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洪口碎尸案04
根据资料,当年洪语茵的四个室友当中,有两个已经离开了渝江,剩下的两个一个在做银行经理,还有一个则在观音里附近开了一家西餐店。
可以说单是翻看这些个人资料,陆渊就已经嗅出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洪语茵的家境十分一般,出事时父亲是公司会计,母亲则是保洁,家里住的小区更是渝江典型的老破小,以至于民警去洪家调查时发现洪语茵甚至一直是睡在储物间里的。
而相比之下,她的这四个室友的家庭背景却是清一色相当拿得出手,其中最差的一个江茗,父母也都在银行系统里,户籍上的地址更是位于市中心的某个高档小区。
车子堵在高架上,陆渊忽然问道:“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住过宿舍吗?”
小乔一下给她逗乐了:“当然,姐姐你能想象一个盲人天天走读吗?”
陆渊给噎了一下,毕竟她是见过那个没有失明的小乔的,以至于脑子里本能觉得他会上正常孩子的学校。
小乔说道:“除非父母每天愿意花时间来接,大多数上盲校的孩子都住校,所以,我大概前后一共住了有八九年的校吧……我其实知道姐姐你的意思,你怀疑,洪语茵和室友的关系可能没有那么好,对吗?”
“你真的看不到我的未来吗?”
陆渊苦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能读我心似的。”
小乔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无数白影,无奈道:“因为这种事情很常见,以前在盲校里,因为很多孩子都是晚于一般入学年龄才入学,所以十三四岁读小学,十七八岁读初中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宿舍里都是不分年纪混住的,可想而知,年纪小的孩子难免要受些欺负。”
陆渊皱起眉,她难以想象小乔作为一个原来是正常的孩子,突然到这种环境里要遭遇怎样的心理落差,沉默片刻她问道:“你也受过欺负?”
“没有。”
出乎意料的,小乔干脆地摇摇头,低下头软软说道:“一般来说看到那样的未来,我离那些人远一点就好了……而如果实在避不开,我能看到他们身上的影子,这也意味着我知道拳头该往哪儿挥,比起一般的盲人来说更有优势,不是吗?”
“……”
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吃素的小白兔。
半晌,陆渊嗽了一声嗓子,又道:“不过,如果门卫证实了洪语茵之前经常在晚上偷溜出去,那么室友们等到第二天才报警就说得通了,她们很可能早就知道洪语茵有过夜不归宿的行为,但是,同样也没有人将这个事情告诉警察,为什么?”
“等我们见到她们就会知道了。”
小乔安静地说道:“人的未来不会说谎。”
LIE。
再一次,和江茗见面不到二十分钟,小乔就在陆渊的掌心里敲下了那排熟悉的盲文。
而这一次,陆渊甚至还没怎么开始问,只是和人客套了两句关于查案的事,江茗身上的“未来”就已经开始躁动,它们散开又聚,反复凝成一团焦虑抓头发的白影。
小乔清晰地听见白影发出幽幽地叹息:“都是她们叫我说的。”
“她们让你说什么?”
小乔忽然开口问道:“江小姐,你和之前的室友现在还有联络吗?”
江茗姣好舒展的五官在一瞬间拧在一起,陆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细节,她笑了笑:“江小姐,之前想联系你的时候我们也查了,当时你的室友现在只剩下郝月还在渝江,她在观音里开了一家餐馆,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江茗也不愧是银行经理,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就已经恢复正常,苦笑道:“那件事之后其实我们几个人也就散了,毕竟……大家都觉得那个宿舍不吉利,我们也就被分到了其他的宿舍去,后头也就不怎么联系了。”
这句话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洪口碎尸案的第二轮排查是在案发后一年,而案卷里清晰地提到,江茗郝月等四人结伴去给洪语茵扫墓,四人私下明显还保持着联系。
时间太久,大概自己都记不得了。
陆渊在心底冷笑,却没有揭穿这个谎言,毕竟,装作彼此不认识是一种典型的串供行为,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几个女孩对当年的事情存在隐瞒。
而再一次,她们竟然骗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筛查。
陆渊想了想,忽然冷不丁地问道:“当时……洪语茵应该经常晚上出去吧?”
“什……什么?”
