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南冠客(七)
曲悠睁开眼睛的时候,先看见了榻前一脸担忧的叶流春。
她已经卸了在春风化雨楼时的常见钗环,素衣玉簪,但只是发丝轻垂,也让人觉得娇媚慵懒。
曲悠挣扎着坐起来,叶流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曲悠也没有主动开口,她看着叶流春的眼眸,很轻地摇了摇头。
于是叶流春松了一口气。
曲悠就着她的手喝了一盏茶,才逐渐缓和了自己忙乱的心跳。
得知宋昶将所有重臣召入宫中时,她就知道不妥,周檀亦是警觉,两人商议了一番,打算等到日暮时逃出府邸,去栖风小院和众人汇合。
随后曲悠便将上次从柏影那里要来的迷药下到了他的茶盏中。
上次她便与苏朝辞商定,若是宫中有异变,立刻从周府后门处将周檀接走。
周檀对她毫无戒心,昏昏睡去,苏朝辞如约而至,将他带出了府。
临行之前,他回过头来,迟疑地问:“弟妹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么?”
曲悠摇头:“你看着他些,若他醒了,不要叫他回汴都。”
苏朝辞道:“他怕是不肯。”
曲悠道:“子谦身边事情那么多,你们……总会有办法拦着他的。”
苏朝辞重重地叹气。
二人其实一直不算相熟,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曲悠看他,总是有一种别扭的奇妙心理在——苏朝辞此时尚还年轻,挺拔正直如修竹,与导师开讲座讲的一模一样。
后世人称赞他高洁清正,他本人给曲悠的感觉也与历史记载并无二致,她钦佩的同时,摩挲了一下周檀冰凉的手,骤然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与无力。
为什么历史偏要对周檀不公正?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苏朝辞与她一同将周檀扶上马车,转身冲她深深一拜:“弟妹高义,我与艾先生到了金陵之后,一定想办法前来相助,还望保重。”
曲悠问道:“你们打算先去金陵么?”
苏朝辞道:“正是。”
曲悠点了点头:“也好,陛下若是驾崩,太子手边千头万绪,一时追不过去,若是情势紧急,你们不如沿河继续东去,到临安地界,更安全些。”
苏朝辞“嗯”了一声:“艾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但我总想着金陵是陪都,好歹离汴都不算远,真要出事,方便相助。”
曲悠道:“说得也是,我一人只能竭力动摇太子想法,万不得已时,还指望先生们和小燕的帮助。如今楚老将军已经严阵以待,趁着太子未出宫,你们快些离开罢。”
苏朝辞转身告辞,曲悠想了想,又叫住了他。
她从自己颈间拽下一根红绳,系在了周檀的脖子上,苏朝辞看了两眼,发现那红绳上系的是周檀以前从不离身的那枚白玉扳指。
他心中一颤,唤道:“弟妹……”
曲悠却冲他微微一笑:“留个念想,快去罢。”
眼见苏朝辞的马车消失在巷尾之处,曲悠擡手拭去了眼尾漫出来的一丁点水痕,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回屋中,将周檀方才喝剩下的那盏茶水一饮而尽。
她顺着书案软软地滑到地上,逐渐昏睡过去。
朦胧之间,她似乎听见了不知何处传来的、穿透汴都上空的沉重丧钟声。
再次醒来,便在此处了。
不过曲悠没有机会与叶流春说太多的话,便跟着太子妃一同匆忙进了宫。
太子妃进宫之后便被侍卫拦下,带去了偏殿候着,反倒是曲悠被带到了玄德殿前。
太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殿前,正在闲闲地把玩手中的国玺,见她过来,轻笑了一声。
曲悠垂着头拜了一拜。
宋世琰问:“周檀去了何处?”
曲悠摇头:“今日一早,听说陛下将诸位大人请进宫时,他应该就开始密谋离开了,我偷偷跟着他进了书房,本想为殿下多探知些消息,却被他察觉,将我迷昏了。”
宋世琰似笑非笑:“他就这么把你留在了府中?”
曲悠平静地回答:“自从上次殿下邀我在樊楼一叙之后,周檀便开始疑心我,我既有别的选择,自然也不用如从前一般与他共进退了。”
宋世琰仍旧有些不信:“你们毕竟是夫妻。”
“从鄀州回来时,我向他要了一封盖了他私印的和离书。”曲悠低着头,立刻从袖口取出了那封周檀很久很久之前写的和离书,“让他跑了,是我的疏漏,等殿下将他抓回来,我必定亲自处置,以表忠心。”
宋世琰仔细看了一眼,信上确实是周檀的私印,他暂且放下心来:“既然你们已经和离,孤便暂且赐你一个宫令之职,跟在孤和太子妃身侧处理琐事罢。”
曲悠略一迟疑,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叩谢太子恩德。”
宋世琰笑道:“你如今倒是肯跪了。”
“皇城内宫,天子面前,自然是要跪的。”
她擡起头来,斟酌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殿下,玄德殿内的诸位大人,您还不能杀。”
宋世琰眯起眼来:“为何?”
