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述赶紧扶着摇摇欲坠的钟又青,半晌没有说话。他眼神里有愧疚的神色,脸色有些泛青,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半晌,他对钟又青说:“你先和于小姐走,我晚上去接你,好吗?”
钟又青还是痴痴地看着江一述,她那样睁大着眼睛,不肯错过江一述每一寸的表情变化。她问:“你不愿意和我回家了,是吗?”
江一述拍着钟又青的后背试图安抚她,“不要乱想。回头我和你一五一十的说。”
钟又青那么执拗地不肯放手,她不甘心地对江一述说:“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走。”
江一述眉头皱了皱,像哄孩子一样说:“又青,听话。”
钟又青的眼中陡然出现了死灰一般的颜色,那么绝望的颜色。
“江一述,你现在不跟我走,我不知道我们还可不可以走下去。”她看着江一述,眼中盈光闪闪,“很多事情我从来不说,可是不代表我不知道。”
钟又青一点一点脱离了江一述的保护,缓缓地往后退着。
明明距离那样近,可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海,将他们隔绝在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彼岸。
“江一述,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钟又青从离开江一述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哭。她的眼睛此刻好像一片永远不会枯竭的海。那么多眼泪,多到于江江坐在一旁都有些心疼了。
于江江抬手抚摸着钟又青的后背,安慰着她:“江先生那表情,肯定是有什么内情。而且那女孩和江先生的相处,也不太像是……那什么……”
钟又青止不住地哭着。她捂着自己的眼睛,眼泪却仍然从她的指缝中流泻而出。渗透了她指端的皮肤纹理。
钟又青摇着头,那样痛苦地咬着唇,良久才说:“那是周小葵的妹妹和父母。”钟又青回过头看着于江江:“周小葵死了四年了……可我仍然觉得她一直都在。她在江一述心里,那是我这辈子最想去的地方……”
于江江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想起上次江一述钱包里掉出来的那张照片。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那张照片背后的“葵2007”是什么意思。
“周小葵是……”
“江一述的女朋友、未婚妻,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钟又青自嘲地指着自己的脸:“这张脸的……主人。”
……
“周小葵,放学你能留一下吗?”邻班一个女生笑眯眯地站在班级后门,对正在收作业的周小葵说。
那么美丽而善良的周小葵毫不设防,也没问清楚是什么事,微笑着就答应了。
十二年前的钟又青还叫钟守真。个高、丑陋、沉默,是班级里很不起眼的存在。邻班女生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后门不远。循着声响,她抬头打量了一下来传话的女孩子。那是邻班一个非常活跃也非常复杂的女孩子,喜爱出风头和并且热衷于和社会人员往来。是年级女生里最爱挑事打架的人。
这样的人找周小葵能有什么事呢?钟守真想想,大约是和江一述有些关系了。
年少的恋爱总是需要避人耳目,为了防止被熟人碰到。每次江一述和周小葵都走很远很远去约会。却偏偏还是被钟守真碰到。
也许不止钟守真碰到过。很快学校里流传起了一些风言风语。但由于江一述和周小葵在学校表现正常,成绩优异,老师也就没有横加干涉。
但这还是引来了很多女生的不快。毕竟江一述是学校里那样风云的人物。
放学后,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周小葵交完作业还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书包。
邻班女生过来的时候同时还来了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女孩。虽然穿着他们学校的校园,却一脸匪气。她们关了门窗,将周小葵团团围住。
也许是缘分,更或者是注定。钟守真拉肚子在学校多待了一会儿。上楼的时候,发现班上的门被锁了。直接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教室。
一进去,就看见了教室里有些混乱的场面。
一群女生围着周小葵恐吓着,周小葵个子小小却十分倔强。背挺得笔直,像个将要就义的女英雄,始终不输气节。她一声不吭,也不服软。激得那几个女生火冒三丈。一个脸生的女孩率先动了手,猛地一推,把瘦小的周小葵推到了地上。
其余几个女生随即也加入斗殴。你一拳我一脚,死死压住周小葵。
这样的校园暴力事件屡见不鲜,屡禁不改。钟守真也曾多次在小巷里见过。
一个最后进入斗殴的女孩凶神恶煞地对钟守真恐吓:“少管闲事!你敢到处乱说下一个就打你。”
钟守真点了点头。
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不会上去,她不是正义感那么强的人,本能也只是自保而已。可周小葵不一样,她是江一述喜欢的人。
所以下一刻,钟守真拿起书包,猛地砸在一个抓着周小葵的女生身上。
钟守真始终不记得那一天她到底以一敌几,即使她个高也还是打不过那么多人。到后面几个人一起围着打她和周小葵,钟守真敌不过,只能抱着周小葵,用身体替她挡下那些拳脚。
最后是打完篮球回来的江一述救了他们。
他气得眼睛嗜血一般发红。他一个凳子砸在地上,椅背都砸断了。那些女生被他强大的气势震慑住,吓得退到一团。
江一述双手捏着拳头,努力克制着不打女生。他狠狠瞪她们几眼,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滚!”