这是个过去从未听过的问题,江茗的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她是出去过……”
陆渊心知时间久远,这又多半是个过去他们没有串供过的问题,导致江茗根本不敢作答,而她不依不饶道:“洪语茵经常在门禁后离开学校,当时你的床位就在宿舍门口吧,你难道不知道她会出去?”
江茗脸色惨白,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这时恰逢她的手机响了,江茗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苦笑道:“不好意思陆警官,我手头有个客户……我们,能不能晚点聊?”
陆渊感到小乔握紧她的肩膀,很明显,江茗手上的电话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客户,然而,陆渊还是没有揭穿,只是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之后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聊。”
说罢,她带着小乔离开了银行大厅,小乔立刻说道:“她的未来里在很紧张地和人打电话,我听她问对方是不是在店里,我猜她肯定……”
“她必然要和其他几人串供,但是,一旦她打了这个电话,就证实了警方已经找过她,你猜,如果她说自己什么都没说,其他几个女孩儿会相信她的说辞吗?”
陆渊拉开车门,她笑了笑:“我们现在再去找郝月,说不好会有奇效。”
不到二十分钟,陆渊已经带着小乔赶到了观音里。
很显然,能把西餐店开在这个网红店云集的地方,郝月家里的底子非常殷实,陆渊猜测,当年也正是因为这几个女孩儿家里的关系,再加上她们的年纪太小,所以,警方在问话时束手束脚,多有克制,这才会被她们众口一致的串供给蒙了过去。
陆渊扶着小乔进了西餐店,很快就见到了一身白色西装的郝月,相比于江茗,郝月的妆更浓,鞋跟更高,烫着一头大波浪的卷发,显然是个性格更为强势的女人。
而对方上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小乔来的:“陆警官,你们现在查案,还带着……嗯……”
陆渊心知肚明对方在玩什么把戏,无非就是想挑他们执法过程里的漏洞来吓退她,而她笑了笑,直接无视了对方的问题,说道:“其实你现在更该操心的,是刚刚江茗和我说了什么。”
“江茗?”
郝月似是吃惊,但陆渊却没有给她演戏的机会:“我知道你要说你和她没有联系,但事实上,就是江茗引我们来找的你,郝小姐,江茗已经承认了,这些年你们一直在说谎,当年是你们一起孤立了洪语茵,对她半夜出去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上报给辅导员,不是吗?”
闻言,郝月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恼怒:“江茗不可能会说这种话,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是吗?可是江茗在暗示我们当年主导霸凌的人是你,还说很多话是你们教她说的,郝小姐,你知道知情不报如果情节严重,可能会变成包庇罪吗?”
寥寥几句,陆渊已经把江茗放到了郝月的对立面上,而这时,一直“紧盯”郝月的小乔也注意到女人的白影开始躁动,无数未来当中,一道愤怒的影子尤为显眼。
白影恶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可是……一开始明明就是她!”
“一开始,明明就是她?”
一字不落的,小乔将属于未来的“话语”读了出来,他看不见被戳穿心思的郝月脸色忽然变得极度难看,只是静静说道:“明明不是你做的,江茗却将矛头指向你,郝小姐,你真的不为自己解释几句吗?”
“我……”
终于,郝月精致的脸垮了下来,她愤怒地咬紧了牙关:“她明明……明明说她什么都没说!”
“如果她什么都没说,我们又是从哪儿知道洪语茵晚上经常出去的?按道理说,你们早就可以上报辅导员了,但是你们没有,这是不是因为洪语茵不愿呆在宿舍里的原因其实你们都知道?”
陆渊趁热打铁,冷笑道:“你们孤立她,导致她独自一人离开学校无辜受害,事后甚至还向警方隐瞒这一切,郝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撒的这个谎毫无后果吧?”
一下子,郝月整个人的防线在陆渊的连招下彻底垮塌,她脸色惨白地拉住陆渊的胳膊:“不是的!陆警官,我们……我们只是觉得这件事和她的死没有关系啊?她是被外头的变态盯上了,又不是自杀,我们没有逼她离开学校啊?”
“但这件事轮不到你来判断。”
再次给案情撕开一道口子,陆渊内心激动得如同热水沸腾,但偏偏表面上什么都不能露出来,她一把将郝月按在座位上。
“如果不想要背莫名其妙的锅,从现在开始,就一字不落地给我说实话,好好配合工作。”
陆渊目光冰冷:“洪语茵离开宿舍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