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苏漾和顾熠都有改变。苏漾不再视工作为一种任务式的重压,而是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情趣,而顾熠不再严肃到公私不分,他在努力把自己的个人生活从工作中区分出来,也学着享受都市生活的各种小乐趣。
吃完饭,顾熠送她回家,两个都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第一次很认真地说起自己的兴趣、星座、血型。苏漾觉得这种相亲一样的对话实在有趣:“说起来我们对彼此真的不是很了解,可是我心里却一直觉得我们很熟悉,这感觉真奇怪。”
顾熠笑:“因为我们是同行吧。”
想到以前听说的很多故事,苏漾突然很感慨地对顾熠说:“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建筑师谈恋爱。”
“为什么?”
“两个人都太忙了,尤其我们这种,还是从属管理关系的,很难把工作和生活彻底分开。”
“比如说?”
“比如如果上班的时候,我们因为工作的问题吵了架,感觉下了班会接着吵。”
很显然,顾熠对于这个话题感到新鲜,他眉头轻挑,问道::“为什么?”
苏漾撇嘴:“人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把情绪管理得那么好。”
“也对。”顾熠的表情很是轻松,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我们就约法三章。”
“嗯?”
“不管因为工作怎么吵架,下了班都必须和好。”
苏漾看了顾熠一眼,嘴角轻轻扯动:“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什么都让着我。”
“噢?原来一般的剧本,是要这么回答的吗?”
见顾熠表情那么认真,苏漾笑:“不过我也没有这么期待,你从来不是这样公私不分的人。”
“这份工作,没法带入太多私人的感情,是一个团队的作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止是你我二人。”
顾熠一认真起来,苏漾就有些后悔,真不该挑起这个话题。
“这是自然,我也不是为了工作能轻松一点,才选择和你在一起。”
和顾熠在一起后,苏漾才算是理解了,石媛不久前和她感慨的话。
女人在过了一定年纪以后,对爱情的渴望会降低很多,不会那么感性用事,能理性去理解男性的一些选择。尤其是事业型女性,对自己的定位会有很多改变。
二十出头的时候,苏漾希望自己是爱人背后最坚强的后盾,是他遇到任何困难可以回头的归巢。而如今,苏漾更希望自己也能在那广袤蔚蓝的天空飞翔。
苏漾回过头看着顾熠,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广播里传出的悠扬音乐声,让人心思沉定,“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的成就超过了你,你准备怎么办?”
“这还用准备?”顾熠满脸都是自信:“当然是为你高兴。”
“你不会觉得面子受损什么的?”
“为什么会?”顾熠笑:“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走得远,就带着另一个人继续前行。成就不分男女,如果你能飞向高空,那么,你想飞多远飞多远。”
听着顾熠说的话,苏漾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暗暗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顾熠是一个足够强大,也足够自信的男人。
见苏漾不说话,顾熠打趣道:“怎么,还没出名,已经开始计划着以后出名把我甩了?”
苏漾笑,也顺着他的玩笑说了下去:“这可说不准,世界这么大,男人那么多……”
“我现在在开车。”
苏漾小命掌握在人家手里,立刻见风使舵:“男人那么多,都比不上你一个。”
顾熠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
苏漾回到家,将新的方案大致做成概念草图,熬到凌晨。
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准备找顾熠讨论讨论,结果顾熠因为上午要出去开会,不在所里。
苏漾对“动”这个想法非常喜欢,几乎满腔热情,憋不住的她,忍不住找了林木森讨论方案的可行性。
林木森刚和别人开完会,还没从小会议室出来,见苏漾拿着电脑和图纸过来,微微怔楞:“你怎么过来了?”
苏漾比他还莫名:“我怎么不能过来?当然是和你讨论方案啊。”
“噢。”林木森这才反应过来,收敛起了旁的情绪,进入工作状态。
林木森冲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苏漾。
“说吧,想讨论什么?”
苏漾打开电脑,将画好的概念草图铺开给林木森看。
“这是我给东城改建,设计的新方案,我想以‘动’为主题。比如‘魔方’。那种错落感的建筑为主体建筑。”
“魔方?”
“魔方横向、纵向,顺时针、逆时针扭动能带来不同的颜色搭配,如果建筑也能这样动起来,岂不是很有趣?”
林木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以平静的声音说:“这似乎难以实施,魔方由26个立方块和一个三维的十字连接轴组成,这种物理结构想要在建筑上实施,目前最多只能是概念。”
苏漾刚开始说,就被林木森否了,内心也有点小沮丧:“没有别的办法么?”