“我怀疑周檀手中,有一封陛下留下的遗诏。”曲悠道,“他刚回汴都,与陛下密谈之后,我便无意间看到了他手中的锦盒,虽说不能确定,但我总觉得十之八九。”
她膝行两步,殷切道:“万一他手中真有遗诏,殿下务必得留下这些老大人们,极力劝说他们改口为殿下作证,不仅要证陛下留了口谕,还要证周檀手中的遗诏是假的。”
周檀手中确实有遗诏,不过不是德帝留下的——前几日周檀说过,德帝的遗诏还在玄德殿中,她混淆视听,让太子以为遗诏已经被周檀带走,便不至于大动干戈地在殿中翻找了。
况且,她当务之急是寻个借口,先将玄德殿中诸人的性命保下来。
宋世琰微微犹豫。
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殿前,就是在等殿中诸人服软,毕竟他已许诺,谁肯出首写继位诏书,便能做他的心腹之臣,若都不肯写,一炷香之后他便入内挨个询问,再不臣服,不如一剑杀了好。
他本以为德帝就算密留了遗诏,也应该还在宫中才是,但若真如曲悠所说,周檀几日之前便带走了遗诏,也并非不可能——甚至更合理些,德帝肯定能预料到他逼宫的这一日,早些托付,也是转移耳目。
所以周檀今日才未进宫!
他心中腾然而生一股烦躁的暴戾情绪,甚至差点顺手将手边的国玺掼到地上,曲悠被他吓了一跳,唤道:“殿下!”
宋世琰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这群老顽固一个个硬得很,怎么肯为孤作证,不如早些杀了干净。”
他刚说完这句话,二人便听见远远地自宫门那侧跑过来的侍卫的声音:“殿下——”
“楚霖将军听见丧钟,想要入宫,带兵在皇城门外跟我们的人对上了!”
李威手中的兵不如楚霖手下的多,可楚霖如今也顾忌玄德殿中一干人等的性命,不敢贸然,只好与李威在门外僵持。
只是这样的情态维持不了多久,若楚霖决定强攻,李威未必能挡得住。
所以……太子才要借兵。
曲悠转头看去,果然见太子脸上并无什么惊惶之色,他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随着那侍卫往外走,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曲娘子,孤这里还有要事处理,你既投诚,不如先帮孤劝劝殿中之人罢,倘若孤回来他们还是如此,便不要再费力气了。”
曲悠连忙道:“是。”
太子走后,她匆匆进了内殿,将所有侍卫都遣了出来。
这群老大人虽听说过她御街击鼓之事,可大多没见过她,见一个妙龄女子进入,皆是茫然。
有人直接出口骂道:“太子这厮究竟什么意思?”
曲悠扬声道:“我是太子身侧的掌令,特来为殿下劝一劝诸位大人。”
这是她说给殿外人听的,那群侍卫站得这么近,太子还是没有对她完全放心。
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她,迟疑道:“你不是……上次周侍郎与傅相涉案时,为他御街击鼓的内眷么?”
蔡瑛多看了几眼,也觉得眼熟:“国事重大,何时轮到一内宅女子指手画脚?你是周檀的内眷……怎么,他投了太子?”
曲悠大声道:“我与周檀已然和离,和离书在此,盖了他的印信——周檀不肯归顺储君,已经逃出汴都去了,这等乱臣贼子,人所不齿,大人切莫将我与他扯上关系。”
“况且,什么叫内宅女子?我自幼读书,见识广博,能为贫贱女子鸣冤,能懂边疆战事之苦,如今得太子眷顾,一展抱负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蔡瑛面前蹲了下来,冲他使了个眼色。
蔡瑛听说周檀未曾投奔太子,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冷哼一声,口中道:“周檀好不容易有良心了一次,他夫人却跟着阴险小人做了乱臣贼子,这可真是……”
曲悠凑近他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于是众臣看到蔡瑛的面色立刻变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曲悠一眼,以口型问:“真的?”
