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本来很郁闷,这会儿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脑门上飘过一连串黑线:“我……”
向来噎人有一套的,倒是被噎住了。
四眼拍拍她的肩膀,“爷爷,别说了,人之常情,我们都懂。就是我们阿时还没成年呢!要不你再等两年?”
程焰额头青筋直跳,抓起书摔了他一下,“闭嘴吧你。”
季时屿低笑了声,收了手机,一副大度的样子,“年轻人,思想要端正。下不为例。”
程焰没想到季时屿是这种人,自己想歪了就算了,现在也来挤兑她。
聊天页面上,她那句话还跟着季时屿的一个问号,昨晚上程焰太烦了,一直没有看过聊天软件,于是就显得更诡异了。
程焰扯住季时屿,皱着眉解释,“我是说我想看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我那会儿有事,然后字没敲完不知道怎么点出去了。”
季时屿低头,“哦?”
少年眉眼生得精致,今天脸色好很多,那张脸贵气得不像真人。
……他不说话的时候。
那语气,分明就是:接着编。
程焰:“……”
四眼听到了,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地“哈”了声,“爷爷,行了,别找借口了,你两次数学满分。上次满分一百二,阿时考117,这次满分150,阿时才考了130。”
一百三挺高了,这次数学看着简单,但高分的却不多,第一次月考数学考出了高考的水平,题目看着都简单,但陷阱又多又刁钻的,考完试就不少人对答案后恐慌,选择和填空还好,大题掉坑里的很多。
所以程焰那句“简单”简直是杀人诛心。
不仅四眼,刚刚听到她说这句话,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说的真不是人话。
成老师是教数学的,程焰对数学的悟性又极高,初中的时候程焰已经提前接触了不少高中知识,那会儿刷题刷到没题做,别的科目都没什么兴趣,就学数学,觉得太简单就从成老师那里找高中题目或者竞赛题,成老师一边说着不要贪多,但一边也会提点她,系统教她一点超纲的知识。
所以程焰的数学是真的实打实的厉害。
季时屿单科没有很强的,胜在综合实力,数学也只能说不错的程度,所以程焰这个说辞,倒真是显得牵强了。
连程焰都觉得这一切都巧合得离谱,她一脸算了的表情,自暴自弃地打算不解释了。
季时屿再次笑了声,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四眼挨了揍,转眼还要来贫,“爷爷,食色性也,不丢人。你看阿时都没说什么,下次我帮你偷拍。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又矫情又小气的,昨天我还没看一眼,他都跑厕所换衣服,不然我就给你看看了。”
程焰斜了他一眼,懒得解释了,“你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屁话真多。
四眼还很骄傲,“那可不。”
上课的时候,程焰还觉得很憋屈,本来低着头在看卷子,看着看着骂了声脏话,趴在桌子上扯季时屿,“你很烦。”
超级无敌烦。
季时屿回头,气定神闲看她,“是吗?”
那语气,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程焰却觉得他格外的欠揍。
“不管你信不信,我昨晚真的要问你数学题,那道题虽然也不难,但步骤奇多,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更简便的算法。”程焰压着声音说,“就是想起来随便问问而已。”
季时屿仍是欠揍地挑眉。
程焰咬了咬后槽牙,开启攻击模式,“但谁知道,你这么菜。早知道不问了。”
季时屿终于愣了下,“我菜?”
程焰诚恳点头,“你菜。”
季时屿:“……”
程焰已经知道了季时屿的成绩,语数英都很平均,一百二一百三一百三,其他六科也很平均,他没有特别强的科,但也没有薄弱的科,所以总成绩排在年级第二。
但他的总成绩比程焰的总成绩足足低了十五分。
十五分是什么概念,拿毛毛的话来说,十五分就是一个跨越不过去的天堑。程焰非常有底气骂他菜。
半晌,季时屿才点头,“我记得你考十次第一,你爸要来看你?”
