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骀气势汹汹,直行到镇外山下方才止步,转头恶狠狠看那老者道:“阎老三,你叽叽咕咕,不让我与那女人为难是何道理?”
阎老三尚未答话,唐骀又喝道:“你方才也看到那女人是如何装神弄鬼了,她只不过是借着凤自瑶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半分真章未露,我们就被搞得如此丧气,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阎老三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当年凤自瑶大破唐门,在总坛留下‘凤凰点头,唐门露首’八个字,意指只有她凤自瑶点头,唐门才可以在江湖走动。此事被唐门引为奇耻大辱,只有门中前辈方才知晓,那女子若不是与凤自瑶有莫大干系,如何能知道这桩典故?”
唐骀倒未曾想到此节,一愣之下,细细忖来,的确有三分道理,不由缓了语气,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才不让我动手?”
阎老三不答,却转头呵斥身后那人道:“孽障,还不出来告知主公,你前晚都看到了些什么?”
唐骀一怔,就见一个弟子抖抖索索走上前来,看着面熟,只是都叫不出名字,应是门中新进的弟子,那人上前道:“前晚主公吩咐在镇外埋伏,切莫惊动客栈中人,我与谭师兄二人便在西南角林中蹲守,半夜内急,弟子去灌木丛里解溲,解完了之后一擡头,便见到丛外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弟子知道是撞了狼了,便躲在灌木之中不敢出来。谁知不多久,就听到有人大笑近前,弟子心中好奇,擡头看时,才发觉是那霹雳飞刀封平。”
唐骀嗯了一声,追问道:“后来呢?”
那人道:“那封平一出手就是几柄飞刀,看情形是要将那些野狼力毙于刀下,弟子看的分明,那飞刀本是向着狼去的,谁知道刀至半空,竟像是忽然被什么磁石吸取一般,竟向另一个方向飞了去……”
唐骀奇道:“这是什么缘由?”
那人道:“弟子当时也呆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只眨眼功夫,那飞刀竟又回转回来,居然又招呼在封平身上,当时弟子听到封平痛哼,似乎是受了伤了。”
阎老三催促道:“莫要磨蹭,说后面的。”
那人赶紧道:“是,封平走了之后,弟子还是未敢出来,无意间一擡眼,发现那几匹狼身侧站着一个女子,也不知她是几时来的,半点声响也无,那女子……那女子……就是今日在客栈中所见的女子。”
唐骀先时心中已有此揣测,但亲耳听那弟子说出时,还是不由心惊,追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的确是她?”
那人点头道:“当日那女子也是一身紫衣,弟子决计没有认错。”
唐骀沉吟不语,半晌才转头向阎老三道:“你认为是那女子反掷飞刀打伤了封平?”
阎老三点头:“再无第二人可想。”
唐骀忽的又想起什么:“你一直藏于灌木丛中,那女子竟无半分发觉么?”
那人伸手挠挠脑袋道:“弟子也纳闷的很,当时,其中有一匹狼嗬嗬有声,向弟子这边过来,倒是被那女子喝住了,那女子朝弟子藏身之处看了许久,弟子一心以为被发觉了,谁知那女子笑笑,竟又走了……”
唐骀奇道:“喝住了?你可听清楚了?那是野狼可不是家犬,她竟能把狼给喝住了?”
那人点头道:“弟子也一直怪到现在,听起来的确是被她喝住了,那女子走了之后,那几匹狼跟在她后面也走了,真的像是被驯养了一般……”
唐骀兀自不依不饶:“你听的明白?当真是她喝住的?”
阎老三让那弟子将前夜之事述来,只是想让唐骀了然那女子不可轻惹,谁知唐骀不理正意,竟似对那野狼分外挂心,不由急道:“主公……”
唐骀不理,依然喃喃自语道:“莫非这狼真的是豢养?竟能被她喝住了?”
阎老三没好气,正作没理会处,忽听有人娇笑道:“喝住了便是喝住了,难道狼便通不得人性?”
唐骀识得是那女子声音,心中一凛,未及反应过来,就听头顶风声有异,紧接着双肩一紧,竟被抓的双脚离地,带飞而去。
阎老三眼见得那女子将唐骀带离,惊得目瞪口呆,半晌缓过气来,气急败坏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追!”
却说那唐骀,被带飞之后,吓得半晌不得语,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按说唐骀身子肥胖,即便是轻功好的昂藏大汉也未必能将他带飞这许久,哪知那女子举重若轻,中途几次足点山石借力,竟将唐骀带至山崖之边,唐骀满心以为那女子会将他放下,谁知那女子崖边借力,竟飞身而至崖外,紧接着两手一松,唐骀便向那崖下跌落。
这一下直把唐骀吓的肝胆俱裂,股间一热,竟激下尿液来,自料这一下必将摔个粉身碎骨,谁料忽的腰间一紧,下坠之势顿止,而那女子的清越笑声,不绝于耳。
唐骀战战兢兢地睁眼,四下打量,更是如被冰霜,只见自己坠下崖顶不下十数丈,晃晃悠悠荡于半空,腰间缠着数圈天蚕索,向上看时,另一头却缠在那女子掌间,向下看时,更是吓的魂飞天外,这悬崖虽不是绝壁千仞,但打眼看去一片混沌迷茫,竟不见底。
那女子笑道:“将唐公子请来,只是问几句话,还请唐公子明言,莫要打诳语才好。”
莫说只是问几句话,就是问几十句几百句,唐骀哪敢有丝毫隐瞒?当此下只盼那女子快些发问,因带了哭音道:“女侠有话便问,小的不敢撒谎。”
那女子故作讶异道:“女侠?方才唐公子似乎不是这么叫我的。”
唐骀先时出言轻薄,现在哪敢再有半句不敬?若不是身在半空叩头不便,早已磕头如捣蒜了,当下哭丧了脸道:“方才是小的有眼无珠,女大侠女菩萨大人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
那女子敛了笑意,问道:“依你看,段绫罗打上唐门,是为了唐门药经,还是为了黑色文血?”
唐骀忙道:“依小的看,多半是为了黑色文血而来。当日段绫罗打上唐门,先去的丹丸炼房,于炼房中得了药经之后并未离开,而是逼问炼房的小厮黑色文血被置于何处……”
那女子又道:“唐门豢养多种毒物,本不稀奇。但从未听说有黑色文血,那段绫罗缘何得知?”
唐骀赶紧道:“小的,小的也不是很清楚。黑色鸩鸟喜食耳蝮蛇,饲养不易,尤其珍贵。唐门养成之后,为防南疆之地五毒门派觊觎,一直秘而不宣,就算本门之中,也少有人知。段绫罗,段绫罗是外人,小的实在不知她如何知道。”
那女子道:“不知道?不知道不会想一想么?”说着右掌一松,将天蚕索又放开数丈。
唐骀只觉上绷的力道顿失,身子又急坠而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去想什么,张口叫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女菩萨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