林木森见苏漾眼底闪过的挫败,安静了一会儿,又说:“要说动,也不是不可能,上城新建的艺术中心,也是会动的建筑。”
“你说的是‘流苏’的那一个?”
上城新建的艺术中心,坐落在衡浦江畔,迅速取代周围的超高层,成为新地标,因为艺术中心的英国设计师托马斯以中国皇帝的冠冕和戏曲舞台的幕帘为创作元素,在建筑外围建立了一个“流苏”体系,那种多层的“流苏”,是可以错落移动的。给对建筑有固化印象的人们,一个全新的印象。
“那个方案确实特别,我也承认很美,但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动’。”苏漾撇了撇嘴,很认真地说:“我想要的那种‘动’,是和景致相结合的,就像旋转餐厅一样,每隔一段时间,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样的,就好像追着光一样。”
从林木森来看,苏漾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设计师,但是从结构师的角度,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是很难实现的。他在考虑许久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横向转动还算可以尝试,就像旋转餐厅一样,但是纵向的话,确实从安全性来说难以实施。而且建筑也不可能像魔方一样正过来,倒过去。”
“那如果只是横向呢?每一层都横向,让建筑没有一个具体形态,每时每刻都有些微差别,这种呢?”
“如何提供能源让建筑动起来?是不是太耗电了?”
苏漾想了想说:“风能太阳能,涡轮机?”
林木森始终皱着眉:“就算能源可以解决,建造时间和成本呢?”
“考虑预制呢?现在装配式建筑技术已经开始推广,在工厂生产大部分部件,然后运往工地。这样只需要在工地上完成核心结构,成本降低,人力减少,也更环保。”
很显然,苏漾也是有所准备的,不论林木森问什么问题,她都能很快给出回答,这道叫他没法说下去了。
忍不住一字一顿地说:“苏漾,你真的很大胆。”
苏漾笑:“那你敢尝试吗?”
林木森耸了耸肩:“我有选择权吗?”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他一张一张看着苏漾的概念草图,仿佛随口问道:“你和顾工说了吗?”
“还没。”苏漾收起了电脑:“准备下午开会的时候说。”
林木森将图纸递还给她:“那你得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说服顾工了。你提出的两个主体建筑,都已经被有名有姓的大企业进驻了。一个是艺术馆,一个是演绎中心。要怎么能说服别人接受方案,这也是个大问题。”
提起顾熠,苏漾的表情也跟着温柔了几分,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有特别担心,“我觉得他会支持的。”
“噢?”林木森笑:“据我所知,顾工在项目上还是比较强势的。”
“毕竟我有后门。”苏漾开玩笑说道:“他要是不同意,我每天缠着他说。”
听着苏漾仿佛撒娇一样的语气,林木森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但那一丝失落很快就被别的表情代替,苏漾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抿了一口有些冷掉的咖啡,表情淡淡:“你喜欢他什么?”
“嗯?”
林木森的眼神很坦然:“我只是好奇,你们看起来并不像一路人。”
苏漾不善于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很懂得表达,关于对顾熠的感觉基本上就真的只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感觉,便随性回答。
“可能因为他太能赖了吧?”
“赖?”林木森想想平时一本正经的顾熠,有些难以想象:“倒是看不出来。”
苏漾笑:“我是个挺怕麻烦的人,他先来了,赖了这么多年,就从了算了。”
林木森的手握着咖啡杯,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漾没在意他随口的问题,只当男人也会八卦,就闲聊了几句。
苏漾整理好自己的概念草稿,夹上笔记本:“我先回办公室了,我要把方案按照我们聊的横向思路再重新想一想,下午开会,我准备把这个想法在会上提出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苏漾礼貌地笑了笑,刚要转身,胳膊却被林木森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他握住的手臂,有些诧异:“林工?还有事吗?”
“先别走。”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几分霸道。
他稍一用力,苏漾就被他拽了回去,他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又将她按回了转椅上。
他站在苏漾和会议桌中间,后腰抵着会议桌,双手后撑。
苏漾擡起头看着他,他则微微往前倾身,两人以很暧昧地姿势对望,苏漾觉得这距离有些不适,本能推着转椅往后推了推。
但是转椅的轮轱辘被林木森踩住了一侧,她退了两下,没退动。
“林工?”她第二次唤了他一声,这一次带着几分不悦。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苏漾紧皱着眉头,盯着林木森。
林木森也低着头看着她,目不转睛。
“苏漾。”他顿了顿声:“你不觉得,以先来后到这种方式,选择男人,真的太草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