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辰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有话想说,到嘴边却是无可奈何的沉默。
在确定刘芒睡着后,他独自驱车去了一趟江边,夜风习习,丝丝凉意,他喝了不少的罐装啤酒。
脑海里却异常的清醒。
他思索了很久,刘芒的话在耳边反复的回荡。他反应力一贯比常人快,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有感情,似乎总是比常人要慢,又或者说,他不是慢,他只是不敢。
他表现出来的自负,其实恰恰是因为他心底的自卑,他一直没有告诉刘芒有关于过去的事,就是怕她离开,说到底,他是爱她的,所以才会害怕失去。
他想拥有这样一个女人,笑的清澈,傻的可爱。
在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他第一次敞开心扉主动拨通了那个电话。那个一直让他无限烦恼的电话。
“爸爸,”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叫了一声。那端连辰的爸爸也没想成一直叛逆的儿子突然如是温顺,但是毕竟是父子连心,瞬间就反应过来:
“想通了么?”
“嗯,”连成低低应声:“爸爸,你尽快回国吧,我想赶快把婚礼办了。”
那端连辰的爸爸乐呵呵的笑了:“这孩子有这么好么?让我一贯冷淡的儿子急着想和她结婚?”
连辰知道爸爸是在取笑他,但仍然认真的答:“有这么好,非她不可。”
“你长大了,”那端轻叹:“不管是公司还是你自己,都好的让我挑剔不了,这样好,我随时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不等那端继续怅,连辰便打断了他:“你的病情现在控制的很好,我知道,别给我装明天就要翘辫子。”
“无情的不肖子。”爸爸被揭穿了,不由恼羞成怒。
连辰嘴角噙着丝丝笑意:“那时候不懂事,叛逆的只想逃开,她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你一直高估了她在我心里的地位。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呵,”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不可能那么肤浅,那种花瓶哪配得起你?我随手捡来的破鞋想作威作福,我不会放过她。”
“您别操那么多心了,跟老李说一声,让他解决吧,那女人最近回国了,又找上我了,挺烦的,老李不就我面子,会就你的。”
“你个不肖子就会利用关系。”那端嗔骂。
“要骂您回国再骂我吧。我现在有点重要的事,非解决不可。先到这里了。”连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迅速的回到车里。抬眼看了一眼手表,都快9点了,不知不觉竟然在江边坐了这么久。
路上有些拥堵,连辰的心有些急,此刻他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不能飞回她身边去,想说很多话,想把她这棵橡树紧紧的捆在身边……
医院大门前
顾凯早上要值班,但是几个让他头疼的发小硬是拽着他走,尤其是穆家的两兄弟,明明一直不对盘,但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然团结一致了。
一脸痞子样的叶琦在一旁拍拍顾凯的肩,颇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你就从了吧,这俩小子无聊疯了,硬是把我拉出来了,我家潇潇气疯了,晚上回去有的闹了。”
顾凯倒是见过叶琦那口子,是个泼辣的人物,他压低声音,悄悄问:“他们俩不是最近都讨媳妇了么?怎么这么闲呢?”
叶琦摸摸下巴:“我也奇怪呢,不过说到这个事儿,哥们就要说你了,听他俩说,你追了个女孩子结果人家结婚了?”
顾凯对这几个发小一贯是头疼的,都是写家境优越的纨绔子弟,平日嚣张惯了,听说他的事儿以后一直嚷嚷着要收拾那“奸夫”。
“不是哥们说你,结婚了又怎么了?越是结婚了,越要挖啊,这才能显示咱的魅力可不是?”叶琦正大放厥词,那俩兄弟突然不斗嘴了,赶紧围上来。穆家老二穆希辰说:
“对了,你不是跟我说,那女孩现在住你们医院么?是得什么病了?”
