪想着她一个姑娘家下手如此之重,立刻连声求饶。

    付云慈从后走上来,“桐儿,出了气就算了,阿珩,快让人拖走!”

    付云珩扬手,立刻有伯府武卫将这二人拖了下去。

    虞梓桐拍了拍手,又扫了一圈围看人群,这下再无人敢胡言乱语,回头时,便见姜离站在医案之后一脸叹服。

    虞梓桐上前道:“这些下流东西嘴里没好话,就该狠狠惩治才是。”

    姜离莞然道:“你们怎么来了?”

    付云慈道:“本是我自己来,桐儿这两日无事便一同来瞧瞧,未想到已经开始了,我们可不是白来的,有何吩咐薛大夫只管说。”

    姜离便指了指笔墨,“帮着写方子,帮着抓药,只是千万不能出错。”

    如此,付云慈三人也进了医棚药棚,跟着来的武卫护在外,围看的人群或离开,或安静下来,亦有更多的病患来领号牌。

    如今凛冬天寒,至午时皆为伤寒之症,虞梓桐一为帮忙,二为寻乐,见病症皆是相同,便恹恹无趣起来,“怎么都是差不离的病?方子也相差无几,我都会背了!”

    姜离道:“今日第一日义诊,不是每个人都愿让我看诊的。”

    当今世道有名的大夫皆为男医,姜离就算顶着天大的名头,在许多人眼底也不比名不见经传的男大夫管用,虞梓桐明白,便去一旁与付云慈看药材,付云慈仔细聪颖,这片刻间已识得数味药材,二人说笑着,令姜离有种回到从前的恍惚之感。

    眼看到了申时,围看之人不少,来领号牌的却稀稀拉拉,吉祥郁闷道:“今日这些药材只怕备多了,奴婢适才看到好几个面色苍白的进了光福寺,宁愿拜佛也不来咱们这里悄病,他们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虞梓桐也道:“天色也不早了,不若明日继续吧。”

    话音刚落,人群之外传来一阵骚动,虞梓桐只以为又有人闹事,当即要挽袖出去平乱——

    “让让让让,请姑娘救命——”

    一道急切的男子之声隔着人群传了进来,随着话音,人群分开一条窄道,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七八个家仆挤进来,家仆们擡着一张罗汉榻,罗汉榻上用锦被裹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一看脸色姜离便道不好。

    她忙起身,“怎么回事?”

    年轻公子疾快道:“薛姑娘,今日午时初,我父亲忽然浑身抽搐栽倒于地,当时呕出白沫口不能言,半刻钟后意识全无,我请了昌明街冯太医,但冯太医来了开口便说无救,我想着再去太医署找别的太医,可此去至少要一两个时辰,多半会耽误工夫,想到大小姐是大名鼎鼎的辛夷圣手,我便来一试,求您救救我父亲。”

    姜离示意几人将罗汉榻放下,这时,众人更看清榻上之人口溢白沫,面如死灰,气息也几乎断绝,任是谁都看得出,他已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姜离快步走到榻边为其请脉。

    见她如此,在场几人皆露忧色。

    付云珩忍不住道:“薛姑娘,他此前请的冯太医年过花甲,曾为太医署医丞,医术十分精湛,连他老人家都没法子,你——”

    他话未说完,意思却是直白,付云慈性子谨慎,也不愿姜离白惹麻烦,轻声问道:“阿泠,你可有把握?”

    姜离拧眉问脉未做应答,很快对年轻公子道:“你父亲顽疾已久,今日气乱而逆,引发癫疾大厥,其脉象小而坚疾,为阳见阴脉,已是六腑闭塞,属死脉①。”

    “死脉”二字一出,年轻公子面如白纸,“那便当真无救了吗?”

    他面浮悲痛,跟来的仆从们也纷纷红了眼,虞梓桐几人互看一眼,心想既诊出死脉,那定不会接下这麻烦了,围观人群也个个睁大眼睛,有替姜离紧张为难的,也有露出副看好戏之态的,能治伤寒不算什么,如今来了个死症,便看这位薛姑娘敢不敢治,而倘若此人死在这医棚之中,那便更有趣了。

    数十道目光异色纷呈,姜离却处变不惊,她定定道:“把人擡进棚内,我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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