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难得睡了个懒觉,早上□□点钟,她还在床上躺着,前几日下了雨,今天还是阴天,微风徐徐,倒是夏日很适合出游的天气。
手机屏幕闪动几下,跳出来几条消息。
她除了对来电声音敏感,其他响动全都迟钝。她还在半梦半醒,模糊梦到季时屿,梦里他一直在低声说话,她在梦里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平日里季时屿是不大这么说话的。
他说了什么,程焰听不清,梦里她靠在床上一直在看他,他靠坐在床的另一侧,那张脸一如既往养眼,锁骨精致,就连肩骨似乎也比别人清秀,他身上有伤,被虐待留下的,一定很疼,程焰擡手想摸一下。
她豁然从床上折起来,一瞬清醒,然后沉默很久。
……梦里他没穿衣服。
程焰扶额缓了会儿,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想了会儿没结果,浑浑噩噩下床,洗漱完走到厨房去倒水喝,路过客厅看到季时屿吓得后退半步。
心虚。
季时屿就坐在客厅沙发,白衣黑裤,眉眼带笑。
他看到她上下打量一眼,微微挑眉,“见鬼了?”
看她没反应,倒真像是吓傻了,又说了句,“睡衣挺好看。”
程焰终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是江雪若买睡衣的时候睡眠买了个同款送给她,秉着不浪费的心态,她就收下了。
吊带睡裙,绿色的。江雪若那个还是粉的。
她骤然转身,回房间换了衣服才又出来。
板着一张棺材脸。
怪不得梦到他,估计他在外面说话被她听到了。
周敏玉去上班了没在家,江雪若也没在家,不知道是和同学聚了还是去见李妄了,总归毕业了,周敏玉也不太过问了。
孟姨看她醒了,便去厨房给她准备早餐,季时屿来的时候给程焰发了消息,她没注意到。
她再出去的时候,孟姨正把餐盘往餐桌上放,喊了声,“渺渺阿时,过来吃饭了。”
程焰看了季时屿一眼,终于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睡醒,声音带着点哑,表情也迟钝,显得整个人有点呆,季时屿挪到餐桌旁去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指尖轻点了下她手背,声音也轻,“没多久,来蹭饭。”
借口罢了。
程焰也没多问,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平常都穿校服,以往周末他穿衣服也很随便,今天却一看就是刻意装点过,程焰甚至看到他还叠带了两条手链。
好看是好看,就是未免太庄重了显得她很随便。
程焰在想自己是不是需要收拾一下,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衣服不多,早些时候周敏玉还会给她买衣服,后来看她不乐意,也就不买了。
首饰没有,什么都没有。
然后忍不住想,以后毕业了工资也不知道高不高,养他也不知道够不够。
他那个身体,以后工作好不好找也不知道,现在有季恒初,但总不能一辈子靠爹,以后要是工作太累,她也不忍心,可要是靠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他也太矜贵了。
于是程焰不由自主又看了他一眼,恰好被季时屿捉到,问了句,“你不停看我干嘛?”
程焰摇头,给他夹了个包子,小声说:“别扭。”
季时屿笑了声。
平常两个人也在一块儿,互相也算很了解了,只不过是变了个身份,也不知道别扭什么。
看她这反应倒是挺有趣。
上次去那山叫净台山,山上寺庙叫净台寺。
南菏附近多山,群山连绵不绝,相比之下,江城这边就是平原辽阔,连山也平缓许多,山脚和半山都是林林总总的商铺酒店。
因为搞旅游,除了净台寺还建了山道索道,弄了些攀岩以及高空蹦极的项目。
周思言他们一个比一个怂,都不是喜欢刺激项目的人,对那些项目也就不感兴趣,几个人坐索道直奔山顶,点了香簇去拜佛,虽然都不信,但既然来了,也是一副虔诚样子,挨个儿拜过去,烟雾缭绕里,程焰甚至都认不出自己拜了什么,却对着认真许了愿。
从最后一殿出来,是一方许愿池,程焰摸了几个硬币丢进去,又许了一愿。
季时屿一直在看她,唇角带着笑,怎么看怎么可爱。
程焰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样貌,眉眼锋利,轮廓清晰,板着脸看人的时候,平白就带着凶劲儿,平时出门坐公交,小孩都不敢往她身边凑。
她那个样子,就是一副谁也不服气,天上地下我最拽的样子,这会儿认认真真去许愿,仿佛不是她一样。
周思言最后出来,远远就看见程焰双手合十,跟身后沈逸风说:“你说像我爷爷这样,菩萨能保佑她吗?”
