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受了另一份酬金?
这么说,这女子背后,还有别人?
多日阴雨,这一日难得放晴,一大早商六便撺掇着店小二准备酒宴,既是宴客,自然不能粗陋以待,惜乎长乐镇太过荒僻,那小二言说十天半月才会出外采买一次,因此上饶是镖局不短银钱,店家也依旧整治不出什么上好的菜肴,来来去去还是前些天吃过的式样,商六便总觉得有些不尽人意,恰好封平过来,见状笑道:“六爷,这酒宴也只不过是摆个意头,那女子那般行事做派,你当她真是要吃这顿饭不成?”
六爷却不明所以,愕然道:“听封爷的意思,还会另外生出事端?”
封平却不答话,自笑着去了,六爷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惴惴,果然便没了整治酒宴的心思,因来寻郭旭,将封平之言重述了一遍,郭旭笑道:“若果真生了事端,亦不是镖局能够左右,担心又有何用?”
六爷只觉郭旭此言不妥,却又反驳不得,想想既然少局主都不在意,索性心一横,不管不顾,自去灶房督伙夫做饭去了。
时近正午,诸事齐备,程铁衣等便入席,又邀了柳尚和赵冯志作陪,郭旭自去请那女子,那女子正与杨岳在房中说话,见郭旭过来,笑道:“如此便叨扰了,这便过去。”
嘴上如是说,却并不起身,郭旭知道她必有话要与杨岳交代,点头道:“那郭某便在席中相候。”说着转身离去。
那女子觑着郭旭去的远了,低声对杨岳道:“把银缡针带上,席上的菜色,一一都要试过。”
杨岳一愣,道:“少主怀疑长风镖局会在菜中落毒?”
那女子摇头笑道:“长风镖局能落下什么了不得的毒来?我所忌惮的,唯有黑色文血而已。”
杨岳此番心思转的极快:“少主是怕瑶姬娘娘从旁落毒?”
那女子点头:“我昨夜想了许久,凤自瑶精通毒学药理,旁人都畏她三分,但我早已熟读她的毒手神篇,莫非她心知奈我不得,便转而寻求黑色文血?她若真用黑色文血向我落毒,那倒是极棘手的。”
杨岳恍然道:“少主所言有理,属下也好生纳闷瑶姬娘娘作甚要抢那黑色文血,如此便说的通了。”
下得楼来,长风镖局诸人并柳尚、赵冯志、齐泰、马嵩等,并已在席中相侯,连重伤甫愈的段绫罗亦坐于席中,见那女子下来,齐泰和马嵩忙起身相迎,郭旭等随后起身,那女子向着郭旭含笑致礼,目光旋即转向段绫罗,意味深长道:“段姑娘的身子倒好的快。”
郭旭不意她第一句话竟是问向段绫罗,转头看了看段绫罗,笑道:“段姑娘的身子还弱的很,但听闻是邀谢姑娘,说什么也要过来给姑娘端一杯谢恩酒。”
听郭旭如此说,采玉忙扶段绫罗起身,段绫罗向那女子道:“都是小女子带累长风镖局,若不是姑娘昨日出手相救,小女子只怕已然身遭不幸,姑娘当受此一礼。”说着,便叉手要行万福,那女子身法极快,迅速错身退开一步,避开段绫罗行礼方向,一语双关道:“段姑娘言重了,这大礼我受不得,否则,岂不是乱了……规矩?”
段绫罗愕然,万福行到一半,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煞是尴尬,郭旭等亦有狐疑之色,只杨岳了然那女子怀疑段绫罗是凤自瑶,若当真如此,自然不好受生身母亲一拜,但看段绫罗的神色极愕然,似乎并不了然其中之意。
采玉见有些冷场,忙笑着向段绫罗道:“这位姑娘是念你重伤未愈,怕你行礼牵动了伤口,既如此,便不要拂了姑娘的好意了。”
段绫罗闻言看向那女子,面上大有感激之意,封平亦不动声色地转开话头道:“采玉说的极是,段姑娘身子本就虚弱,这长乐镇药材匮乏,待到大些的城镇,得采买些上好的药材才是。”
说话间,那女子并杨岳等皆已入席,程铁衣道:“说到上好的药材,有什么比天山雪莲更适合的?只不过市面上的雪莲大都鱼目混珠,药效亦失之下等,听说最好的天山雪莲,藏在浣葛山庄之中,不知是也不是?”
封平哈哈笑道:“此话不假,但是天山雪莲是浣葛山庄的珍品,铁衣兄,只怕你捧了上千两黄金前去,人家都未必肯卖。”言罢哈哈大笑。
一直未曾言语的柳尚忽地开口道:“天山雪莲?莫非就是优钵罗花?我记得柳家的礼单上……”
听到“优钵罗”三字,那女子脸色微变。
赵冯志低声道:“岳丈记得没错,就是优钵罗花,当日小婿与……无暇大婚,浣葛山庄送上优钵罗花作为贺仪。”
说到大婚之事,赵冯志难掩满面戚色。
见郭旭等面有不解之色,采玉忙解释道:“梵语中称雪莲花为优钵罗,这优钵罗,指的就是天山雪莲了。”
那女子忽的开口问赵冯志道:“那优钵罗花,现下是否还在贵府?”
赵冯志未料到那女子竟向他问话,愣了一愣,看向柳尚,见柳尚点头,方才答道:“大婚之日……发生那样的事,当夜是极混乱的,再加上当时道贺的客人太多,事后点算,那优钵罗花已然失窃,想必被人顺手牵羊也未可知。”
那女子追问道:“这么说,绫罗美人出现之后,那优钵罗花便不见了?还丢了别的东西没有?”
赵冯志听这女子咄咄逼人,心中先有了三分不悦之色,碍于座上诸人,按捺下怒气道:“在下未曾留意。”
那女子又道:“既丢了优钵罗花,为什么江湖上半点风声都无?”
赵冯志再按捺不住,一掌拍于席上,长身立起,怒道:“我柳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难道我还轻重不分,去苦苦寻那优钵罗花不成?”
话音未落,杨岳已站起身来,一手按住腰间铰链,斥道:“你是向谁呼喝?”
听杨岳如此说,齐泰和马嵩对视一眼,退出席位,各自抽剑拔刀在手,护于那女子身侧。
眼见邀谢之宴竟成剑拔弩张之势,商六惊惧不已,愈发觉得封平所料不错,真真料事如神。转念又一想,若不是封平提及什么珍贵药材,那女子和赵冯志也不至于针锋相对至此,心中又有些责封平多话。
郭旭不动声色,自将酒杯斟满,持杯起身,向那女子道:“一杯薄酒,谢过姑娘昨日相助之谊。”说着微微一笑,一饮而尽,翻转酒杯,将空杯底示与那女子。
那女子端起面前酒杯,亦笑道:“既是郭大少相敬,自然要饮。”说着将酒杯送至唇边,另一手擡起,以袖遮面,看似只是礼数使然,却只有采玉见到,那女子衣袖所遮之下,如花娇颜立罩寒霜,递与杨岳一个示意的眼神。
杨岳心下会意,忽的呼喝一声,一脚踢翻桌案,那九转铰链,恰如银蛇出洞,向着赵冯志弹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