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薄迈和陌笙前脚刚走,许章就找到了伊麦。
伊麦看见许章,略是嘲讽地笑了,“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啊。”
许章笑笑,也没觉得多丢人,更没有特别害怕,毕竟他当初没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尽量别说漏了什么吗,不然多耽误你的事。”
伊麦脸色沉下来,问许章:“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许章摇头说:“还真不知道,冷不丁就带过来了。”
“怎么认识的?”伊麦问。
许章耸肩。
伊麦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许章想想,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都是年轻不懂事呗,说开不就好啦?
“要不……说说呢?”许章说,“我看陌笙挺乖的,你私下找她说说,这事就过去了。”
伊麦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
她皱着眉反驳:“你们男生是不是真不知道什么叫真纯和装纯?”
许章:“啊?”
伊麦感觉自己现在是有理都没地方说,“真服了。”
许章还想说什么。
伊麦摆摆手,“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你过你的生日去吧。”
许章闻声放心笑笑,“得咧女神。”
许章心情好,回去又要了两箱酒,时间越晚留下的人越少,不多时,清醒的已经没几个了。
伊麦一直在楼下大厅,等薄迈下了车,她看着薄迈走到自己旁边。
“谢了。”伊麦伸手接薄迈递过来的烟。
可当伊麦将烟拿在手里,薄迈却没完全松手。
伊麦一顿,看向薄迈。
薄迈这才松了手,然后坐到伊麦旁边。
伊麦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薄迈架起腿,偏头看她一眼,口吻很随意,“紧张?”
伊麦抿抿唇,没说话。
薄迈脸上没笑意,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轻蔑,他扫一眼伊麦,口吻很淡地问:“紧张什么?”
伊麦知道,薄迈这是来要说法的。
她很好奇,在薄迈面前的陌笙,是什么样的,又会说些什么。
伊麦这辈子只沉住过一次气,就是两年前,七中后墙,陌笙打人那次。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陌笙是常规意义上的好学生,乖乖女,而她则是所有人眼里的不良少年。
乖乖女和不良少年天生就不对付,更何况当初的陌笙一头马尾,何其漂亮,不少人奉她为初恋。
事实上,伊麦以前并不觉得陌笙有多好看,清汤寡水的,也就皮肤白了点吧,可她不能接受,她喜欢的人有事没事就把陌笙拎出来夸。
伊麦当时心想,她倒要去看看这个陌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后来,莫名其妙就纠缠上了。
伊麦自己看陌笙不顺眼,她的小姐妹就“不约而同”地找陌笙的事,初中无非就那些事,堵厕所,操场上故意撞人,传播些有的没的谣言。
陌笙这人是个闷鼈,伊麦那些小姐妹都那么说,每次相遇,不管是动手还是嘲讽,陌笙都一句话不说,也从不还手。
时间久了,小姐妹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次学校需要学生填写家庭表,她们中有人私改了陌笙的亲属栏。
陌笙没有父亲,她们却将父亲那一栏填上了许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陌笙知道后依旧反应平平。
那天是一个周五,伊麦记得很清楚,因为她第二天着急和家里人去省城,所以早早就回了家。
其他人则如常在后墙那里唠嗑闲聊。
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伊麦并不清楚,后来大家给她复述的,伊麦觉得有夸张的嫌疑。
她们说,她们本来在那儿好好的,陌笙忽然就出现了。有人撩拨了陌笙几句,陌笙不知从哪儿抓了一块转头,一句话没说就砸那人头上了。
血流了半脸。
这个伊麦知道,因为她后来去了。
是陌笙让小姐妹给她打的电话。
小姐妹谎称有事,伊麦当时在外面吃饭,慢悠悠地溜达着过去,结果就看见朋友一脸血,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都带了伤。
陌笙一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旁边,迎接她的到来。
伊麦傻掉了。
陌笙见她来,随手丢了手里的砖,朝她走来。
坦白说,初中生的手段很幼稚,伤人心的往往是那些讥讽人的目光和所有人一同给予的孤立感。
真要打人什么的,伊麦这些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单挑的经验。
换一种说法,她们都没有陌笙疯。
是的,那一刻,伊麦觉得陌笙是疯子。
她在陌笙靠近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后退,颤抖,陌笙却干脆地给她一巴掌。
伊麦懵掉。
陌笙却一如既往,一句话没说,走了。
那晚过后,小姐妹里,除了伊麦都退学了。
本来也不是学习的料,天天在学校惹是生非,如今顶一头血回家,家长全把她们丢外地进厂了。
伊麦坚持到那学期结束。
因为她发现陌笙并没有把那件事“耀武扬威”地传播给所有人,而是默默给自己剪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短发。
偶尔两个人在学校碰见,陌笙往往先一步走开,似乎很害怕伊麦。
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伊麦过分了,因为短发的陌笙实在平平无奇,根本没必要那么欺负一个小女孩。
伊麦每每听到这些都气地吐血。
她想跟别人说陌笙做过什么,可她内心又觉得丢人,羞耻,所以每一次,她都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
她并不想主动给陌笙长什么威风。
至于那些同样知道真相的小姐妹,两三年过去,她们早就不联系了。
如今,因为她从前的沉默,变成她现在在薄迈面前沉默。
她自己把能够拯救自己的证据销毁了。
伊麦看着薄迈,心里盘算着自己如果说出实话,薄迈能信几分。
“怎么坐这儿?”孙佳理忽然过来。
伊麦一顿,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思绪被打断。
结果还没等孙佳理走到他们俩跟前,薄迈自己问了句:“你打过她?”
