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池嘉祐再返回来时,意礼已经挂上水了。
躺在床上的人看着有些虚弱,脸像纸一样透白,皮肤下的血管纹路都若隐若现。
她双眼闭着,睫毛盖着眼,嘴唇上稍微有些干,像是被揉皱的玻璃糖纸一般。
池嘉祐手里拿着两个矿泉水瓶,那瓶子里装了些热水,他摸了摸温度,确认不烫后塞进了意礼的被窝里。
原本昏昏欲睡的意礼这个时候转醒,她掀开眼皮看向他,“……毯子。”
示意他把毯子盖上。
“没事,我不冷。”他却说。
池嘉祐肩头还有些水渍,衣服倒是换过了。
他车上一直有常备的衣服,刚送薛雅婷出去时,他回到车上换了一下衣服,但裤子车上没有备着的,所以除了裤子外都换了一下。
可意礼像是不信,想要伸出手想要确认一下。池嘉祐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伸出手,握住她。
他手心里的温度很烫,比意礼这会儿的体温还要高上一些。
“你发烧了?”意礼的眼睛睁大了些。
“没有,是刚刚那两瓶水的温度。”他说。
池嘉祐有一句答一句,但意礼却听出了他的勉强,像是这会儿不太想说话。
他坐在床旁,用温烫的手心贴了贴意礼冰凉的脸颊,像是含着颗粒的沙哑,嗓音冷淡,“睡会儿吧,我在旁边儿看着。”
她能感觉到池嘉祐这会儿情绪其实是有些低落的,但她猜不出原因。
她想来是跟医院有关,毕竟在池嘉祐的人生中,不美好的记忆里都与医院有关。
这会儿她也不想勉强池嘉祐跟她聊些什么,于是侧过点身,扭到池嘉祐这一面,贴着他的手心阖上了眼睛。
打点滴的这四个小时里,池嘉祐就一直在这儿坐着,中间有几次意礼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她发消息,但她睡着,没有管。
池嘉祐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费斯衍,但他也只是看到了,并没有动意礼的手机。
差不多是在凌晨四点多时,意礼才打完了点滴。
医生在那边跟她说着注意事项,她摁着手背听着,池嘉祐则是蹲下来帮她穿着鞋。
回到家时已经快五点了,意礼进门后还嘟囔着,“医院滴滴答答的太吵了,我都没怎么睡好。”
她换好鞋后转过来抱住池嘉祐,脸贴在他胸前蹭起来,“我们快去睡觉吧,好困啊。”
意礼挂在他身上,腿旁还围着一猫一狗,他注意着脚下,揽着意礼的腰,“你先去洗漱,我给它们热个饭。”
“那我跟你一起。”意礼说着不愿松开手。
似乎动物都有预感危险的能力,这会儿的意礼格外的粘人。她能感觉到池嘉祐的情绪不太好,所以软下性子,当一回贴心的人。
池嘉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只是一言不发地揽着意礼走到了厨房,任由她当个树袋熊。
可粒和芝士平时都是吃低温慢煮的熟自制,偶尔要是赶上池嘉祐不在家的话,就会用手机控制自动喂食器给它们放一些主食冻干出来。
上一次放饭还是昨天下午那会儿,这会儿两个小家伙都饿了,看到池嘉祐来到冰箱跟前,一向安静甜美的芝士都跟着喵喵叫了起来。
给它们热上了肉,池嘉祐还顺便给意礼倒了杯温水。
这会儿他的情绪像是有点儿破冰的形态,对意礼也不再那么冷漠了。
他转过来捧着意礼的脸,指尖贴着她的脸颊,这会儿两个人的温度才一致,他压低声音哄她,“稍微喝一点点就好,润润口腔。”
刚刚输液的时候意礼还吐了一次,所以医生让她暂时禁食,要是渴的话可以稍微喝一点点水,润润嗓子。
意礼松开搂着他腰的手,喝了一小口水,真就是听话的润润口腔,随后又抱住他。
池嘉祐有时都有些无奈,她太怎么知道讨好人了,甚至不用低声下气,只用像个树袋熊一样粘着他,不出半个小时,他准会心软。
他柔和了眼神,声音带了点绵长的困意,尾音拖着,像是温润的风,“好了,去洗漱一下赶紧睡吧。”
埋在他怀中的意礼擡起眼看了他一眼,眼里透着古灵精怪,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好了。
见持佳佑的情绪回升了点,意礼这才大胆的松开他,“那我先去洗漱了,你快点过来。”
“去吧。”池嘉祐说着,擡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耳边有些凌乱的头发。
等洗漱结束躺到床上时,意礼发出喟叹一声,“还是家里好。”
她今晚躺的是池嘉祐的那一侧,枕头上有他身上的味道,意礼蹭了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困意袭来,还不等池嘉祐回卧室,意礼就撑不开眼皮了。
客厅里的池嘉祐将两个餐盘放在地上,见它们吃起来了,随后又去阳台,给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喷了点水。