在南菏上车前就听见她和程训之的对话了。
程焰愣住,一时没懂他什么意思。
季时屿轻笑,眉眼冷淡中带着几分温和,“那你可以不用想了。”
程焰看着他,“什么意思?”
季时屿看着她,目光上下一扫,一脸平静,“你伤到我自尊心了。”
程焰:“?”
您在说什么屁话,你这样子像是伤到自尊心的样子?
季时屿微微一笑,“所以下次我要争第一。”
程焰嗤了声,“你能争到再说。”
季时屿打量她片刻,还挺狂。
这次不比摸底考,考试范围异常清晰,高一的第一次月考,范围也小,甚至很多科目都很简单,只有数学一科题目略微奇葩,在所有科目拉不开分差的情况下,数学快要能定输赢。
程焰又是年级唯一考满分的,年级一百四以上只有四个人,一百三以上不到三十个人,倒是一百到一百三这个区间人数特别多,所以分差在这个范围也拉不开。
毛毛上课就摔了一次书,“这么简单的题,你们是怎么做到考这么差的?上课都听没听讲?脑子里除了水就是浆糊?”
一群人大气不敢出,考砸了,十三班平均分又垫底,在年级前十,有三个都在十三班的情况下。
整个年级三十个班,年级前十十三班能占三个,已经是非常逆天的存在了,但可惜平均分就是年级倒数了。
中下游学生,太过于参差不齐,导致平均分极差。
毛毛讲卷子的时候脾气也非常的差,尤其班上还有一个考满分的人在。
毛毛讲题的风格变成:“这道题是有点绕弯……但是程焰能满分。”
“这道题错误率百分之六十还多……但程焰满分。”
“这道题真的很难吗……但程焰满分。”
……
一节课下来,程焰的表情是面无表情,她非常感谢毛毛,替她拉了百分之二百的仇恨。
程焰平时倒也不是非常刻苦型的人,早晚自习很少在教室,背书看似也不起劲,上课还经常不听课,摸底考那次考第二已经非常的让人出人意料了。
那会儿因为成绩太奇葩,导致很多人都并不太认同名次,不少人觉得程焰就是误打误撞了,运气好罢了。
月考成绩下来,一群人自己的成绩不看,跑去研究程焰的成绩,这姐竟然又是第一,而且成绩可真是太有戏剧性了,数学一如既往一骑绝尘,英语一如既往的差。
还有语文一百四简直不是人,不过这次老师判分确实比较松散,程焰的作文是满分,而且程焰的作文被拿去打印后全校分发了。
一同分发的总共有十个高分作文,供给大家阅读学习。
其他人倒是算了,程焰的一如既往惹人注目,外班提起来,都要加一句,“我靠,十三班那个社会姐,好牛逼。”
因为开学的事,程焰的形象变得格外离谱,生生一副社会姐的架势,不过大约是两次考试成绩的原因,大家叫她社会姐倒也不带什么恶意,只是也不好听就是了。
程焰倒是无所谓,她这个人一向对别人的议论保持一种爱说说爱骂骂,别当我面万事大吉,当我面我抽你的态度。
月考考完的风波没持续多久,卷子基本花了一天就讲解完毕了,然后进入新课程,唯一有一点让人有波动的,就是考完要换座位。
四眼抓着程焰,“爷爷,我还想和你坐同桌。”
程焰头都没擡,“你去祸害别人吧!我没你这个不肖孙。”
四眼撇撇嘴,“好无情。”
不过程焰也做不了主,这次是毛毛排座位,座位表下来的时候,教室里怨声沸天,不少人都非常不满意,嚷着要人权要自由,毛毛幽灵一样出现在教室门口,冷着一张脸说:“考得不好就这待遇,想自主排位,就好好学习,下次考完还是倒数,就还是我排。”
程焰的新同桌是个内向腼腆的女生,学习很认真,话也很少,她很满意。
四眼和季时屿他们离程焰都很远了。
倒是正前方三排的距离,坐着秦明月和江雪若,她俩分在一个位置后,秦明月刚搬完就声音很大地“切”了声,“晦气。”
江雪若低着头,并没有吭声。
驰睿隔着好几排的距离,骂了句,“不想待滚出去。”
秦明月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顿时觉得屈辱,但她不敢回骂驰睿,她惹不起,于是只好装作没听懂是在骂自己。
程焰考了第一名,但也没多欣喜,只是老师们看到她似乎更热情了些,不少人看到她除了害怕还多了几分敬佩,就连她的新同桌,都一边被她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小心翼翼问:“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个题吗?”
