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也有些被吓到了,甚至一时不敢跟程焰说话。
程焰也没跟人多话解释的习惯,从桌子上捞了一块西瓜坐在那里啃,吃完要收拾的时候,孟姨才如梦初醒,“放着吧渺渺,我来收拾就行。”
程焰没客气,点点头,洗了手上楼去了。
起床气还没消,关上门,继续睡。
周敏玉是接了江雪若一块儿回来的,车子开到车库里,周敏玉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雪若,先别下车,妈妈跟你说两句话。”
江雪若低着头,秀气的眉毛皱着,她知道程焰今天来了,她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开始时不时觉得难受,前几天突然得知程焰真的要来了,整个人都处在患得患失的情绪里,今天从起床她就开始走神,去上补习班的时候,辅导老师几次叫她的名字提醒她回神,最后生气地骂她:“江雪若,你要是不想听你就出去。”
她眼里噙着眼泪,觉得委屈极了。
这会儿周敏玉叫住她,她便知道,肯定是要说程焰的事,于是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头微微偏到车窗那边去。
周敏玉看着雪若这个样子,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由眉头轻蹙起来,雪若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这孩子很小就改口叫了妈,她一直都是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的,江宇珩走后,她依旧把雪若带在身边,没有起过半分慢待的心,就连江家人一直要她去认到她二叔名下,知道江家人的德行,也知道她一直不喜欢二叔二婶,也是她一直撑在前头。
可是现在,她却处在两难的境地,她对程焰亏欠太多,可雪若心思敏感,程焰又强势自尊,若是两个孩子不对付,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办?
“你程焰姐姐到家了……”
许久,周敏玉只说了这么一句。
季时屿压根没有回本家,下了火车,司机直接带他去了书香苑,沿途他一直看着车窗外,面无表情,似乎毫不意外司机前行的方向,一句话也没有过问。倒是下车的时候,司机主动说了句,“徐姐说,住在这里你上学方便。”
季时屿只是“嗯”了声。
司机提着行李送他上楼就离开了,徐静是个全职太太,平常都是她在照顾季时屿,家里没有佣人。
这会儿徐静不在,他也没有打电话问,凭直觉找到了自己的卧室,行李也没有收拾,只是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徐静的电话才跟过来,有些抱歉地说:“今天有个聚会,不然我就亲自去接你了。”
季时屿不甚在意地说:“无所谓。”
徐静似乎叹了口气:“新房子还习惯吗?”
他说:“还可以。”
徐静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提了句,“家里会叫一个住家阿姨,你放心,不会吵到你的。”
“嗯。”
其实看管季时屿很简单,徐静这个继母做的并不难,他也从没为难过她,只是无法交心而已。但大约人都是贪心的,徐静很希望自己能够和季时屿成为真正的母子,或者朋友。
照理来说她亲自看顾季时屿会更好,但她毕竟是继母不是亲生母亲,单独住在这里并不太好,所以只好叫了一个住家阿姨在家里。
季时屿很怕吵,所以他在本家的时候几乎没有叫过多余的佣人,也很少会叫朋友亲人去家里去吵他,但现在她也没有办法。
她又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有时候觉得挺挫败的,不知道这孩子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朋友都劝她,他爸都不管他,你倒是那么上心干什么。
她自己没有孩子,季时屿是他从小看管到大的,她不图什么,也不为了别的,起初就觉得这孩子既然是她答应要照顾的,就要照顾好。
后来相处久了,发现这孩子本性挺好的,就是孤僻得有点奇怪。
他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孩子,相反某些方面强势又霸道,所以那孤僻总显得古怪。
挂了电话,身边朋友道:“你这儿子,养不熟的狗。”
徐静嗔怪似地瞪了她一眼,“你再这样说我就跟你翻脸了,我觉得我们阿时挺好的,就是性子孤僻了些,总觉得跟他爸有关系,说不定跟他那个去世的亲妈也有点关系,从我从开始带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又不是针对我。说起来他对我还是还算是最客气的。”
朋友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受虐狂。”
徐静回家的时候,季时屿还没有吃饭,他似乎睡觉了,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坐在客厅里,徐静轻手轻脚换了鞋,问了句:“又没睡好?”