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后,池嘉祐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种事情他也只能生闷气,吃女朋友的前男友醋,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他捏捏眉心,呼出了一口浊气。
角落里的一只花瓶里插着一捧枯枝,池嘉祐拿喷壶喷了喷,还歪头看了一眼,它仍旧没有冒绿叶白花的迹象。
“……又失败了。”
这把干枝雪柳他已经连续养了三年了,年年买,年年开花失败,不是只开了一两个绿叶,就是发霉了。
目前为止还没有发霉的迹象,但也没有长绿叶的迹象。
等他打理完这些花花草草,那两个舔舔怪也吃完了。
池嘉祐把盘子一收,顺手一洗,还坐下来耐心的给两个小家伙刷了下牙。
等他再回到卧室,意礼已经闷在被窝里头睡着了。
看着她霸道的霸占了他的位置,一副宣誓领地的样子。
枕着一个枕头就算了,还要抱着一个枕头,甚至后背还要再垫上一个。
他瞧着床上那个睡得四仰八叉的人,眉梢舒展开,无奈的掀起嘴角。
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小,落在窗户上已然没了声音,就是那风仍在刮着,呼啸声听着就冷。
池嘉祐将卧室门关好,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整个卧室都安静下来。
床头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那是意礼给他留的。
他双手叉腰站在床边,看了一眼那台灯,显而易见,他又被哄好了-
因为意礼进医院这件事折腾了一晚上,他们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意礼作息不稳定,搞得池嘉祐的生物钟都变了。
平时他也失眠,但再怎么睡不着,也是早晨起床,三餐正常吃。
意礼来了后,所有的时间都随着她走,今天倒也稀奇,她倒先醒了。
池嘉祐在安静的卧室里闭眼躺了一阵,困意这才渐渐消失。
被子里的馨香和透过窗帘钻进屋内的和煦阳光,都让池嘉祐感到放松,昨晚的不悦一扫而空。
他稍稍洗漱了一下,这才出了卧室。
“所以我现在就是好奇他为什么在医院,不是说出差了吗?”意礼坐在沙发上,眉头拧着,一脸凝重,连池嘉祐出来了,她也只是擡眼看了一下。
那边说的什么,池嘉祐听不见,但根据意礼的对话内容,他大概推测出两个人谈论的应该是意礼的爸爸。
“怎么了?”他倒了杯水放到意礼跟前,小声问了一句。
弯下腰时,池嘉祐才隐隐约约听到那边说的一些内容。
那边说:“早上才进的医院,这会儿应该在做检查,总之你过来看一下吧。”
是李天阳的声音。
“那我一会儿过去,谢了啊。”意礼脸上的表情是池嘉祐不曾见过的严肃。
她挂了电话后,脸上的神情略显慌张,视线落不到具体的事物上,一直在空中飘着。
意礼拽住池嘉祐的手,这才找到了主心骨。
“李天阳说他看见我爸了……在神经内科。”她的表情正愣,缓缓看向池嘉祐,“我一会儿得去一趟医院。”
“我送你。”池嘉祐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似乎又回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冰凉。
意礼深呼了一口气,稳了下情绪,“不用了,晚上也就罢了,白天你不太方便,万一被拍到就不好了。”
“拍到就拍到了,买下来就好。”池嘉祐有点儿不放心意礼一个人去,她这会儿看起来状态有些不佳。
意礼起身,扯了一下身上的睡衣,“不了,你跟我都去太大张旗鼓了,有事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那我送你到医院门口。”池嘉祐让开一条路,让她去换衣服。
意礼换衣服的时候还能听见她在打电话,池嘉祐则是动作快,随便套两件衣服就去外面给她做吃的了。
卧室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是意礼在跟人对话。
“神经内科是看什么的?”意礼问。
“看的多了,怎么了,你脑子出问题了?”一道男声响起,很熟悉,似乎是费斯衍的声音。
不用过去看就知道意礼绝对翻了一个大白眼,“什么我脑子出问题,你脑子才有问题呢。”
“刚我朋友跟我说在神经内科的病房那边看到我爸了,所以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现在帮我去打听一下,我爸是因为什么进医院了。”
“意礼,我这个人虽然道德底线有点低,但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再说了,随便透露病人的隐私是违法的好吗?”他轻嗤一声,带着点痞气。
意礼被他搞得烦躁起来,光是听见他声音就恨的牙痒痒,“那你就跟我说神经内科是看什么的。”
“看脑子的啊,还能是看什么的。”他磨着话,又来了欠打的一句。
“费斯衍,你等会儿让我见到你,你就完了。”
“哎嘿,我下班儿了!”
外面的池嘉祐听着,脸上的情绪也跟着冷下来。