她在发愁自己的英语,她在思考两天无果之后,去了趟办公室找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戴着厚酒瓶底的眼睛,是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女老师,长得异常小巧玲珑,也很少女,三十多岁像是十几岁,她热情地为程焰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并且愿意每天中午牺牲午休时间给她开半个小时的小灶。
程焰似乎此时终于体会到南菏和九中那些本质上的差距了。
不仅是学生上的差距,还有老师的差距。
程焰本来还有些忐忑,此时恭敬道了谢,出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宛如沐浴在佛光里。
然后进教室就看到秦明月在给江雪若扎辫子,而江雪若是非常不情愿的表情。
程焰的步子迈得异常缓慢。
江雪若好几次被揪得头皮疼得受不了,她没有要秦明月给自己扎头发,是秦明月非要给她扎,她终于忍无可忍,按住秦明月的手,皱着眉大声说,“我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动我头发。”
秦明月“切”了声,“都快扎好了,你咋呼什么,别人想扎我还不给她扎。”
说着,她扯了一下江雪若,“松手,我快弄好了,你再磨蹭一会儿上课了,你打算披头散发见老师?”
江雪若不想跟她吵,因为知道吵起来没完没了,她说不过秦明月,她知道自己嘴巴笨,总是事后才能想起来反驳的话,别人一怼她她就卡壳。
于是她不吭声了,就想着赶紧结束好了,下次一定好好考,换一个新同桌。
程焰从江雪若身边路过,她一向是个信奉少管闲事长命百岁的人。
她路过江雪若的时候,江雪若正被秦明月大力扯了下头发,江雪若吃痛皱眉,秦明月在背后咧着嘴笑,还冲隔壁孙甜甜挑眉。
已经走过去的程焰,复又倒回去,去他妈的佛光。
她站在江雪若身边站了三秒钟,在秦明月的目光里,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大力往后扯了一下,“松手。”
秦明月还挑衅着瞪了一眼程焰,意思是关你屁事。
程焰没说话,扯着她头发把她头直接砸在了后桌的书架上,手黑得确实像个社会姐。
周围人都忍不住皱了下眉,秦明月更是吃痛惊叫一声,拉着江雪若头发的手也松开了。
她松开的同时,程焰也松开了她,江雪若原本并不觉得委屈,只想着赶紧结束,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程焰替她出头,她顿时觉得委屈极了,一手抓着程焰的衣摆,身子略微靠在她身上,浑身发抖地掉起了眼泪。
很难堪,很屈辱,而程焰的存在似乎消解了她的难堪。
程焰顿时觉得烦躁,从她桌子上捡起皮筋,站在她身后硬邦邦说了句,“扭过去,我给你扎起来。”
江雪若老老实实背对她,头略微低着,有些无措地搓着手指。
程焰打人的手黑得很,扎头发却笨拙,好半天才扎了个马尾,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调整了下角度,“瞧你那出息,拒绝的话要干脆,不听就上手,你要那手干什么,不能扇她?”
程焰也没想教坏小孩,就是说给秦明月听的罢了。
这人显然就是故意的,她挺看不上这种专捡软柿子捏的傻逼。
江雪若跟个二傻子似的,一点也听不出来她的敲山震虎,小声说了句,“我怕,怕打不过。”
程焰:“……”
扎好了,她拍了下她的头,“打不过就喊人,我不是在呢吗?”
江雪若突然扭过身抱住程焰的腰,闷声叫着,“姐……”
靠,程焰挠了下眉毛,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