这孩子,睡眠一向不大好。
季时屿“嗯”了声,“没事。”
“改天我再带你去问问医生。还有阿姨明天才到,她家女儿今年也要上高中,说不定你们还能分在一个班呢!”徐静随口提了句。
季时屿没有什么反应。
拉家常又失败,但徐静没有生气,脱了外套,去厨房给他做饭。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有些抱歉地说:“你爸最近工作忙,可能没法回来看你了。”
其实是不想吵架。
一直面无表情的季时屿,听到提他爸,眉毛突然又皱了起来,徐静摇了下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想再触他霉头,不知道季时屿到底和季恒初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平日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就是互相不对付,这次是因为他要去南方玩儿,但他爸不答应,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吵了起来,最后季时屿还是走了,季恒初也似乎拿他没办法。
两个人竟然闹了一个暑假的别扭。
程焰听到了周敏玉和江雪若回来的动静,她还没有睡,但她并不想出去。
再说吧!拖得一时是一时。
房间大概做了隔音处理,外面声音很小,听不大清,模糊地能猜到大概是孟姨在招呼两个人吃饭,程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拿着手机跟成穗聊天,说江家那一群奇葩,原来不止南菏那种地方出刁民,这些穿着体面家境良好人模狗样的人,撒起野来也是叫人眼界大开。
成穗已经真情实感的为她感到担忧了,说:如果实在待不下去你就回来吧!学籍的事我让我爸给你想办法,学习的事儿我也让我爸帮你。你那么聪明,清华北大还不任你选,在哪儿上学都一样。
程焰一下子就乐了:你可真敢替我吹。
她没打算出去,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门。
程焰拽了拽头发,干嘛啊,真要给她下马威?
她有一些烦躁,一时没有吭声,可敲门声一直没有断,也没有听见有人说话。
这是非要她出去的意思?
程焰静默片刻,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把拉开门,敛眉抿唇,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门口的女生仰头看着她,瞳孔瑟缩了一下,骤然往后退了两步,所有酝酿好的情绪突然崩溃,眨了两下眼睛,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然后似乎越来越委屈似的,先是抽噎了两下,慢慢哭声越来越大,打着嗝说:“对……对不起!”
程焰:“……”
这是什么路数?
眼前的女生个子矮小,比程焰足足矮了一头,齐耳短发,眼睛很大,哭起来眼眶红得跟个兔子一样,显得异常委屈。
程焰想等她哭完,于是安静站在那里低头看她。
可她哭起来没完没了的,最后她只能不耐烦地说了句,“还哭啊?”
江雪若顿时止住了哭声,眼睛瞪得很大,因为太紧张打了个巨大的嗝,她觉得丢脸极了,越丢脸越难过,越难过越委屈,心中慢慢升起怨恨来,她想起她们班上一个女同学,那女生也是程焰这样,嚣张跋扈,看着就不好惹,经常欺负她,她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是以这会儿看着程焰都没好感,她瞪着程焰,最后转身拉开自己房间的门,钻了进去。
她本来是想跟她打个招呼的,从孟姨那里得知她今天帮妈妈撵走了自己奶奶和姑姑那些人,心里对她有了点儿好感,但这会儿一点也没有心情了。
进门之前她还看了程焰一眼,眼里委屈未消。
江雪若把门关上的时候,程焰挠了下头,一脸烦躁,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孟姨和周敏玉在楼下,听到动静的时候,孟姨哎呀了一声,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周敏玉苦笑了一声,“小孩子总要磨合一下,大人还是先别插手了。该说的,我已经给她们都说了。”
不然各打五十大板,什么也解决不了。
她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程焰烦躁地踢了下门,这要是在南菏,她早就上手了,唧唧歪歪的,毛病。
不服气打一架好了,她都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倒先哭起来了。
她也关上门,把自己狠狠摔床上,问成穗:我看起来会吃人吗?
成穗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哈哈大笑:这么给你形容吧!能止小儿夜啼。
程焰: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