曲悠面色凝重地点头。
她站起身来,冲众人深深一作揖,把声音压得极低:“诸位先生,万望珍重,大胤王朝的未来,还指望着诸位。”
宋世琰从宫门处回来时,便听说蔡瑛交出了那封死死抱在怀中的废太子诏书。
曲悠帮他丢进火堆,温言道:“这群老大人只是一时不能转圜罢了,殿下不如将他们暂且关到刑部去罢,待殿下需要他们的说词时,再从刑部将人提出来,不愁他们不归顺。”
若依着宋世琰的性子,定会将这群人全部斩杀于玄德殿,可不知为何,曲悠居然劝他们松了口。此刻见她温言细语,他心中气顺不少,挥手吩咐道:“人暂且关在此处,每日送些清水来,待皇庭内稳定下来,都关到刑部去罢。”
宋昶一死,簪金馆便随之尘封,太子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人换进去,干脆裁撤了这个机构,簪金馆存在得短,又没有经手过什么大案,怪不得没有被写进史书。
曲悠被暂且安排到了太子妃身侧。
楚霖带兵围了皇城,太子总要将此事处理完后才能举办登基大典,这几日太子妃一直都在偏殿中处置一些皇宫琐事。
她虽出身世家大族,但骤然面临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幸而曲悠相对熟悉这皇城中的仪制,又有几个老嬷嬷帮助,好歹是将宫殿和前朝妃嫔们打点好了。
太子妃对她感激涕零,她似乎对于曲悠究竟是来宫中做女官还是为太子做枕边人毫不介意,有几次甚至说要封她做贵妃,曲悠解释了许多次才让她勉强相信。
第三日,她在内宫之中听到了消息,太子大开汴都城门,将一队“天降奇兵”放进了城门。
楚霖得了前后夹击,措手不及,被斩杀于南华门前。
宋世琰虽然如她所说将当日玄德殿中的臣子暂且关入了刑部,但还有许多并未被宋昶唤进宫来的臣子完全不明白宫变是何缘由,被宋世琰骗入了玄德殿,逼迫他们归顺。
储君继位本是名正言顺,可是有不少人知晓德帝废储之心,要宋世琰交出遗诏,聪明些的则闭口不谈,暂且没有表态。
曲悠得知此事时已经阻拦不及,玄德殿窗纸被溅上猩红血迹,她过去时,只能看见宫人寻来草席,准备拖走这群忠谏之人的尸体。
朝堂被太子以雷霆之势清洗,没过几日,他便开始匆忙准备登基大典。
曲悠带着宫中的人为他操办典仪,礼部人数不全,多有错漏,她借机偷了被宋世琰随手交给太子妃的国玺,撬开玄德殿中一块金砖,将国玺藏了起来。
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太子服孝早朝。
朝间剩余不多的臣子中,有人战战兢兢地禀报,称有一伙着军中服色的人近日在汴都内流窜,做出许多违背律法之事,刑部和典刑寺不敢抓人,只好请宋世琰示下。
曲悠从刚封了皇后的李缘君宫中往玄德殿中去时,便听见门口的侍卫说陛下正在见客。
她近日时常跟在太子身边,这群人都认识她,也知道她在太子面前说得上话,因此十分尊敬,不敢怠慢。
曲悠在大殿之外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有异族长相的人从殿中走了出来,吊儿郎当地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些惊艳之色,随后口中嘀咕了两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说的是西韶语言,她也听懂了——一句调侃意味的“美人儿”。
曲悠敛目朝殿中走去,珠帘后宋世琰没有起身,懒洋洋地问:“谁?”
她答道:“陛下,是我。”
宋世琰翻身从龙椅上坐了起来,露出个笑容:“曲娘子来了,近日孤可是少见你。”
国玺遗失之后,宋世琰大发雷霆,本打算处死一干经手人等,是她苦口婆心地劝了下来,说自己过目不忘,为太子画了一张国玺的图,请工匠连夜伪造了一个。
她这段时日在宫中行事,虽多为不熟,但她在那几个老嬷嬷处日夜补习宫中典仪,将操手的每件事都办得漂亮,加之国玺一事,宋世琰近日对她信赖有加:“这些时日,曲娘子的差事办得极好。”
曲悠回道:“承蒙陛下信赖。”
宋世琰兴致盎然地瞧她:“早朝刚过不久,你过来所为何事?”
