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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实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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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月发现自己经常在晏清辉面前失语,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其实是有点懵的,大脑一瞬宕机,像突然断掉信号的电视机。

    满屏的雪花,像星星。

    可她又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看到晏清辉眼睛里的自己。

    大概是他目光总是温柔,而此时的她站在他眼睛里,也显得她好温柔。

    “你……”满月差点说不出声音。

    晏清辉笑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他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看一眼屏幕,很抱歉地跟满月说:“说实话,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接电话,但这是病患打来的,我们尊重爱情之前,也体谅一下生命好不好?”

    满月点头说好。

    况且,她本来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晏清辉,虽然待她温柔又妥帖,但也懂得清高自持,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好像很冷漠,但却时时刻刻做着拯救生命的事情。

    他会爱人,也不只是只会爱人。

    电话里,有人好像希望晏清辉去医院,挂了电话,晏清辉还没开口,满月率先说:“没关系。”

    晏清辉笑了下,他说:“如果真的觉得没关系,就跟我一起回医院?”

    “啊?”

    晏清辉边走边说:“到医院后你开我的车回家。”

    满月看向晏清辉。

    原来,他连她出行只想开车这一点都观察出来了吗?

    满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跟着晏清辉上车,二人很快抵达医院,晏清辉把车钥匙给满月,满月小声跟他说:“加油。”

    晏清辉闻声看她。

    满月被他盯着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担心是不是医生有什么忌讳,小声问:“不能说加油吗?”

    车厢里有些暗,她在角落,眼睛微睁,像一只试探的猫。

    很容易勾起人的心疼。

    怎么不能呢?

    就算不能,被她这么看一眼,好像也能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后,晏清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没救了。

    “那我撤回吧……”满月更心虚了。

    晏清辉忍不住笑出声说:“怎么那么可爱啊。”

    满月慢半拍,“……啊?”

    “可以说的,”晏清辉说,“谢谢你的加油。”

    他看着她,说得好认真。

    满月感觉自己在控制不住地脸红,防止丢人,满月忍不住催促:“你还不走吗?”

    “走了,”晏清辉下车前叮嘱,“路上小心。”

    晏清辉走后满月并没有着急离开,她一直坐在车上,脑子里全是刚刚晏清辉向她表白的画面。

    人来人往的商场,她没有化妆,也没有盛装打扮,甚至也许晏清辉这个念头也起得猝然,可她并没有觉得仓促,甚至有一种从忙碌日常里捕捉到美好的浪漫。

    谁说告白一定需要严谨的流程呢?

    吹皱春水的,明明是乍起的风。

    “不下车干嘛呢?”车窗居然被人敲响。

    满月吓一跳,回神后看到车窗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微微弯腰,往车窗里看,大概是车窗反光。他眯眼也没看清,只看到人的轮廓,便继续敲:“晏医生?晏清辉?”

    大有一种不把人叫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满月怕他真的一直叫,只能把车窗打开。

    车窗开一半,满月看到男人脸上的不耐变成了震惊,震惊中应该还带着不可思议。

    满月扯出不太自然的笑,“不好意思,晏清辉他……去忙了。”

    “哦哦哦哦哦,好的好的好的,”男人表现得比她还不好意思,“行行行,那你先忙,我先走了啊,哦,那个,我是他朋友,鹿袁。”

    满月也忙说:“哦哦哦,好的好的,那个,我也是他朋友,我叫满月。”

    鹿袁“嗯嗯嗯”了几声,说自己还有事,便转身走了。

    鹿袁走后,满月关上车窗,回忆刚刚二人的寒暄,尴尬得不行,她给晏清辉发消息。

    满月:我刚刚见你朋友了,他说他叫鹿袁。

    晏清辉没回消息,大概在忙。

    满月攥着手机在车上坐了好久,最后在手机上给自己挂了个号。

    下车前,满月收到晏清辉的消息。

    晏:你怎么知道他叫鹿袁?

    满月疑惑说:他自己说了啊。

    晏:告诉你字了?

    满月一怔,猛地回想刚刚鹿袁的话,他说他叫鹿袁,但他没有说具体哪个字。

    那为什么她会下意识知道这两个字呢?