伊麦几乎立刻反驳,“我没有!”
女生一般什么手段,薄迈自己也清楚。
不动手,就是动了嘴。
陌笙那笨嘴,估计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薄迈眼前闪过几帧陌笙因为不会反驳而低眉顺眼的画面,以往对象是他,他觉得很有意思,可换成别人,他就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说恼火不够具体,说生气又不够全面。
所有情绪反馈到他脸上,只剩一片冷漠。
他漠然掀伊麦一眼,起身离开。
和孙佳理擦肩而过时,孙佳理问:“哪儿去?”
薄迈问:“许章呢?”
孙佳理说:“楼上啊。”
薄迈大步上楼。
孙佳理看伊麦魂不守舍的模样,不解地坐过去。
“怎么回事?”
伊麦本来只觉得害怕,虽然薄迈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觉得有点害怕。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薄迈和陌笙是一类人。
都是什么都没有便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疯子。
孙佳理这么一关心,伊麦忽然就落了眼泪。
“怎么哭了?”孙佳理懵了,“怎么了?”
忽然一顿,孙佳理平静下来,“你跟他表白了?”
“你这不是……”孙佳理笑得不太自然,“他这都跟陌笙谈着呢,你好歹等他们分了。”
话落,伊麦一怔。
是啊,她怎么忘了。
薄迈和陌笙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更不是绑在了一起,她害怕什么呢,直接让他们分了呗。
前后没有五分钟,薄迈再次从楼上下来。
路过孙佳理时,他跟孙佳理说:“我撤了。”
孙佳理本想站起身,旁边伊麦却比他更快。
“薄迈!”伊麦直接说,“陌笙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刚刚孙佳理跟她说了一些陌笙和薄迈的相处场景,果然一如既往那么能装。
薄迈看过来。
伊麦说:“我有话跟你说。”
薄迈看向孙佳理,孙佳理挠挠头,“我先上去。”
孙佳理走后,伊麦走到薄迈跟前说:“我知道许章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薄迈眼神示意她说。
伊麦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可真的当她开始复述的时候,居然寥寥两句话。
说完伊麦自己都觉得尴尬。
而薄迈脸上的表情也果然就两个字:就这?
伊麦哽住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她不是……她没有,”伊麦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应该怎么样?”薄迈忽然问。
伊麦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薄迈笑了。
伊麦:“她这样……”
薄迈打断,“她这样不是很好?”
伊麦一顿。
“吃不了亏。”
说完,薄迈擡脚走了。
伊麦看着薄迈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咬咬牙追上去,一把拽住薄迈的胳膊,“好,就算是她不想忍了,就算是她老实人爆发好了!那她为什么后来还要装出一副很害怕我的样子?她就是心机婊!薄迈,你能不能信一信我作为女生的第六感?陌笙她真的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
伊麦严辞厉声说那么一大段,薄迈却掀了她一眼,说句:“松手。”
伊麦怔住。
等薄迈上了车走掉,孙佳理才敢到伊麦旁边,伊麦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迈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愣神好久才扭头看向孙佳理。
孙佳理轻咳一声,说:“算了。”
伊麦却一肚子火,她气地原地转圈,又泄愤地抽烟,抽一半忍无可忍地骂一句:“草!他是傻逼吗?
