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名字
林望天嚎啕大哭到嗓子嘶哑,又转凄凉哭泣,哭得一抽一噎的,连邻人都跑来围看安慰。
林飞鱼坐在门槛上看他哭,越听越是嫌恶。
若真的如此感恩亲恩,也不该如今还游手好闲每日烂赌,连家都不回。
她看他口袋扁平,一身酒气,想必昨晚又去赌了,才一夜不归。
等他终于哭够了,邻人散去,家门一关,林望天立刻扑了过来在她身边跪地哭道:
“姐,爹娘怎么就突然走了呢以后再也没有人做好饭菜等我,给我钱用了。”
林飞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没拿棍子揍他。
林望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连十四都听不下去了,“喂”了他一声:“这里没别人了。”
别做戏了快醒醒吧!
林望天的哭声果然骤停,看看空荡荡的院子,说道:“姐,爹娘留了多少钱你可不能都放自己兜里啊,家里的钱都是我的!”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林飞鱼愤然道,“给我滚进去!来人了你出来哭,没人了你一步不许出来!”
林望天讶然:“爹娘刚走你就凶我了是吧把钱给我!”
“家里的东西我一寸都没挪,你要找钱自己去找。”
林望天还要耍赖,程聿说道:“你进去找,别在这里耍横,我们这里四个人,你不会蠢到要一打四吧”
“我可不是怕你们!”林望天撂下话,就急匆匆进去找钱了。
直奔的地方就是钱箱,一瞧这里的钱都没被拿走,立刻信了半分。便又去翻找别的地方,陆续找出一点钱,就全信了林飞鱼真的没有来找钱。
他嘟囔道:“算你识相……知道女人不能分家产……”
这房子也不大,十四听见他的话,咬牙说道:“我快忍不了啦!世上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林飞鱼对这个弟弟的禀性是一清二楚,他要是死了她心里还能比此刻更平静。
“谁在门口”小石头冲到门前,就要揪住那探头探脑的人,却见是宋寡妇。
林飞鱼闻声出来,宋寡妇没有躲闪,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说道:“想着你也没什么心情做饭,给你送点吃的来。”
她顿了顿,看见了院子里的二老,默了默说道,“节哀。”
宋寡妇送了吃的就回院子里去了,林飞鱼想,或许唯有失去过至亲的人,才不会站在高处指责一个失去至亲的人吧。
林望天很快就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抱着一个包袱直接往外走。
林飞鱼问道:“你去哪里”
“你管得着吗八年不见,一回来爹娘就没了。”林望天啐了一口,“丧门星。”
他要是做个哑巴还好,一说话句句难听至极。
林飞鱼一步上前抓住他手里的包袱,冷声:“又要去赌我是走了八年,可我还姓林,爹娘的丧事还得我们来操持,你要赌也要等他们出殡了再走!”
“你凭什么管我!”林望天嘶声,“不要堵了老子的财路!”
林飞鱼还真跟他拗上了,一通拉扯,林望天怀里的包袱散开,钱财散了一地,还有几个装酒的银壶也滚了下来。
“祭酒的东西你也拿走!”
林飞鱼弯身去捡,林望天鬼叫了一声就要敲她脑袋,被程聿一把抓住。
“找死么”
他的语气冷厉,身高和气势的压迫感让林望天登时噤声,支吾道:“可、可这是我的……你们想抢”
“没有人要抢你的东西,只是在你父母出殡之前,你不许走。”程聿一甩他的手腕,将他往屋里推,“进去,别让我再听见你多说一句话。”
林望天不服气地看着他们,颇有怨恨,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敢动手。
他俯身迅速收好地上的钱财,连滚带爬进屋待着去了。
林飞鱼看得脑门的筋突突直跳。
程聿轻轻拍拍她的肩头,感叹说道:“你生在一个烂泥般的家里还能出淤泥而不染,甚至没有长得歪歪扭扭,着实让人震惊啊。”
“……”林飞鱼抿抿唇,“我本性纯良。”
程聿失声笑笑:“诶,会夸自己了,多夸夸无妨。”
林飞鱼问道:“多夸自己不会显得自负么”
“哎呀,你在心里夸,不要总说出来。夸多了也会像那天上日光,照亮满心的。”程聿又说道,“不要总是否定自己,觉得自己不行。”
十四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要夸自己,像我一样。多质疑别人,少怀疑自己。”
林飞鱼眨眨眼,这理怎么越说越怪。
可是好像挺不错的。
师爷和十四,就是她的启明星。
终有一日,她也会高挂天穹,做一颗耀眼的星星。
一晃傍晚,村里还是来了长辈来操办丧事。
林望天被林飞鱼踹到院子招待叔伯亲朋,她深知自己不受他们待见,就站在最角落处,果真也无人理会她。
她也图个清净。
只是看着进门便痛哭到弟弟面前,随后又一抹眼泪与族人村人喝酒吃菜畅谈的人,她总有些恍惚。
仿佛不知人心,到底是真痛假痛,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演这一出。
大抵是她的心太冷漠了吧。
“喝口水吧。”一个婶婶走到她跟前给她递过一杯水,“看你一直在这发呆,也不吱声。”
“谢谢庆婶。”林飞鱼接过茶水喝了半杯。
庆婶意味深长地看着满院热闹的人,那冰冷的尸体还停在一侧,盖着的白布时而被风吹起,唯有那是最冷清的。
她说道:“婶子知道你不难过,你儿时挨的骂挨的打村里人都清楚,逼你嫁给七旬老头的事大伙也知道,只是他们觉得至亲死了,那做过什么都不重要。”
林飞鱼默了默问道:“婶子也是来劝我要放下么”
庆婶摇摇头:“放下那自己曾受的伤谁来帮你放下鞭子没打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不会觉得痛的,你也不必责怪怨恨他们。”
“我没有恨他们,就是……”
“可笑是吧”
林飞鱼有些意外,庆婶又说道:“村里现在拿你没办法,但已经认定你就是凶手,他们让人去请仵作来了,只等查出死因,找到线索,将你定罪。”
林飞鱼吃了一惊:“将我定罪也就是说,他们从始至终都觉得我是凶手”
“是。”庆婶眼里已露同情,“婶婶知道你不是凶手,只是你回来的时机太过巧合。秀秀,离开这个村子吧。”
“不行。”林飞鱼一口回绝,“那我就真的成了凶手了,正因我不是凶手,所以才更需要找到凶手。”
庆婶默然:“那你万事小心吧。”
她心事重重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说道:“如果我当年也像你这样逃走,或许我也不会将日子过得这样一团糟。”
她苦涩地笑了笑,那边热闹的男人堆里一个老头儿朝她大声嚷道:“死女人还不过来倒茶!!”
林飞鱼忽然想起来,庆婶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庆叔当时也是足以当她爹的年纪。
嫁过来天天挨打,打得半死不活。
她幼时见她趴在门口,满头满脸的血,手还被打折了。她那时十分震惊,将怀里揣的馒头给她吃,自己挨了一天的饿。
林飞鱼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逃走,是不是就成了第二个庆婶了
对了……她蓦地擡头,庆婶叫什么
她心里一阵发麻,时日久了,一个女人竟连自己的名字都被世人遗忘了。
这才是最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