    脑海里似乎有画面一闪而过,可闪得太快,满月没捕捉到,她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才给晏清辉回消息。

    满月:猜的吧……

    之后晏清辉可能又在忙,没有回消息,满月也没继续发,关了手机下车。

    医院时时刻刻人都很多,满月穿过人群,去了一栋很清冷的楼区。

    咨询室在三楼,满月没有搭电梯,从安全通道口出来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洗手间的方向出来,他戴着银丝边框眼镜,脸上戴着口罩,手上还沾着水,袖口挽一截,腕间扣着一块表。

    这表满月认识,之前写书时都是名表相关知识时见过,总价好像在七位数。

    现在医生都那么有钱了吗?

    满月有些震惊,她看着对方从自己面前过去,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人身影有点眼熟,正要细看,这人拐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满月一路走过去,也停在了门口。

    咨询室。

    他居然是心理医生?

    这会儿等候区没人,很快就叫到满月的号,满月有点紧张地抿抿唇,她站在门口,想逃跑,可眼前一闪而过晏清辉的脸,她顿了顿,主动推开了门。

    进入诊室,坐在办公桌前,医生坐在电脑前,查看病人信息。

    满月一擡头,看到医生胸前的铭牌。

    鹿袁。

    满月一怔,擡头看向鹿袁的脸。

    鹿袁也刚巧打开病人信息,看到名字栏满月二字,明显一愣,而后又察觉到满月投来的目光,擡头。

    对视间,仅一眼,双方就确认了彼此并没有认错人。

    满月完全没想到自己对“鹿袁”二字的熟稔来自挂号时对医生姓名的匆匆一瞥,她愣住,反应过来以后第一反应是丢人,然后想跑。

    可是逃避更可耻。

    于是成了僵局。

    她坐在那,浑身写满了抗拒和僵硬。

    直到鹿袁先收回目光,他继续看电脑,口吻如同对待其他病人一样,“今年多大啦?”

    满月哽了哽喉,还是选择回答:“二十三。”

    “周岁吗?”鹿袁问。

    满月点头。

    “有过往看病史吗?”

    满月说:“有。”

    “大概什么时间?”

    满月陷入回忆,轻声说:“很久了。”

    鹿袁擡眼看她,大概示意:多久?

    其实满月一直没有向前走过,她也没有停在过去,只是永远活在当下,她不会展望未来,这说明她没有期待,不会沉浸过往,意味着她不会自省。

    过一天算一天,这叫敷衍了事。

    她敷衍太久了,猛地回到过去,有一种被拖拽的疼痛感,一顿一顿的。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画面逐渐变得陌生,又慢慢熟悉。

    人的情绪是可以根据熟稔度调整的,见到经历过的熟悉场景,即便过去很多年,情绪还是会一下子回到当下。

    她记得那天是个好天,她有一道数学大题一直没写出来,好朋友在等她,她不想对方一直等,就让对方先走,因为她觉得满弈会来找她。

    不知不觉就很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冷空气随着夜幕一起降临,满月本想出去看看雨到底下多大,结果出门就撞上一群男生揪着一个男生。

    那群男生头发染得五花八门,衣服也奇异,显然不是在校学生,倒是他们揪的那位,是学生。

    满月不认识那个男生,可能是别的班的。

    她看对方鼻青脸肿,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又害怕那些满身烟味的男生。

    她想着要不就先假装没看见,然后再去找门卫,或者别的老师,却不想她刚要回班,就被其中一个人叫住。

    “喂。”

    满月脚步一顿,后背僵住。

    冷风和雨一起铺向她的后背,马尾被吹起,后颈一片凉意。

    她咽了咽喉,慢吞吞转身,大概是从小在家受宠,即便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算特别害怕,总觉得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于是她就问对方:“有事吗?”

    那人笑了,丢了手里男生的衣领,几步走到她跟前问:“写作业啊?”

    他口吻似闲聊。

    满月因为他的逼近有些后退,她点头说是,“怎么了?”

    “没事啊,聊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她,问她,“有手机吗?”