那些女生也吓到了,不再逞凶斗狠,纷纷作鸟兽散。
钟守真觉得身上都有些麻了。她的后背疼得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臂也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周小葵被打的时候一声都不吭。江一述去抱她的那一刻,她才开始流眼泪。
那么楚楚动人,哭得钟守真都有点心酸了。
江一述一直抱着周小葵,他在她耳边呢喃什么钟守真听不见。钟守真坐了一会儿,觉得眼前没那么花了,才拿起书包,沉默地准备回家。
“谢谢。”钟守真出教室门的一刻。江一述在她身后小声地说。
钟守真眼睛红了红,眼前水汽一片,走廊里仿佛弥散着让人看不清前路的雾。
在厕所里洗了把脸。钟守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小眼睛、塌鼻梁,脸上长满了雀斑,颧骨很高,还有点“地包天”,遗传真是可怕的选择题。钟守真在出生的时候全部选择了错误的答案,所以遗传了父母所有的缺点。
同学们取笑她,给她取外号叫“钟无艳”,意在嘲笑她长相难看。
原本就够难看了,此刻脸上还青紫一片,钟守真自嘲地笑了笑,可真丑啊,自己都不想看了。
下楼的时候路过走廊。钟守真远远地看到江一述搀扶着周小葵一步一步地走着,觉得有些眼酸。
暗恋江一述四年,从初一到高一,钟守真从来不敢表白。江一述是校草、是学霸,出身于书香门第。完美得像小说里的人物。而钟守真呢?蝼蚁一般微小,喜欢江一述,那是连梦话都不敢说出来的痴心妄想。
那件事之后,参与殴打周小葵的几个女孩都被学校劝退了。虽然没有公开,但钟守真知道是江一述家里向学校施压的结果。
这是江一述的怒气,也是他保护心爱女孩的方式。
那时候的江一述,是钟守真疲惫生活里唯一的英雄梦想。
十几岁的爱情纯粹得像水一样。在那个时代,手机没有普及,电脑还是奢侈品。周杰伦是个新人,还在唱着。爱一个人的理由不是因为房子车子,而是因为阳光的午后,一个惊艳的回眸。
钟守真永远都记得她被嘲笑的时候,江一述那么认真地对那些欺负钟守真的人说:“钟无艳虽貌丑无盐,却才华无双。嘲笑别人长相,是最肤浅的行为。”
一行人被堵得无话可说,无趣地散去。钟守真愣愣地站在一旁,谢谢都忘了说。
那天回家后,钟守真发现自己的草稿本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江一述遒劲有力的字迹。
他写着:美丑不是用眼看的,而是用心。
钟守真被人嘲笑长得难看从来不曾想流泪,却因为江一述一句话想哭。
江一述永远都不会懂。他随便的一句鼓励,对于深深自卑着的钟守真是怎样的意义。从那一天起,钟守真再也没能将视线从江一述身上移开。
她爱着江一述,用心。
十二年,钟守真只是默默爱着江一述。诚心地祝福着江一述和周小葵。直到四年前周小葵车祸去世。
周小葵的葬礼传遍了同学圈,许多同学在群里发悼唁或者在博客空间发一些纪念文字。唯独江一述,什么都没有说,葬礼上甚至都没有流眼泪。
江一述的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
一张他们在九寨沟游玩的合影,一张周小葵毕业的学士服照和一张周小葵答应了他的求婚,哭得稀里哗啦的照片。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钟守真能感觉到江一述深切的悲伤和心死的绝望。那么寂静,那么沉默,也那么深不见底。
也是那一年,钟守真下定决心进行了整容,换了一个名字,她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周小葵,她重新走进江一述的生活。
和江一述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觉得是偷来的。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她永远不能忘记,她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路人甲。
“江一述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钟又青有些难受地抿了抿嘴唇,她抓着于江江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他一直以为他骗了我,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骗了他。我害怕他和我解释,我害怕他和我摊牌,我害怕他告诉我,会和我结婚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周小葵。”
“如果他说了,我就再也不能假装我不知道了……”钟又青看着于江江,那么绝望的表情:“我前后进行了9次手术,打过3次全麻,6次局麻,我在医院住了近一年的时间,像在烈火地狱里走了一遭,只为能走到他身边去。”她顿了顿,说:“我不能失去他,不然,我可能会死。”
……
作者有话要说:哎,今天听力考得和狗屎一样。我真讨厌讲大公司那些社会责任什么tbl那些东西。看到都恶心……
也最讨厌石油公司了tat
严重怀疑放不了假要重修了tat
明天还考最后一门……我尽力了……
我都这样了你们还要看文霸王吗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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