“孙佳理,你信不信我的话?”
孙佳理笑:“信啊。怎么不信。”
伊麦指着薄迈离开的方向,“那他——!”
孙佳理笑说:“他恋爱脑,别管他。”
伊麦听到这个词用来形容薄迈更来气,再次骂:“傻逼,傻逼,真的傻逼!草!”
伊麦骂得越凶,在伊麦无暇注意的孙佳理脸上,笑意却是隐藏不住的。
……
翌日陌笙一觉醒来,看到手机上有薄迈发来的微信。
在她发了晚安的四十分钟后,他回了个:【嗯】。
时间差和她猜想得差不多。
薄迈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她和伊麦那些事,就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也不过十分钟的事。
薄迈并非喜欢恃强凌弱的人,相反,他的家境情况,只会让他是被凌弱的那一个。
他不过是后来长高了些,力量大了些,占了先天的性别优势。
某种程度上,他和她本质一样。
所以薄迈会“理解”她的。
陌笙想着,顺手发了个:【早】。
她没再关注薄迈回没回,正常进行周末的放松生活。
陌笙起得早,本想不打扰关倩茹,关倩茹却在她弄早餐时醒了。
陌笙有点意外,“那么早?”
关倩茹伸了个懒腰,“天气还行,我出去转转。”
“好,吃点什么?”陌笙问。
关倩茹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随便。”
饭后陌笙看书,关倩茹一个人去公园。
八段锦老太太一如既往在练功,看到她跟她打了声招呼,关倩茹笑笑,在旁边跟着一起描葫芦画瓢。
没多久,又一个女人过来。
老太太“哟”一声:“大美女来了。”
关倩茹扭头看去,果然是她。
“都在呢。”薄晴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说。
老太太说:“就等你了。”
薄晴叹了口气,“怎么还甩不掉了呢?”
老太太:“几十岁的人了,说话算话啊。”
薄晴笑了笑,“行咧。”
她说着看向关倩茹,“姐今天气色不错啊。”
关倩茹说:“还行。昨晚睡得早。”
薄晴点点头,“早睡早起是好点,幸亏我本来就长得漂亮。”
老太太无语。
关倩茹“嗯”一声:“我以前比你漂亮。”
薄晴:“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就看当下。”
关倩茹生气了。
老太太更无语。
这三人,说起来,组得很奇怪。
关倩茹第一次见薄晴是在年后初几的一个早上,那天薄晴明显是一夜没睡,她们俩坐在一起,谁也没搭理谁。
后来薄晴又来了一次,只不过那次她喝多了,趴在花坛前要死要活。
关倩茹和老太太一起把人弄到亭子里,听薄晴吹了一个小时自己有多少男朋友。
老太太一点也没被她的发言震惊,只淡淡说:“你也不嫌他们臭。”
薄晴立马坐起来,闻自己,“我臭吗?”
老太太:“臭死了。”
薄晴犹如晴天霹雳,傻了,“那怎么办?”
老太太说:“有事没事来找我练练。”
薄晴醉着酒,就那么跟老太太拍了板。
老太太顺便喊了关倩茹一起。
后来关倩茹一直觉得薄晴不会来,可没想到薄晴第二天就来了。
至此。
三个人每天在这练一个小时左右。
练完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关倩茹身子虚一点,有些喘。
薄晴问:“你这是生几个孩子啊?虚成这样?”
关倩茹说:“就一个女儿。”
薄晴“哦”一声:“女儿好啊。”
关倩茹一愣,“你有孩子?”
薄晴:“嗯呐。”
关倩茹有点自嘲,“你看上去不像生过孩子的。”
薄晴一顿,凑到关倩茹旁边,笑得狡黠,“偷偷告诉你,我还真没生过。”
关倩茹:“你不是有孩子?”
薄晴笑而不语,不再谈及此事。
待太阳再高点,薄晴就走了,关倩茹也和老太太再见,去菜市场转转。
回家时陌笙看见关倩茹拎了菜更加意外,“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关倩茹说:“还行。”
陌笙算下时间,“那今天去医院?”
关倩茹:“复查?”