    满月说没有。

    对方不信,开始拉扯她的校服外套,掏她的兜。

    满月气上心头,很冲动地甩了对方一巴掌。

    脆响的同时,满月和所有人一起怔住了。

    反应过来后,满月转身就要跑,只可惜她不够高,速度也不够快,几乎刚跑两步就被其他人抓住。

    他们怕在外面太张扬,就把满月拉去了男厕所。

    满月尖叫,挣扎。

    但是对方都是男生,随便一个人拦腰就把她拽了进去。

    满月害怕地不敢睁眼,一直尖叫,她像发了疯一样张牙舞爪挠人踢人。

    可她还是被控制着摁在了墙上。

    她不敢睁眼,只记得他们翻她的口袋,拍她的脸,揪她的头发强迫她擡头,她感受到有人离她很近,呼吸声就在耳边,很臭。

    哪里都很臭。

    后来来了几个男生,好像是高三部的,刚下晚自习,见到这情况半威胁半对峙地救下了满月。

    但是满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能闻到臭味,她开始不去厕所。

    后来学校起了谣言,各种谣言,她每次上课下课路上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甚至有人指指点点。

    他们不敢大声,也不敢在满月跟前说,但他们偏要在满月背后说,好像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于是满月开始不去学校,邻居们意识到什么,也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借着好奇关心的理由来家里打探。

    十五岁,别人因为学习压力大整日犯困的时候,满月开始失眠,脱发,掉体重。

    她本来就不高,后来一度只有七十斤。

    七十斤的人,心有多大,能撑住溃败的情绪吗?

    很难。

    所以满月开始看医生。

    为了躲避邻居,秦母带她偷偷看医生,偷偷转学。

    好像看不出什么,因为经历过的事情不会随着时间消失,见过的冷眼听过的议论却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刻。

    所以注意力很难集中。

    高考自然没考好,她考进高中时是名列前茅的成绩,大学却连二本线都够得勉强。

    大家很爱说她可惜了。

    大学是集体宿舍,满月适应不了,便搬出宿舍开始走读。

    整四年大学,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期间也没有看过医生,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人是可以适应孤独的,也可以从孤独中捕捉新的世界和成就,她一边悲观地生活,一边写浪漫的文字。

    她告诉自己:独立的自我可以摒弃于温暖之外,可以满足于荒凉的寂寞。孤独,能保持永远澄澈。

    可晏清辉出现了,他每一次出现,都好像在告诉她,过去那些浪漫都是虚无的,是很飘渺的。

    而他,是真实的,是可以走进她生活里的。

    只是,她的生活太久没有打扫了。

    “太久了,”满月低低说,“六七年了吧。”

    “还行,”鹿袁笑,“你少说还能再活六七十年呢。”

    或许是鹿袁和晏清辉有关系,满月对他有莫名的信任,她笑笑,说:“也是。”

    “嗯,那要详细聊聊吗?”

    满月说好。

    其实也不算聊,只能算陈述,过去太久,满月时常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从前,她说完也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倒是鹿袁有点生气了,“一个个可真刑!”

    他这样满月反而觉得轻松,如果太冷静,她会想起那些高高挂起的议论者。

    “严重吗?”她是问自己的情况。

    “当然不。”鹿袁说。

    满月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她知道不管是身体上的病还是精神上的病,对生活都是有影响的。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里埋一颗炸/弹。

    “不过今天聊得有点多了,我们可以预约下一次。”鹿袁说。

    他并不着急,满月也舒心。

    她说:“可以。”

    匆匆之间,太阳已经坠落,霞光透过窗户照在满月脚下。

    她身上热热的,起身说:“谢谢。”

    鹿袁笑着说没事。

    离开前,满月很平静,她看向鹿袁,问了医患关系以外的问题。

    “你和晏清辉是好朋友吗?”

    “是不是都行吧。”鹿袁开玩笑。

    那就是了。

    满月弯弯唇,说:“我的信息你可以不保密。”

    鹿袁一顿。

    这意思就是可以告诉晏清辉了。

    或者说,是请告诉晏清辉。

    请告诉晏清辉,我并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姑娘,我后背沾着泥,心上有链条,未来荆棘丛生,并不坦荡。

    你的前程似锦,遇到我,也许会日暮途穷,也许,会万劫不复。

    所以,你真的愿意进入我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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