沈逸风笑骂了他一句,“去你的吧!你小心挨揍。”
周思言:“没事,佛门净地,不能杀生。”
程焰睁开眼正好看到周思言,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很想揍他,于是伸腿踹了他一脚。
周思言躲在季时屿身后,“阿时管管你媳妇儿吧!”
程焰:“……”
季时屿:“……”
赵沅也跟着投了一个硬币在池子里,但想了想,没什么好许愿的,于是就趴在栏杆上看池子。
池子里养了几尾红鲤鱼,吃得膘肥体壮。
还有几个老龟,趴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他侧头看了几人一眼,季时屿和程焰离得远,排除掉一个阴郁,一个凶神恶煞,两个人站在那里,光样貌各自还是养眼的,就是不太像情侣。
说不像吧,有时候又莫名觉得很般配。
季时屿笑了周思言一句,“你菜还不能安分点,就喜欢招惹她。”
沈逸风也添油加醋,“就是,你怂什么,正面刚她。你躲阿时后面有什么用,你以为他敢吗?”
季时屿:“……我不是不敢,我是舍不得。”
周思言看了季时屿一眼,表情一言难尽,被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跳着离他远了点。
季时屿笑了声,凑到程焰面前站着,“许了什么愿?”
以前靠多近都没事,但这会儿程焰却忽然觉得别扭起来,浑身不自在,但又怕躲开了伤他心,于是就僵硬地站在那里,他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大脑像是自动开了屏障。
季时屿看她表情严肃,便抿了唇没有再问,想着她可能是想她爸了。
程焰没有什么心事,喜欢的人就喜欢,讨厌的人就不理会,有仇当场就报了,有怨气当场就撒了。
很少因为什么费心神,如果非要说,估计就只有她爸了。
其实他一直不太理解,程训之看起来对程焰很好,可是却不愿意回来陪她。
或许江城是伤心地?但也不至于连联系都不联系,程焰有时会联系不上程训之,每次长时间失联,程焰就会脾气急躁。
零碎有点闲言碎语,还是从驰睿他妈那边传出来的,说周敏玉的前夫大学辍学后,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后来果然出事了,花完了家里积蓄,就想卖房子,但周敏玉不同意,所以就起诉离婚,强行分财产,甚至为了多分财产,不惜在明知无法承担抚养义务的情况下,要孩子的抚养权。
但身体有残疾的情况下,如果是起诉离婚,孩子判给母亲的概率应该是会更高?
所以有人又说,只是周敏玉狠心。
……
零零碎碎,都不大好听。
对于不确定的事,季时屿并不太信闲话,但确实有些疑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程训之到现在不愿意回江城。
程焰从家都不说那些,她似乎很坚强,可如果真的那么坚强,也不会因为程训之的事忧心忡忡了。
隔了会儿,季时屿才又问了句:“我陪你回南菏一趟?”
程焰终于回过神来,也想起来他刚刚的问题,知道他可能误会她担心她爸了。
她确实担心程训之,可她并不是个执念很重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如果是程训之求仁得仁,她或许会伤心,但不会说什么。
既然出来玩,就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别人的心情。
于是程焰扯了下唇角,“再说吧!”
她主动提了句,“看见那只乌龟了吗?”
季时屿看过去,“嗯,看到了,怎么?”
程焰:“它活了一百多岁了。”
季时屿:“……”
他四处瞥了眼,果然看到附近有提示牌,确实是一百零三岁。
程焰:“所以我许愿你能和它一样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季时屿唇角抽搐,“你对长命百岁到底有什么执念?”
程焰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身体健康。”
季时屿陡然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喉咙,半晌才“哦”了声。
下山依旧走索道,缆车一次只能坐四个人,沈逸风几个坐了一辆,程焰和季时屿落后一辆,后续没有人上来,两个人便单独坐了一辆,缆车与缆车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互相还能看到对方。
程焰正侧头在看山下缭绕涌动的雾气,手掌上便覆盖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是季时屿的手。
那股变扭劲又上来,她忍不住皱眉说了句,“我……很不自在。”
季时屿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把手抓住搁在自己腿上,连哄带骗,“没事,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万事开头难,多做几次就不别扭了。”
程焰觉得有道理,点了头。
喜欢就想靠近,这是本能,季时屿又忍不住疑心她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嘴上说着喜欢,其实心里抗拒他。
于是他忍不住说了句,“你看你眉毛皱的,我要是亲你一下,你不得把我打一顿?”
程焰顿时放松了眉毛,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突然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嘴角。
季时屿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用了下力,捏得她眉毛又皱起来。
程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觉得谈恋爱真的很麻烦,于是皱眉看他,“不让亲?”
季时屿深呼吸了一下,“……没,随便亲,想亲哪儿亲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