“对。”
关倩茹没有犹豫,说:“行。”
关倩茹主要查精神,不用避讳早上吃饭的问题,午饭就更没耽误了。
母女俩吃午饭的时候,陌笙听到房间里手机响了。
关倩茹说:“你手机响了。”
陌笙说:“不用管,一会儿吃完饭再回。”
关倩茹本来没多想,饭后陌笙洗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陌笙说的那句话。
【行,鸡犬不宁是吧,我如你的意。】
关倩茹一顿,忍不住往陌笙房间里看。
几秒后,她走进了陌笙的房间。
陌笙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还是从前她挥霍时,换掉的旧手机。
而她们母女俩最开始的第一个手机,是陌盛行死后留下的那一个。
关倩茹看着桌子上没什么动静的手机,好一会儿,还是拿了起来。
这年头不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在用微信,关倩茹直接打开陌笙的微信,上面只有一个人。
没有备注。
关倩茹没注意他的头像,只看了他和陌笙的聊天记录。
男生句句简短,平平无奇。
倒是陌笙,每次都表现得很高兴,话很多。
像倒贴一样。
关倩茹看得直皱眉。
【我在面馆】
这是这个人给陌笙发的最新消息。
厨房水流声戛然而止,关倩茹不得已把消息设成未读,然后手机放回去。
等陌笙从厨房出来,关倩茹在客厅看电视。
陌笙说:“我回屋了。”
关倩茹看她一眼,“嗯”一声。
没等陌笙进屋,关倩茹伸个懒腰,“算了,我睡一会儿,两点喊我。”
医院两点半上班。
陌笙说好。
关倩茹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陌笙出门的动静。
虽然失了跟踪陌笙的机会,但是某种层面上,关倩茹松了口气,至少陌笙不是随叫随到,没有失了心智。
关倩茹不知道这男生是谁,多大,但是她并不希望陌笙在这个时候早恋。
她不希望陌笙毁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生手里。
她是陌笙的亲生母亲。
她希望陌笙有好的未来。
不知不觉,关倩茹想着睡着了。
陌笙没睡觉,也没看书,就随便在床上躺着犯懒,
顺便给薄迈发了消息。
【我去不了了,我妈妈又生病了,下午要陪她去医院】
【对不起啊,QAQ】
薄迈问:【省城?】
陌笙:【不是,就是我们县城的中心医院】
薄迈:【哦】
陌笙:【你们昨天怎么样啊?】
薄迈:【能怎么样?】
陌笙看到这条消息挑了挑眉,回:【没什么】
薄迈没回。
陌笙也没再发什么。
两点钟,陌笙喊关倩茹起床。
两点十五分两个人到医院,陌笙帮关倩茹排号,等着医生喊她,然后目送关倩茹一个人进诊室。
情况不算糟。
但也没有转好。
医生安抚道:“慢慢来。”
陌笙说好。
走到医院门口,陌笙本想问问关倩茹要不要逛逛,却在瞥眼间看到旁边电动车停车点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薄迈。
陌笙难得没控制住,明显愣了愣。
关倩茹到底比陌笙多吃了几年盐,一眼就看到了陌笙的不对劲。
她装作不经意间往陌笙刚刚看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
脸不错。
关倩茹只能这么说。
但是这么大的男生,通常除了脸,一无是处。
关倩茹不可能让陌笙就这么倒贴下去,更何况这男生手机上对陌笙态度本来就一般。
于是关倩茹想了想,兀自把脸冷下去,很大声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陌笙一顿,“我想问你要不要逛逛?”
“逛什么逛?都快死的人了。”关倩茹故意说的很凶,然后很跋扈地转身往家走。
陌笙不懂关倩茹怎么忽然暴躁起来,但是医生也说过,关倩茹这种病,情绪起伏很无常,她抿抿唇,悄悄看了薄迈一眼。
薄迈与她对视。
只有短暂的一秒,陌笙很快收回目光,跟上关倩茹的步伐。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那么被凶,却没有一句要反驳的意思。
她低着头,像个受惯了气的鹌鹑。
薄迈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初中被伊麦那些人冷嘲热讽的画面,她大概也如同此时此刻,不会反驳,更不敢反抗,始终忍气吞声。
唯有亲生父亲被人“侮辱”,她才像爆发一样。
却因此被冠以“疯子”的名号。
今天天气还行,有风。
薄迈就站在风口,却莫名心堵。
旁边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刚打过针,手臂上还贴着止血绷带。
“妈妈,妈妈你疼吗?”
“妈妈不疼,妈妈只是心疼你。”
小孩闻声捂住妈妈的胸口,吹起,“给妈妈呼呼,妈妈的心就不疼啦。”
待母女俩走远,薄迈也迈开脚步,跟上陌笙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