顾凯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酸酸地:“她怀孕了,身子虚,来养养。”
一听说怀孕了,叶琦赶忙又围上来:“怀孕了?”他瞪大眼睛:“凯子,听哥们说,这墙角挖不得,买大送小的绿色环保事儿不是咱干的。”
看他变脸速度之快,让顾凯有些哭笑不得:“你刚还让我显示个人魅力呢。”
穆家老大穆辰希一掌把叶琦推到一边:“这傻子话都不会说,别理他。那妞在哪儿呢,让我瞧瞧,能把凯子迷得女朋友都不处一个的女人有多优秀。”
顾凯对这三冲动派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他乖乖地闭上嘴,不予理会。
猛地想起刘芒早上去询问了流产的事儿,想想大概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帮帮她。
一抬眼看见连辰火急火燎的身影。连辰他是识得的。那次舞会让他印象深刻。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唧唧歪歪成一堆的三个人,顾凯突然有了主意,他邪肆地一笑:
“哥们有事儿,你们帮不帮?”
本在斗嘴的三人瞬间停下来齐齐地说:“帮!!当然帮!!!”
连辰停了车就直往医院里冲,快到大门口突然被几个人强拉进树林中,连辰本能的反手动作,大学时练过擒拿,所以并没有太慌张。只是不想抓他的也是练家子,加上他们人多些,把他狠狠擒住。
他一直试图挣扎:“你们想怎么样?钱包在上衣口袋里,要拿快点!我有重要的事!”
“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呢?”顾凯慢慢的自一边走到连辰眼前。连辰抬起头见是他,不由一惊:“怎么是你?”
“是我。”顾凯淡然的说:“你现在是要去干嘛呢?找芒芒么?”
连辰不予理睬,现在他只想见到刘芒。
“嘣——”穆辰希最不爽别人比自己还拽,上去就是一拳揍在连辰脸上,连辰被擒住动弹不得,被打了一圈也闷着不吭声,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他重重的啐了一口,口中的血丝一并吐在穆辰希腿上。
这下让洁癖严重的正擒着他的穆希辰一下子就撒了手,他一弹开就狠狠踹了连辰一脚:
“你妈的。”
这下擒住连辰的就只剩叶琦一个人了,连辰迅速站起,一个过肩把毫无准备的叶琦甩过,这下一旁的几个人彻底怒了。齐齐冲上来对连辰拳打脚踢。
饶是在美国长大和那些外国佬打惯架的连辰也是寡不敌众。
顾凯在一旁也没有阻拦,他心底也觉得这小子该教训了。再说他们三个也好久没闹事了,正手痒呢。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见连辰有力竭的倾向了,赶忙喊停。从地上把连辰捞起……
连辰的意识有些涣散,他从地上爬起的那一刻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但是有一股力量告诉他一定要进去。
“芒芒把孩子流掉了,你到底是伤透她的心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活该!”
脑海里只有顾凯的这句话。他的心比身上痛。痛上千百倍。
他不是心疼那个孩子,而是心疼她,她怎么能为了恨他就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为什么不等他呢?
他不是不回答,他现在不就是来告诉她,他需要她这棵橡树的啊?不是别人,是她啊!
拖着一身的伤,他几乎是颤颤巍巍半走半爬到病房的,他活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
刘芒听见响声,一抬眼,见连辰一只手撑在病房的门框上,一脸青紫,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沾满泥草之类的,忙阖上正在看的杂志,从床上弹起。
几步跨到他身边,手刚抬起,准备看看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抓住,力气极大,她挣都挣不开。
他一个打横抱起她,踉踉跄跄地把她放回床上,为她掖好被子。
“你怎么了?脸上是怎么回事啊?”刘芒忧色满目,关切的问。
“芒芒……”连辰答非所问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用自己的手执起她的手: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从前,现在什么也别说,让我来说。”
“你的伤……”刘芒虽然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但是更关心的是他的伤势。
“嘘——”连辰作了个嘘的动作,刘芒听话的噤声。
“夏月安,不是我的小阿姨。她是我的学姐,曾经是我父亲的床伴。父亲是个荒唐的人,这一点我一直知道,所以我恨极了他。夏月安接近我的时候,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学姐而已,那时候学校对黄种人的歧视让我和她同病相怜,自然话也多些。与其说她是我的初恋,我觉得,老师这个词,更适合些。”
“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但我不是她第一个男人。我知道从你听你会觉得我很龌龊,但是那时候真的太小了,对这些事的好奇心太强了。我们的关系维持了近三年,直到我发现她和父亲的关系,直到父亲知道她和我的关系。”
“我一心只想逃离父亲,所以我回国了,我真的对那些过去都没有留恋,我憎恨美国,憎恨父亲,憎恨一切。直到遇见你。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想和你生活一辈子,我不知道别人说的相濡以沫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就想和你试试。”
刘芒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男人连和别人上床的事儿都和她说,这时候她该怎么反应呢?她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人,以前说他不老实,现在就觉得他老实过头了。听着他情真意切一股子傻劲的表白,她的眼眶变的涩涩的。
“芒芒,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把一切都给你,毫无保留,我会做一棵大大的橡树,把所有的风雨都挡住……”
连辰的话让她的心踏实下来。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傻瓜……谁和你说……孩子没了……”刘芒泪眼婆娑最后只嗫嚅出这一句……
医院附近的酒店
一行人终于还是觉得不对劲了,穆希辰问:
“凯子,我怎么觉得,我们被你当枪使了?”