“我听闻,早朝时有大人禀报,说汴都城内有兵士横行霸市、欺压群众。”曲悠道,“事情闹得大了些,我过来,问问陛下想怎么处置。”
她不愿意开口自称“奴婢”,此时也不宜称“下官”,便一直作“我”,所幸宋世琰并不在乎虚礼,几乎没怎么注意过。
“曲娘子这么聪明,应该多少能猜到些这军队从何而来。”宋世琰擡手屏退了周身仆从,斟酌着道,“朕最近忙得很,没心思多管他们,就当是犒赏三军了。”
“陛下,这不是小事。”曲悠擡手为他添了一杯茶,恭谨道,“我知道陛下待人宽和,总觉得赏赐些也无妨,但他们在民间行事有没有章法,您高居朝堂之上,恐怕不能窥见真实。”
她将茶杯双手捧过:“若只是小事,不会让诸位大人闹到早朝上来的,此时您刚刚登基,汴都内民心不稳,不管他们做什么,百姓只会把过错记到您的头上,何苦来哉?依照我的想法……”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宋世琰抿了一口她沏来的清茶,感觉竹叶微苦,他放下茶杯,语气不明地说:“这些话大抵只有你敢说了。”
曲悠面色不变:“陛下既然留着我,自然是想听我说这些话。”
“那你继续说罢。”
“我知道,陛下是暂且不想得罪他们,可是不想得罪,还有别的方法,譬如……陛下调他们出城,去抓那些乱臣贼子如何?”
宋世琰“唔”了一声:“这群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曲悠道:“他们既然成群出逃,必定是有领头人、有计划,虽说皇子们现在都在城内,但保不齐他们心中在想什么,陛下还是将他们都抓回来,以防万一才好。”
殿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她垂着头,有些闻不惯,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宋世琰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曲悠吓了一跳,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自重。”
“悠悠,朕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宋世琰低低地说,温热气息喷吐在她脖颈一侧,绵延开一片颤栗,“你真的……不愿意做朕的女人吗?你想要的一切,朕都能给你。”
“我想要被男子尊重的权力,陛下能给我吗?”她尽力偏着头,冷道,“我想要不被人当成物件儿,不以调侃目光打量,想要做一些建功立业的事情,让男子敬我怕我,而不是如同方才走出殿门的那个西韶人一般,带着暧昧和不屑看我,陛下……能给我,但却不能是这种方式。”
宋世琰被她说得怔然,微微地松了手,于是曲悠立刻退了三步。
“怪不得你同周檀成婚这么久,他都不曾对你怜香惜玉过。”宋世琰唇角勾出一个柔柔的笑,“朕顺着你的后颈,只能摸到反骨——不过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喜欢你,罢了,朕不爱强迫,你下去罢。”
曲悠躬身告退,沿着森冷红墙走了许久,直到走到叶流春殿前,才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她感觉胃中翻江倒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一仰头,却看见了天际那轮月亮。
清寒,明亮,或许周檀也在与她看着同一轮月亮。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前那枚白玉扳指——从前这枚扳指总是硌得生痛,乍然失去,她却觉得心中一片空落。
第二日,宋世琰便在百忙之中下旨将西韶人的军队调离了汴都。
曲悠自请带着他一队心腹侍卫目送这群人出了城,又在城中巡视了两圈,帮助一些被那群人欺压过的百姓重修了屋舍,回宫时已是暮时。
她经过周府门前,突然心血来潮,便叫人等在巷口,自己进去看了看。
正是盛夏时分,几株杏树虽无人打理,也长得郁郁葱葱,她的手从沟壑纵横的树皮处拂过,感觉心中一阵松快。
——从未有过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西韶人今日虽然骂骂咧咧,但总归是听话地出了城,毕竟在他们心中,追击叛逃的文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能沿路掠夺途径城池,那里天高皇帝远,比在汴都城内更为自由。
谁能想到燕覆早已率兵从西境赶来了呢。
汴都那礼崩乐坏的一个月并未重演,她处心积虑地在宋世琰身边卧底这些时日,终于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这也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改变了历史。
虽然不知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但这些事情,她绝不后悔。
曲悠在杏树的影子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月亮,沿着周府之外那条漆黑的小巷往外走,没走几步,周围便闪过一个人影,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曲悠一惊,下意识想叫,来人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月色之下,她看见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巷口有侍卫疑惑唤道:“小曲先生……”
曲悠连忙回了一句:“无事,我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她转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唇角便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
熟悉的静水香气息温柔地弥漫在夜色之中,静默了良久,她才压低了声音,震惊地问道:“你疯了,你……怎么敢回来?”
周檀鲜少穿黑衣,头发也全部高高地拢了起来,他垂着眼睛,沙哑地回道:“昨日我看见月亮,梦见夫人在想我。”
作者有话说:
有心的友友会发现,我终于把文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