叶琦斜睨穆希辰一眼:“你才发现了,最惨的是我,还被偷袭了,这小子还有两下子,我到现在腰还疼呢,回头我家潇潇又要乱想了。”
穆辰希嗤笑:“叶琦啊,你就算不是那小子给你弄,你也不行吧,何必泼脏水给人家呢?”
“……”
看着又斗上嘴的他们,顾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透过28楼的玻璃,忘了一眼不远的医院,轻叹一口气:
芒芒,希望我是帮到你了。
半个月后
B成Q区的民政局出现了一对奇怪的年轻夫妻。那女的一直嚎啕大哭,人一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是来离婚的。
跟拍戏似地。
离婚处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对面这对奇怪的夫妻,一脸狐疑的扫来扫去。
这个男的很帅,嗯,是这样。
他的手还一直搭在女人的肩上,柔声地说:“老婆,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啊,对孩子也不好对不对?咱回家去吧,别离婚了啊~”
“去你娘的,老娘要和你离婚!!你现在就是有恃无恐,我要和你离婚!!!然后不嫁给你了!!!你对我好我才带着孩子和你过!!对我不好我就走人!!”那一直哭哭啼啼的女人一开口就惊人了。
“咳咳。”工作人员清咳两声:“你们是要离婚么?”
“是!!”
“不是!!!”
异口同时却是截然相反的答案。这让工作人员有些气恼了:
“民政局是给你们耍小性子的么?小日子过的好好的离什么婚?”
“对对对。”那帅男赶紧附和,然后又回头安慰:“老婆,你看,人家工作人员都不许咱离婚呢,咱回家吧!”
“我不要!!我要离婚!!!你离不离了!!不离我立马收拾东西回家了,我还把儿子虐死!!”
“……”
拿到那戳着章的离婚证时,那女人哭的更凶了:“王八蛋!!你竟然和我离婚了!!!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我要弄死你儿子!!!!”
大厅中的人都看着这对奇异的夫妻。诚然这男人面对这些探究的目光已然习惯,他只是温柔的把那女人搂在怀里,轻抚着背柔声安慰着:“别哭了啊,这不是你要这么干么?以后我都追着你,你不开心就把我蹬了。”
“真的?”那女人鼻音很重,眨巴着眼泪婆娑的眼睛:“你以后都追着我,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男人重重的点头。
不想,那女人哭的更凶了:“王八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你以前不是挺拽挺凶猛么?!!现在这样我忒没成就感了!!!!”
“……”
偷偷拿出户口和证件来民政局办证的陈夏和盼盼两人一直瞅着那对男女,盼盼眼尖扯了扯陈夏的衣角:
“你看那个在哭的女的像不像芒芒啊?”
陈夏排着队,不耐烦的说:“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啊,凑什么热闹啊,人家两口子日子过的好好的,下个月办婚礼,来这儿干嘛啊?离婚啊?”
盼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爷爷地再给我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